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掖庭虽明面上隶属内侍省管辖,但实则亦跟前朝御史等众多官员挂钩。

因此苏棠能有权做主的单只掖庭内部事宜。

诸如定罪、没籍一类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关键事项仍旧由固有的体系负责。

不过她知道自己本来也没办法从源头上改变封建剥削,只是想尽可能帮到一些人而已。

再回掖庭,苏棠要去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宸昭仪——如今的庶人江心缇。

从站在地牢门口的那刻起,阴寒的铁锈味侵入鼻腔,分不清是锈腥还是血腥。

再往里,昏黄的火光忽明忽暗,墙上挂满各式刑具。

一身囚服的江心缇被单独关在拐角后的第二个牢房。

苏棠看到江心缇的第一眼,报仇的快意顷刻间化作唏嘘。

她靠在墙头,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并不像苏棠以为的那样鲜血淋漓,只是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颓败得明显。

想来肮脏、腐朽和绝望充斥的感觉不比肉体上的折磨轻松多少。

江心缇被角落的“吱吱”声惊得挪动身子,方才注意到眼前有人。

她的眼睛里除了怨恨和不甘,还有许多苏棠看不分明的情绪。

“你得意了?”江心缇沉默半晌,冷笑着出声。

“还行。”苏棠平静地看向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假孕诬陷本宫吧?所以才准备得那般仓促。”

“重要吗?”

“即使结果已定,也总得要有人知道真相吧?”

“真相?”江心缇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嘴一瘪,委屈地哭了,“我如此倾慕皇上,他却……打从一开始就想废掉我对吗?”

苏棠讶于江心缇竟然能明白过来。

但转念一想江心缇的父亲官位不高,她能通过六尚的考核进入尚仪局成为女官,已然胜过大多数人。

脑子里不会全是浆糊。

有人教她让她恋慕的人爱上她,她照做了,也成功了。

他曾经给过她偏爱。

她并不像现代女性一样懂得什么是平等的爱情,所以哪怕只是男人的小恩小惠,她依旧轻易迷失其中。

在失去的对方的垂青后,欲望便会像藤蔓般滋生缠绕,最后吞噬理智。

但苏棠清楚自己并不是来此怜悯她的。

“人总是喜欢用爱粉饰欲望,你靠着扮演另一个人谋取帝心,注定会有败露的一天。”

苏棠对上江心缇充斥着震惊的眼神,便知自己此前的猜测没错。

她背后果然有人在出谋划策。

江心缇的嘴唇颤抖着,“你怎么会……”

“本宫只想知道你背后那个人帮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心缇反应过来,别开眼,“什么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需要本宫说出你们见面的地方吗?封衣巷后……”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能决定你在掖庭的未来。”

“你……”江心缇捏紧拳头,“皇上绝不会允许你插手掖庭!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苏棠晃动手中的钥匙,“这串是整个掖庭地牢的钥匙,不止你这一间。”

江心缇听懂苏棠的言外之意,目眦欲裂,上前扒着铁栏杆,“怎么会,皇上竟然……”

“而且据我所知,你爹一直在架空你娘,抬举妾室,你也还有两个庶妹。一颗废棋,他要不要还另说。”

“不可能,我爹是靠我才……”江心缇理智回笼,咬着下唇憋住了后面的话。

苏棠却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意思是他爹升官兴许还有她的一份功劳,里面的故事值得深究。

不过现在逼紧了,她也不见得会说,毕竟一旦她爹的秘密暴露,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棠还是只打算要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暂且装作没听见。

“若是本宫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很难让你活到你爹来救你那天。”苏棠威胁过后开出条件,“反之,本宫可以让你离开地牢,至少每日还能见一见光。”

江心缇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最终妥协开口,“她只让我待在皇上身边,尽可能得皇上偏宠,需要时她自会找我,仅此而已。”

苏棠摸不准她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佯怒,“看样子你不打算和盘托出,三日后我再来问你,这三日你好好享受吧。”

“你要做什么?我已经如实说了!”

苏棠不理会江心缇的喊声,径直转身离开地牢。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桑楹或许是想让她成为萧景榕身边的内应。

也可能是桑楹此人非常谨慎……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目的表露于人。

倘若她只是想嫁给萧韶安成为皇子妃,应该不用大费周章在萧景榕身边安插眼线才对。

毕竟萧韶安的婚事大概率还是由皇后安排,萧景榕顶多最后敲定而已。

更何况嫔妃总不可能议论皇长子的婚事,所以江心缇就算给萧景榕吹枕头风也没什么用,还可能适得其反。

苏棠思来想去没得出结论,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接管掖庭上。

第一个要整改的自然是掖庭内部的不良风气。

掖庭管事贪污受贿的情况远比宫廷其它地方更严重。

毕竟掖庭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管。

所以收了钱的勉强给一条活路,没收钱的往死里折磨。

就像上次挨打那姑娘,她出身在掖庭,自然拿不出贿赂管事的银子。

管事就会可劲逮着她霍霍。

但掖庭的确是罪犯聚集地,很多人会犯懒,需要教训也是事实。

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来。

苏棠走了一刻钟才到织作坊门前。

好巧不巧,又是那姑娘在被打,但这次不止她一人,另外两个稍年长些的妇人也一人挨了一棍。

其中一人只是抬袖擦了擦眼前的汗而已。

这一次打人的老姑姑看见苏棠倒是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不知姑姑怎么称呼?”

“奴婢姓冯,单名一个梅字。”老姑姑介绍完自己,以为苏棠又是来发善心的,主动解释起来,“并非奴婢有意苛责她们,实在是她们太过懒怠,奴婢怕误了活计。娘娘要是心慈让奴婢停下,奴婢自当从命。”

一番话明摆了说苏棠假慈悲,真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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