(11)


我和夏米米的事终于被蒋皎知道了。

那天的演唱会结束,刚回到家里,她就似审犯人一样的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都做过些什么?”

“你能想到的都做过了。”

她纵声大笑:“许帅果然是许帅,泡起妞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雷厉风行。”

“谢谢夸奖。”

“不过我很奇怪,那个农民,你喜欢她什么?你难道听不出来,她根本就是在假唱吗,她要会唱歌,全中国人都可以当歌星!”

“你停止侮辱她。”我说。

“怎么你心疼了?”

“那是肯定的。”我点燃一根烟。

蒋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我劝你最好问清楚点,看她是否愿意养你。”

“这个你放心,我会养她。”我说,“虽然多的是贱人愿意贴上来养我。”

她纵声大笑,终于发飙,指着大门对我说:“你给我滚!”

“求之不得。”我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小凡拉住我,轻声说:“许帅,别冲动,跟雅希姐好好说嘛。”

“说什么?”我说,“不就是泡个妞吗,我又不是他老公!难道事事都要向她汇报?”

蒋皎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要负责任!”

我径自走到她面前,把头歪过去,手在脖子上做个示范说:“来啊,杀我啊,不就是一颗人头吗?你尽管取了去。”

她把头往后一仰:“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赖。”

“无赖去也!”我朝她挥挥手,离开了她的家。我在小区门口思考了一会儿,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北京,我要等夏米米的电话,这一面,我是一定要跟她见的。虽然我的心里非常清楚,等待着我的,并不是理想中的结局。

可是,我身上的钱不多。

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给爸爸发了一条求助的短消息,谎称我的电脑坏了,要他寄点钱给我买个新的。然后,我买了一堆吃的呆在旅馆里,一面看电视一面耐心地等夏米米的电话,我有把握,她一定给打给我。但我首先接到的是小凡的电话:“许帅你回来吧,雅希姐说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以后你不再去找夏米米。”

“你告诉她,我此时此刻正和夏米米在一起happy呢。”

“不可能。”小凡说,“夏米米今天在天津拍广告。”

“你怎么知道?”

“看娱乐新闻呗,全世界都知道。”

“我在天津。”我说。

“算了吧,许帅。”小凡说,“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了,雅希姐对你这么好,你犯得着为了个不着调的人把这一切都丢掉吗?”

“哪一切?”我问她。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我:“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名利,地位?还是美色?我告诉你,我不在乎。小凡,我跟你是不一样的,我不会为这些而忍受。”

“你真的确定不回来?”

“不。”我说。

小凡在那边叹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天后,我终于等到了夏米米的电话,我和她相约在夜里十点的半岛咖啡。我差不多是跑着去打车的,而且我发现,我竟然有些紧张。

她定的位子,是包厢。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似保镖。

其实无需这么隆重,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我没理他们,径自推开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反锁。夏米米坐在那里,低着头。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抬眼看我一下,然后猛地扑到我怀里来,抱住我紧紧不放。

我也紧紧抱住她,那一瞬间我明白自己的需要。千难万难,千山万水,我知道我自己再也不会放手!绝不!!

“许阿姨,”她怯怯地说,“我老骗你,还偷你的钱,你不恨我吗?”

“不,”我用发誓一样的语气答她:“我爱你。”

“是因为我是明星吗?”

“不。”

“那如果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你还会做我的男朋友吗?”

“会。”

“那你以后要是发现我继续骗你……”

“好啦,”我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的小脸对我着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要再问这些没完没了的愚蠢的问题了,好吗?”

她很乖地答:“恩那。”

“笑一下。”我哄她。

她乖乖地笑起来。那笑容,真的,让我用全世界去换我都愿意。

我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永远不识相的小凡。我关掉了它。夏米米用一种委屈的眼光看着我,小心地说:“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女朋友,比如,蒋雅希什么的……”

“不要乱讲,我跟她是同班同学而已。”

“你是香港人?”夏米米评价我说,“可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普通话很地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门口有人看着吗?”夏米米朝门外努努嘴,轻声问。

“至少我来的时候是的。”我说。

“他们很快要带我回去,不许我熬夜。最近有很多通告……”

“到底谁管着你?”我问她。

“很多人。”她眼光黯淡地说,“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光彩夺目的一面,不会相信可能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牵线木偶。”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说。

“你能养活我吗?”她很认真地问我,“我要看病,要吃药,我需要用很多很多的钱,你可不可以?”

