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笔文学 > 昭阳殿 > 第99章 宫闱丑闻: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第99章 宫闱丑闻: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天命十二年,九月初十。

辰时,雨停。

巳初,丧音响彻宫廷。

临安皇宫的菊花,过了重阳,竟凋了多半。宫人们都说,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异景。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菊花虽然凋了,但菊枝倒是还挺拔,一如中原朝廷失了幽州、失了北境、失了洛阳,仍还保存着半壁江山,保存着汉人气节,保存着几千年儒释道风骨。

阿九正坐在金銮殿上,内侍监报丧:太后驾崩了——

群臣在下面静静地站立着,一边在心内暗暗猜测,一边抬头看着上头的反应。

直到阿九接过内侍监手中的白布,缠在头上,喊了声“太后驾崩,举国同悲”,群臣们这才哀泣起来,按照国丧的标准,整整齐齐地前往隆佑宫,谒灵,跪拜。

乔太后的棺木、陪葬器皿,极尽奢华。

阿九还命兰台阁给她写了一篇十分漂亮的祭文。

皇妣康顺太后,笃慈爱之盛心,母仪懋著。履和思顺,致诚孝于彤闱。尚俭怀谦,翼升平于黼座。抚冲龄而顾复,备蒙鞠育之仁。溯十载之劬劳,莫报生成之德。

自冲龄抚育。

他还是念着她这份情的,将她的劬劳昭告天下,留载史册。

人死,一切都归于寂灭。

他站在灵柩前,心中道:乔阿娘,能给你的,儿都给了。

乔灵是初十夜晚离宫的。

坐着一辆半旧的马车,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走得无声无息。

她去了距临安五十里外的清月庵,剃度出家,法名“净尘”。那清月庵背靠一座山,极为荒僻。山脚下一个小小的村落,名唤朱堂村,村民们生活尤为贫苦,年年交不够皇粮,被官府的人鞭笞,民风甚为彪悍。

清月庵,人迹罕至,香火稀疏。庵中的尼姑们生活很是清苦。四季菜蔬,粗米布帛,全靠自供。念经打坐之余,要干许多农活。

乔灵初到清月庵,便被指派了许多活计。但她对此,并不意外,也不抗拒。她接受师太的安排。脏活累活,抢着干。在庵里沉默寡言,不与别的尼姑多说半句话。

她清楚地记着姑母交代的每个字,暗暗等待着机会。

与此同时,清月庵下朱堂村,有一农户家中,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这户人家,男人叫朱三,女人叫陈翠,家有薄田一垄,茅屋一间,老牛一头。朱三夫妇,年逾五十,无有一子半女,眼看着就要绝户。重阳佳节,朱三天不亮就挑着一担子菜去集市上卖,结果,到了集市,刚放下筐子,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蒙着面、土匪一般地策马而过,朱三的菜筐被踢翻,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

待汉子们远去,朱三扶起菜筐,听见一阵小猫儿似的微弱叫声,定睛一看,菜筐里竟多了个孩子!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咧——

是个男娃!

朱三高兴得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观音送子。观音送子。定是菩萨可怜他朱三要绝户,给他送来个儿子。想着上个月他家女人去尼姑庵捐了五斤灯油、十斤粳米,还被他骂了一大通,朱三连忙请罪,罪过罪过,菩萨你饶恕小人的目光短浅。

小人实在不知菩萨你如天的仁德啊。

往后小人一定多做善事。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月月上香。

朱三喜得昏了头,菜也忘了卖,挑着孩子就回了家。

他的女人陈翠,是个颇有见识的农妇。她见了孩子,自是欢喜,但还是细细向丈夫问明白了,孩子是什么时辰、在何处得的。朱三一一说清楚了。

陈翠叮嘱道:“都道是,破瓦盛不住福,儿子是菩萨给咱们的恩典,咱们不能四处招摇,辜负了菩萨一片心。往后不管谁问咱,咱都说,孩子是我娘家妈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捡的,你今日也压根儿没去过什么集市,明白么?”

朱三点头。他一向听他女人的话。

接着,两口子开始琢磨着给孩子取名。

朱三和陈翠,俱大字不识一个。苦想了半日,陈翠说:“这孩子既是重阳节捡到的,九月初九,就叫他朱重九吧。”

“朱重九,好。九月初九,这娃好大的八字哩!说不定以后能做个县令!”朱三咂摸着。

陈翠煮了米汤,爱怜地喂着孩子:“别那么大指望!他给咱们做了儿子,能平安长大,有膀子力气,吃上饱饭,娶上媳妇就好。”

“好,好,好,你说的是。”朱三附和。

“月底,咱们再去清月庵供些香油。”

“好,好,好,都听你的。”朱三满脸堆笑。

贤德宫。

方灵山从一场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天色已经黑了。她记得她生下孩儿的时候,门外的内侍报“辰初一刻”。居然一觉睡了一整天——

孩子呢?

她慌起来。

门外的小宫人听见动静,捧了一碗阿胶来,道:“娘娘,您产后体虚,这是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阿胶,您快尝尝。”

方灵山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本宫的孩子呢?”

小宫人仿佛聋了一般,自顾自道:“皇后娘娘说,您月子里要多多休息,她每日都会命人送滋补的汤食来给您。您安心养着,等方夫人回来。”

说完,小宫人退了出去。

方灵山连鞋袜都不穿,像母狼一般冲了出去,号叫着:“本宫的孩子呢?本宫的孩子呢?”

小宫人赶紧拦住她,道:“娘娘,奴婢劝您还是消停些吧。就算不为了您自个儿,也得为小皇子想想。小皇子现在养在中宫,好着呢。官家金口玉言,不许人送小皇子到您身边来。奴婢劝您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方灵山连连摇头。

“皇后娘娘让奴婢告诉您一句话,说您听了就明白了。顾常死了。”小宫人道。

方灵山猛地后退几步。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为什么会成今日这般局面?

方灵山不再闹腾,上了榻,把碗里的阿胶吃完。

第二天,她听到丧音。

阖宫戴孝。

满眼的白。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小宫人,哪宫有丧。

小宫人答:“太后驾崩。”

方灵山闭上眼,彻底地明白了。

太庙的火药,没有炸死帝后。

乔香儿计败,被处死。

而她,之所以还能留在人世,多半是因为若梨吧。

若梨,在前线打仗未归。

或许,等若梨回来,在官家面前求求情,官家能再恕她一次……她实在是太想见见孩子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方灵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白若梨身上。

她不知道,此刻的白若梨,正在北境经历着怎样一场惊险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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