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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太子,你没必要为我如此


福公公听皇上询问,忙将仵作验尸的结果说了一遍,皇上听完后,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抽起面前的折子,用力的甩在御案上,怒道,“承恩侯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福公公躬身站在一旁不语。

皇上眼底幽光浮动,又过了一会儿,冷声吩咐道,“传朕旨意,承恩侯府草菅人命,谋害孙媳元氏,即日起褫夺侯府爵位,江家所有在朝官员,全部退回去反思,五年内不得再入朝,再责朝晖院所有的奴仆全部为元氏殉葬。”

“令传旨元家,道朕怜惜元氏夭亡,一尸两命,特追封她为余庆夫人,配一品葬仪,另封元氏之父为镇国将军,袭三世。”

“是,皇上!”福公公答应了一声,回头便让内阁大臣拟旨,他亲自将两道圣旨送到了承恩侯府和元家。

承恩侯府接到圣旨后自是愁云惨淡,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嘀咕起承国公老夫人对江方的偏宠,为了他一个人竟然连累了江家一族所有人的前程。

另一边,江家接到圣旨,他们受了给元氏的追封,却推拒了给元家四爷的封赏,元四爷堂堂七尺男儿,通红了眼眶,冲着福公公拜道,“公公,我元封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掌上明珠,已经羞愧扼腕了,如今又怎能用我女儿的命来换这一场封荫,还望您能替我回了皇上。”

元尚书在旁听着,又是一番垂泪,他附和着四儿子道,“公公,老四说的是,我们元家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绝对不会踩着妻儿的尸骨封妻荫子。还请您谅解,替元家回了皇上的封赏。”

福公公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人家能将到手的爵位让出去,不过想到元家人对元氏的宠爱,他又觉得无可厚非,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皇宫里,皇上倒是猜到了元家会拒绝爵位的事,福公公回来后,他也没有多问,直接让福公公让圣旨丢到了火盆里。

福公公亲自看着圣旨全部化为灰烬,又用水将火盆里的烟浇下去,才回到皇上身边,弓着身子,小声说道,“皇上对这第二道圣旨被还回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皇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折子,头也不抬道,“朕就不信你这老东西会猜不到。”

福公公听着皇上的打趣,轻轻的笑了一声。

随后,他唯恐打扰了皇上看折子,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未再言语。

等承恩侯府削爵的事从宫外转了一圈,再回到宫内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坤宁宫中,皇后听完宫人的禀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原本就泛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看不到一丝的血色,两眼呆滞无声的看着前方,很久后,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攥着手下的扶手,看向跪在地上,承国公府安排在宫里的小太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承恩侯府的爵位真的被削了,父兄的官职也被撸了?”

小太监不敢隐瞒,他小心翼翼的点了下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小的绝不敢欺瞒娘娘。”

“那父亲母亲现在怎么样?他们还好吧?”皇后停了一会儿,又沉声问道,她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里,盛满了关心和担忧。

小太监则低着头道,“圣旨刚一到侯府,家里就乱了,老夫人晕了过去,老太爷又镇不住家里人,被连累的江家族人都找上门来,要老太爷给个说法,老太爷一怒之下,要与四老太爷动手,却被四房的一个庶孙给掀翻了,撞在台阶上,伤到了腰,府医说,老太爷年纪大了,只怕以后都不一定能再站起来。”

皇后听小太监说完家里的情况,身子骨一下就散了,脸上尽是倾颓,倚在凤椅上半天都说不出话里,最后还是宋迎姑姑开口,让人将小太监送了出去,又唤底下的宫人去给皇后端了杯安神茶过来。

安神茶很快端了过来,她将温热的茶盏塞进皇后的手里,语重心长的宽慰她道,“娘娘,只要有太子在,江家总有恢复爵位的一天。”

皇后听了宋迎的话,嘴角却只有苦涩,她眼底划过一抹黯然,低低的嘲讽,“本宫原以为,本宫蛰伏了这么多年,太子一复位,本宫就能抬起头做人,江家的好日子也就来了,可是没想到……”说着,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好日子还没来,江家的前程就被皇上给撸了。”

“娘娘……”宋迎还想再劝些什么,皇后却直接打断了她,她疲惫的摆了摆手,“伺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一趟乾元殿。”

“娘娘是要去求皇上?”宋迎皱起眉来问道。

皇后苦笑,“江家毕竟是本宫娘家,如何能不求呢?”