“给我一些时间。”我说,“一定可以。”

“多久?”她追问。

我想了一下说:“半年。”

其实我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但是我在心理盘算好了,我可以打工,做生意,或者是跟父亲去要一些,总之,只要能让我心爱的女孩生活得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我相信我也有这样的能力!

“那么好吧。”夏米米说,“半年后,你来接我走。不管你带我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你会不会又骗我?”

“不会的,戈壁滩。”她说完,靠近我,在我的脸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轻声说:“你是第一个抱着我睡觉的男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呢。”

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夏米米依依不舍地挣脱我:“我得走了。”

我说,“一言为定,可是这半年,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你得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我的号码不固定,他们常常会换掉它。你别换号码,我会联系你。相信我。”

我搂紧了她,寻找她的唇,深吻下去,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就要永远失去的感觉。感觉她会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再也握不住的虚无。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夏米米推开我,走到门边。门开了,她走了。

我独自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我买了第二天晚上离开北京的火车票。在走以前,我去了上次见夏米米的那个酒吧,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希望可以再见到她。因为是周末,酒吧里人头攒动,兴奋的红男绿女在舞池里扭动腰肢,当然没有夏米米,我遇到她,仿佛只是一场梦。半年之约,或许只是我们互相欺骗的一个借口。她于我,已变成一个坚决的陌生人。我们都一样,太渺小,难以操纵命运的心血来潮。

或许我应该不管不顾地带她走,回我的老家,我未必养不活她。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够勇敢,所以注定不够幸福。

我坐在角落里,喝了很多的啤酒。时光倒回,曾几何时,我也为别的女生这样子喝醉过,那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的人,可是后来我爱了,妥协了。再后来,我又爱了,爱情是多么装模作样不讲道理的玩艺儿。但是我说过,这回应该才是真的,过去的都可以统统不做数,这回不可以。我趁着酒劲,跑到台上去唱歌,我唱: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我是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这是多么久违的优美旋律,尽管我听不到我的歌声,其实也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歌声,就像没有任何人会在乎我的心碎,这个世界,谁是谁的救世主呢?

这期间我的电话响了两次,一次是我老爸,一次是蒋皎,但是我都没有接。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就想唱,不知疲倦的唱。

我走出酒吧的大门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冷风一吹,我在路边呕吐起来,我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连我自己都想放弃我自己,我吐完后,迈开我的腿,想离那个肮脏的地方远一点,我的步子很飘,每一步都不稳。我感觉有几个人聚在我面前,举着木棒什么的,像是要打我的样子,但是我那时候真的很困,我努力想睁开我的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了疼痛。

我被打了,有人在打我,木棒像雨点一样打在我的头上,身上。真他妈的痛。

我倒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血,从鼻孔里滴到地上,我不知道鼻孔里原来也可以流出来这么多血,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我就哈哈地笑了起来。真到我笑昏了过去。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我没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木床上,全身被绑住,无法动弹,头疼欲裂。

那是一个黑暗的小屋子,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我大声呼喊,无人理睬。

半小时以后,喉咙沙哑的我开始感到恐惧。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早就应该知道,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但如果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会不会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开始挣扎,但无济于事。我只好闭上眼睛保持体力,等待转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推开门进来。

我惊喜地睁开眼,发现是小凡,她进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随身带的一把小剪刀替我松绑。那把剪刀不太好使,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我得已解脱,我摸摸我的头,上面包着纱布。

“你快走!”小凡掏出一个信封给我说,“我替你买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票,这是你的身份证,里面还有一点钱,你收好它。离开北京,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不会放过她!跟她算完账我就走!”

“你别傻了!”小凡冲着我大喊,“你去找她干吗?你能斗得过她吗,你看看你自己的狼狈样,你还不能领会她的心狠手辣吗,我告诉你,你别再天真了!”

“不就是一条命吗?”我说,“我不怕!”

小凡说:“你冷静一点,我必须再告诉你一件事。”

“好的。”我说,“你说。”

“你保证你冷静。”

“说!”

“夏米米出事了。”

我全身冰凉,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她拍一条广告,那个搭建的高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塌了。”

我抓住小凡的手,声音抖得剧烈:“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小凡说,“现在,一大堆记者和歌迷等在医院外面。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排队看看热闹。”

我信。

我怎么可能不信。

“是你害了她。”小凡说,“我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一般的人。”

我知道。我应该比小凡更加清楚,我们在一个城市长大,她父亲的发家史,她们家的一切,曾经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我,是我害了夏米米!

