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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绿芽


顾家地窖地面,那根人首花落地长成的芽。

生至大腿高时,已经可以看见顶端畸形的人面隐约是沈晏模样。

只是那小头压得扁扁的,有些畸形,且还没有生出头发。

这般看来,让人心中生畏。

玄泽不由一哆嗦,后退半步。

他心乱如麻,既想看这小芽长成的模样,又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诡异得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地面的树枝越长越高,沈晏的脸渐渐成形。

紧紧闭着眼睛,畸形的头顶生出了一根头发。

长至大腿高时,一柄长刀砍来。

还未长成的树枝断做两截。

上半截栽倒在地,缓缓被地窖的人木吸收。

下半截却是瞬间枯萎成灰。

玄泽心有余悸,看向砍断了树枝的赵鲤。

心中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赵鲤收刀入鞘。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等这苗木长成。

她相好的醋劲大,并且就在不远处。

虽有一点点期待,但她哪敢搞什么怪奇替身文学。

再乱来,说不得害这罕见的人木被妒火焚烧。

那可就造了大孽。

她还想将这株奇树搬去诡狱前庭呢。

微笑服务,在哪都是需要的。

赵鲤做这番无情操作时,占据了地窖的人木没有半点反应。

上面生着的人首花依旧在冲赵鲤笑。

人木便是如此。

它因为人类心底对于爱情这一概念的期许而开花,没有证据证明它具备神志。

只要人对它露出真心的微笑,它便会一心一意的奉献。

哪怕一次次被打杀,被伤害。

堪称植物界超级恋爱脑。

怕人首花再落下,赵鲤故意收起脸上笑容。

随着她笑容消失,人木委屈一般唤道:“阿鲤。”

连着声音都与沈晏一致。

赵鲤不回应,人木似有些委屈的收拢花瓣,将脸庞遮住。

花芯中的俊朗脸庞,快要掉下小珍珠。

地窖之中,满树人首花重新收拢成花苞模样。

但花芯里的人脸和整棵树,都已经变成了沈晏模样。

顾远那厢坐在沈晏面前如坐针毡,这边赵鲤摩拳擦掌,甚至规划好了搬运路线。

玄泽缓了许久,才稍适应当前状态。

他看着赵鲤,心中陡生敬畏。

不愧是赵千户,这般诡异之事,她竟能如此平静对待。

更让玄泽发毛的是……赵鲤砍这花树时,毫不手软。

全不顾及,那花树生得她的恋人模样。

寻常人定是要犹豫迟疑。

玄泽越想越是敬畏。

赵鲤却拍了拍手,让他回神:“醒醒,该干活了!”

玄泽反应慢了半拍:“什、什么活?”

赵鲤啧了一声。

到底是小菜鸟,反应慢了些。

她道:“昨夜杀了顾长卫的那个东西,还在这。”

顾远或可借人木枝蔓,催生出艳极的海棠花王。

但极限也在这了。

人木绝不可能化身那么多数量,循血杀人。

杀死顾长卫的,另有其物。

便在人木的根须之下。

玄泽愣头青,只是没经验,不代表他真蠢。

听闻赵鲤的话,顿时色变。

低头看向地面:“顾远娘亲!”

那个被拍喜打生的盲女。

此处竟同时存在两种异常。

见他一点就透,赵鲤浅笑着点头。

她抬起刀柄,指向黑暗之中:“看那!”

玄泽这才留意到,自己之前被人木吸引走了注意力,一点也没发现黑暗中多了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身上的味道,因地窖中人木开花的香味被遮掩。

一只两只……

匍匐在黑暗,藏匿在人木的枝蔓中。

徘徊在火把的光亮之外。

玄泽想起昨日顾长卫的凄惨,手微微晃动。

连带着火把轻轻动。

光焰摇晃,黑暗中窸窸窣窣的东西逼近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锃的一声响。

一柄长刀钉在了地面。

以那柄长刀为中心,黑暗中蛰伏之物纷纷以更快的速度逃开。

是赵鲤杀生名刀上的震慑特性生效。

曾弑杀神明降临之躯的煞气之刃,可叫弱小诸邪退避。

故意实验的赵鲤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玄泽却想给她跪下,用嘶哑的声音高喊:赵千户威武!

昨日那东西瞧着就不好惹,却被赵鲤一刀逼退。

赵鲤挺直背,接收小菜鸟玄泽崇拜的眼神。

指了指黑暗中:“放心看吧。”

“是!”玄泽使命感爆棚挺直了背脊。

他这才定睛去‘看’黑暗中的人木和那退避的东西。

黑暗地窖中,昏黄桐油火把静静燃烧。

火焰带着桐油燃烧独有的油灰。

忽明忽暗的光下,玄泽眼前渐渐模糊。

一些陈旧发黄的画面,缓缓在他眼前展开。

相比以往,这些画卷杂乱无序。

可称破碎混乱。

杂乱的光影瞬间朝着玄泽扑来,他像是晕车一般恶心。

幸而赵鲤的佩刀还插在地面,为他遮挡了煞气。

没有出现上一次观看细骨的场景。

玄泽强忍恶心,探出手虚空翻了一下。

画面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黑暗。

只是黑暗中,无数声音回荡。

“生不生?”

“生不生?”

一声声质问从未知的黑暗中传来,最后被想象具化成一个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妖魔。

这些声音,这些怪影不分时间不分昼夜。

一直一直回响在耳边。

黑暗中女人的哭喊起先还像人。

后边已嘶哑癫狂如兽。

疯癫之人的世界,难以理解。

那些癫狂之下,幻想出的黑暗怪物,给玄泽带来了极其严重心理负担。

忽而有一日,头顶亮起一束光。

“娘,我给你报仇了。”

一小截带着血腥味的断指和半边干饼子,从地窖口扔了下来。

掉进地面的粪秽里。

铁链哗啦啦,已经疯掉的女人哪记得什么仇恨不仇恨。

她只知地窖开了,便有吃的。

从地上捡起脏污的干饼,放进了嘴里。

这断指只是开端,地窖门每日打开投下少少的饭食。

偶尔,也投下些肉块。

有烧焦的,有腐烂的。

终有一次,掉下来的肉中,夹杂了一粒树种。

这树种是邻人将要种植的大食稀品。

现在夹在翻卷起的皮肉中。

无数人精心侍弄养不出的异域奇花,在渗水的地窖,在一堆粪秽里抽出了芽。

疯癫的妇人,怀抱着这一颗绿芽,得了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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