“是,娘娘。”宋迎明白皇后的意思,扶着她朝里走去。

两刻钟后,乾元殿。

有守殿的太监入内传话,福公公忙迎了上去。

“可是皇后求见?”皇上看到福公公回来,挑眉问了一句。

福公公谨慎的笑了笑,“皇上英明,正是皇后娘娘求见,您的意思是……”

“不见!”皇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顿顿,阴着脸又补了一句,“江家胆敢草菅人命未尝不是皇后的纵容,让她回去好好反省,这段时间,后宫公务也不必她与宋迎处理了,就交给宁昭仪和景妃。”

“是,皇上。”福公公答应了一声,躬身朝外退去。

外面,皇后没想到福公公出来的这么慢,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公公,皇上可愿见本宫?”

福公公闻言,叹了口气,然后才将皇上交代的低声提了一遍。

皇后听完,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而在她身后还有一行御前侍卫,她脸上有些挂不住,身子一歪,就朝后倒去。

宋迎姑姑一把扶住皇后,朝福公公看去,“公公,娘娘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你看能不能让娘娘进去歇息片刻?”

福公公皱眉,“姑姑稍等,容咱家进去问问皇上的意思。”他说完,就又回了乾元殿。

这次他出来的倒是快,只是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中听,走到皇后和宋迎的面前后,他稍稍的扬了下拂尘道,“皇上吩咐,既然娘娘身子不好,那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且回坤宁宫好好将养着!”

宋迎闻言,脸色乍青乍红的,“是,还请公公代娘娘谢过皇上的关怀。”

“咱家省的!”福公公看着皇后离开,才回了乾元殿。

不久后,承恩侯府爵位被撸,皇后被皇上下脸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漪澜宫中,陆贵妃心情好的多吃了两碗饭。

婉华姑姑在旁侍奉着,又将皇上令宁昭仪和景妃协理六宫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愤愤不平道,“若非当初太子妃害了娘娘和公主,如今协理六宫的可就是娘娘,哪里轮得到宁昭仪和景妃。”

陆贵妃觑了婉华姑姑一眼,“陆念锦那个贱婢的账,本宫总有一日会跟她清算,不过,眼下皇后被斥责,承恩侯府爵位被撸,本宫就是高兴!”顿了顿,又道,“听说,元家的丧事七日后办,届时你亲自出宫,替本宫送上一份重礼!”

“是,娘娘。”

启祥宫,宁昭仪也听了皇后和江家的事,她刚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会让她以三品昭仪的身份协理六宫。

这份看重一下子助长了她的野心,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得意的倚在罗汉床上,用戴着七彩宝石金护甲的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小腹,“皇儿啊皇儿,你可真是母妃的福星!你父皇如此宠爱你,你生下来后可一定要好好的替母妃争脸……有朝一日,但愿你能光明正大的称本宫一声母后!”

双英正奉茶进来,她听到自家主子大不敬的话,一个紧张,手里的茶盏嘭的一声落了地,发出一声脆响!

宁昭仪被突然传来的响声惊了一下,她阴冷了眸子朝双英看去,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后,一巴掌就甩了上去,“贱婢,连茶都不会端,吓着本宫的皇儿,你担待的起吗?”

双英见主子发怒,也不顾面前有没有什么瓷器渣子,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娘娘饶命,奴婢认罚,求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

“贱婢就是贱婢!”宁昭仪居高临下,冷冷的觑了她一眼,“滚出去跪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起来,敢偷懒,本宫就给家里去信,把你妹妹卖到妓寮里!”

双英闻言,惊恐又哀求的朝宁昭仪看去,她的身子抖成筛糠,“娘娘,奴婢这就出去跪着,求您莫要卖了奴婢的妹妹……”

“滚出去!”宁昭仪斥了一声。

双英再不敢耽搁,朝外退去。

宁昭仪在她走后,仍觉得气不顺,她回到罗汉床上坐了一会儿,看见绿芜进来时,便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绿芜朝宁昭仪走去,宁昭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恶劣,道,“你等下拿着启祥宫的出宫腰牌,去本宫娘家一趟,帮本宫给家里人带句话,就说双英这贱婢伺候本宫实在不经心,让他们将双星发卖到京城最腌臜的地方去!”