我往门外跑,小凡一把拉住我说:“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她,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许!”小凡说,“除非你想去送死!“

“可是,你为什么救我?你难道不怕吗?”我问她。

小凡说,“那天在电话里,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再忍受。但是许帅,你要相信我,现在不是我们跟她斗的时候。”

我把脸埋进手掌心里叹息:“可是夏米米……”

“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小凡说,“她只是摔伤,她有很多钱,钱会治好她。”

“可是,她有气喘,还有健忘……”

“你别傻了。”小凡说,“她会好的,许帅,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拯救自己。”

“小凡,”我拉住她的手,“我想去医院,我要去看看夏米米。求你!”

“她这次没有死,如果你真的想害死她,你就去吧。”小凡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冷静地对我说:“去吧,去和她死在一起,让全世界都见证和歌颂你们伟大的爱情!去吧!”

“有法律!”我无力地说。

“你跟一个疯子讲法律!”小凡关上门,背对着我,缓缓地拉起她的衣服,我惊讶地发现,在她的背上,全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痕,貌似烟头烫的,鞭子抽的……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觉得自己就要接近疯狂!过了好一会儿,小凡才放下她的衣服,转过身来:“你看到了,这些伤,都是她干的,自从那个她爱的男人离开她后,她就完全疯了。在你来以前,我是她发泄的最好对象!她没病,但是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药,一不高兴了,就拿我出气,打完我,又给我钱……”

“为什么要让她这样侮辱你?钱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小凡承认,“我就是她嘴里口口声声最恨的乡下人,她在一个劳务市场找到我。因为我的妈妈死了,父亲得了绝症,我和两个弟弟要上学,她是明星,我那时只求有一口饭吃,一点工资拿,她看上我,我已经到了天堂……”

“别说了!”我打断她。

“许帅。”小凡流着泪走到我面前,她伸出手温柔地触摸我的脸庞,“你要离开她,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还记得吗,你来北京的第二天,她打我耳光,我蹲到我面前,叫我别哭,说你会替我打回她。我知道那不可能,但我心里真的高兴,第一次,有人这么替我说话。还有,我那天真的好饿,你买来麦当劳给我吃,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你是好人,你一定要离开她。你不可以留下来,要离她远远的,才会安全,你知道吗?”

“可是你怎么办?她会放过你吗?”

“你别担心我。”小凡微笑,“我不会有事。”

我紧不自禁地抱紧了这个可怜的女孩。瞧。这就是我玩的游戏,这就是我对上流社会的盲目崇拜,这就是我满心以为运筹帷握的一切,可是,除了痛彻心扉的痛和悔,它又给我带来些什么呢?

小凡说,“快,我们得快走,这里随时会有人来!”

我悲从中来,无法控制,只能丢脸地抱住她呜呜地哭。尽管我知道,哭是无济于事的,但是此时此刻,除了痛哭,我别无他法。我就这样抱着她,眼睛看到窗外,北京的郊外深夏的夜空一片漆黑。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引诱我起身,走出去。

我知道我将跌入里面,永远不能回头。

神秘的夏米米到底是谁?车祸之后,她到底是死是活?

许弋又该何去何从?

左耳的甜言蜜语,失聪的心还能听到吗?

敬请期待饶雪漫2006青春大戏《左耳》(2)之PART  2  《夏吉吉》

《鞭长莫及》(流行音乐华语榜单9月12号,榜首)

演唱:蒋皎

你在很远的地方

思念它鞭长莫及

我在漆黑的夜里

听过的每一首歌曲

说的都是啊

关于爱情的道理

那些咫尺天涯的安慰

让深情继续燃烧

不曾停息

空白的心

还藏着爱你的秘密

满天的云

是不能相守的一声叹息

如果你还能

有一天继续拥我在怀里

会不会也流下

两行幸福的泪滴

去年九月的你

是行美丽的诗句

我在无声的梦里

吟唱它动人的旋律

深深记得啊

你每次说爱的声音

那些柔情似水的过往

才让我勇敢地坚持

相信奇迹

空白的心

还藏着爱你的秘密

满天的云

是不能相守的一声叹息

如果你还能

有一天继续拥我在怀里

会不会也流下

两行幸福的泪滴

哪怕这一辈子

思念它鞭长莫及

我们的爱情

染上了尘埃

等待一场风暴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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