绿芜没想到宁昭仪竟是让她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瞳孔一下子紧缩起来。

宁昭仪见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愿意?”

绿芜哪里敢不愿意,忙跪下答应,“奴婢谨遵娘娘懿旨,定然一字不差的将话帮娘娘带到。”

“嗯,去吧!”宁昭仪摆了摆手,十分轻蔑的模样。

绿芜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朝外退去。

她拿了腰牌走的时候,双英还在外面跪着,绿芜瞧着她脸颊红肿,发丝凌乱的模样,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她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一个半时辰后。

身穿宫裙的绿芜出现在京城宁家巷子口,她看着宁家的牌匾,眉心紧皱,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上前。

她转了个弯,用碎银在巷口雇了辆马车,吩咐车夫,“去国师府。”太子妃已经搬去了国师府,她在宫里听人说起过。

国师府,陆念锦午睡醒来,正听浣溪绘声绘色的跟她说着承恩侯府被夺爵、罢官的事。

她听得正入神,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芸姜从外面走了进来,到她面前,行过礼后,禀道,“姑娘,宁昭仪身边的绿芜又来了?”

“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陆念锦问。

芸姜摇头,“她要见了您的面才肯说。”

陆念锦想起那个有些憨直的小宫女,再想到秦嬷嬷如今也是跟她一起当差,便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罢!”

“是,姑娘!”芸姜领命,然后便朝外走去。

没多久,绿芜就被人带了进来。

陆念锦朝地上跪着的,眼底有些泛红的小宫女看去,有些好奇道,“起来吧,怎么每次到我跟前,你的眼尾总是红着的?”

绿芜听陆念锦这般说着,脸上浮起一抹羞赧来,她抬起头看了陆念锦一眼,又用力的压低了头,小声道,“奴婢今日冒昧登门,实则又是有事来求太子妃。”

陆念锦听到“又”字,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来,许是因为在现代长大的缘故,她总是不愿意为难这些命若浮萍的孩子,便点了点头,“你先说来听听。”

绿芜便将宁昭仪要发卖双英妹妹的事说了一遍。

话落,她不等陆念锦开口,又先一步道,“若是太子妃您能救双星于水火,奴婢、双英还有双星三个都愿意为您所用,成为您在启祥宫的探子……”

“你与双英感情很好吗?”陆念锦沉吟了片刻问道。

绿芜点了点头,“双英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宁昭仪还是宁贵人的时候,她待奴婢很好,奴婢知道,她就只剩下双星一个亲人了,她当初之所以会跟着宁贵人入宫,也是为了保住双星。”

陆念锦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朝芸姜看去,“你暗暗跟着绿芜去宁家,在双星被卖后将她赎了。”

“是,姑娘。”芸姜答应了一声。

绿芜一听陆念锦肯伸出援手,当即朝她磕起头来,她磕的很实诚,没几下额头就青了起来,陆念锦忙让芸荇将她扶了起来。

绿芜起身后,还想跟陆念锦说些宁昭仪的情况,不过却被陆念锦给阻止了,陆念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之所以答应救双星,并非为了你口中的回报,我不过是不愿意看着有人枉死,为自己腹中的胎儿积德罢了,小丫头,你若是真的感激我,便在深宫中好好的活下去!”

“奴婢、奴婢……”绿芜没想到陆念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陆念锦没再说什么,朝芸荇摆了摆手,芸荇便带着她朝外走去。

傍晚,绿芜回到宫里,她先去启祥宫正殿与宁昭仪回话,道双星已经被卖了出去。

宁昭仪出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赏了绿芜一只银坠子,又让她将双英带回去。

绿芜将双英带回后后罩房,暗地里将她今日所做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双英听完后,差点给跪下,最后还是绿芜告诫她要当做不知道此事,才将她劝了下来……

另一边,芸姜救了双星后,也没将她带回国师府,而是直接将她送去了城北的善堂,那所善堂是京城里贵妇人联名开的,收留了不少有手艺又肯勤苦干活的人,算是给他们一个庇佑。

傍晚,萧询回来陪陆念锦用膳,听来臣说起绿芜上门的事。

他一落座,饮过茶,便看向她道,“今日又日行一善了?”

陆念锦并不意外他会知道此事,实在是她现在身边伺候的全是他的人,“不过是为腹中孩子积德罢了,”她将糊弄绿芜的借口拿出来又说了一遍。

萧询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江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过了一会儿,陆念锦看向萧询,目光深深道,“你也出手了对吗?”

萧询表情微顿,“怎么会这么想?”

陆念锦道,“江老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说是老谋深算也不为过,她缢死元氏时,是绝对不会让元氏的心腹留在跟前的。另外,元尚书是礼部尚书,他与刑部尚书的关系应当一般,凭他未必请的来刑部最资深的仵作……那位仵作,据说已经退位多年了,而且,也只有他能验出死者腹中一个月的身孕。”

顿顿,她又道,“便是元尚书真有这个手腕,想来也不可能在元氏死的第二天就打上门来,他应该慢慢试探,这样直接打上门打的做法,倒像是有人将证据和事发经过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而你前日又说会给我一个交代……”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

萧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看着她,只淡淡的道了一句,“你很聪明。”

陆念锦苦笑,“那是你的外家,你如今将他们连根拔起,不怕影响你的大业吗?太子,你真的没必要如此!”

“本宫愿意,”萧询面对她的质疑,却只有这么一句,他瞳孔幽深,凝望着她,一字一顿道,“锦儿,本宫愿意。”

陆念锦被他这般盯着,却忍不住别开头去,“没必要的。”她轻声呢喃。

“你是本宫的妻子!”萧询跟着桌案握住她的手。

陆念锦用力,想要抽回,却躲不过他的力道。

“太子,姑娘,该用膳了!”就在这时,芸姜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尴尬的说道。

有外人在,萧询这才放开陆念锦的手,转头看向芸姜冷冷道,“以后唤太子妃!”

“……”芸姜一脸尴尬的朝萧询看去,“太子,就是太子妃令奴婢唤她姑娘的。”

萧询:“……”

他冷着脸,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妥协道,“唤姑娘也可。”

芸姜松了口气,陆念锦收回自己的手,也松了口气。

很快,晚膳就摆上了桌,因为陆念锦受伤的缘故,这今天的晚膳都是清淡又滋补的。

这让吃惯了川菜的陆念锦很没有胃口,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才多吃了几口。

另一边,向来喜食辣的萧询也没什么胃口,最后膳食被撤下去的时候,还有一多半都没有动。

“你且再忍几天,等身上的伤好了,就能吃些有滋味的菜了。”萧询安抚陆念锦。

陆念锦听他这般说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而是突然道,“这几天,我想去京城外的庄子上散散心……我记得,通县郊外就有一座风景不错的庄子,蔡浥也说,那座庄子里的菊花开得很美,还有辛夷花也是大朵大朵的,很是灿烂。”

“你想去就去吧,本宫让人安排。”

“不过,这几日京中事多,本宫只怕不能陪你一起去!”

“无妨的。”陆念锦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做了油炸辛夷花和菊花饼,会让人给你送一些的。”

“好。”萧询答应,眉眼之间有些温柔。

随后,他便让人去准备车马,打算第二天就送陆念锦去通县。

陆念锦见他并不反对自己出去散心,眸光深了深,也吩咐芸姜去收拾行李。

芸姜的动作很快,从宫里出来的人,做事也周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陆念锦平日里能用到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怕通县更冷一些,她还专门将绣房替陆念锦准备的厚衣服也带了几套。

次日,用过早膳,萧询便往洛神苑来接陆念锦。

陆念锦已经装扮好。

萧询看了眼她头上新打的发簪,笑道,“这个发簪很衬你!”

“太子谬赞,”陆念锦的语气难得有些雀跃,她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来,“我们走吧!”

“嗯。”萧询点了点头,向前一步,牵起陆念锦的手。

这次,陆念锦没有拒绝他,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裳,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一般,并肩朝外走去。

外面,车驾已经准备好。

萧询带着陆念锦上了中间一辆马车。两人坐好后,护驾的来臣朝前面一挥手,车驾便汩汩的朝前而去。

通县距离京城不远,但是也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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