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Chapter 1
聂树远从监狱出来后,到处扬言要杀刘元。刘元没什么反应,刘元的哥哥刘唐却十分担忧。
刘唐所担忧的不是怕聂树远去杀他弟弟,他弟弟早就是杀人专家。聂树远真要去杀他弟弟,死的一定是聂树远。刘唐怕的是由此发生血案,那对他影响太不好。他现在是全国知名的大企业家、大慈善家,如果他弟弟是个大杀人犯,那可就糟了。
为了消除隐患,刘唐给彭云河打电话,让他帮着去摆平聂树远。
彭云河有些不解:“你想让我怎么去摆平啊?”
刘唐说:“你让聂树远断了去杀我弟弟这个念头就行。”
彭云河笑了:“聂树远去杀你弟弟,纯粹是在吹牛逼。他和好几个人都说过这件事儿。唐哥,他真要去杀你弟弟,他会这样大张旗鼓吗?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面子!”
刘唐心知肚明:“那就给他这个面子吧!”
彭云河更不解了:“干吗要给他这个面子?他是个臭无赖!”
刘唐说:“正因为他是个臭无赖,我们才不能和他一般见识。聂树远不就想要个面子嘛,那就给他!”
彭云河说:“怎么给呀?”
刘唐说:“聂树远现在穷得都快卖血了,我估计他是想要两个钱!这样,我让刘元拿笔钱,你帮我去劝劝聂树远吧!”
一月初的益州市已经春暖花开,不少年轻的姑娘都穿起短裙,露出了雪白的美腿。
彭云河把聂树远约到了河边,一边看着眼前不时走过的美腿,一边悠闲地喝着浓郁的大红袍。
眼前的这条河叫益州河。河水静静地流淌,河边有各式各样的茶馆。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男男女女们坐在河边的一个个茶桌旁,喝着茶聊着天,无比惬意。
就在这无比惬意的氛围里,彭云河一边给聂树远倒着茶,一边深情地劝着聂树远:“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整天再打打杀杀了。”他指着远处的几个女孩,“你看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你得抓紧时间去干呐,树远同志,你要把在监狱里失去的好时光夺回来。”
聂树远喝着茶,抽着烟,没怎么接茬儿。
彭云河开始还是很有耐心,一本正经地问聂树远为什么要杀刘元。
聂树远讲起与刘元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恩怨怨。彭云河没怎么认真听,混社会的这些人没什么正经恩怨,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被砍下一条胳膊一条腿。
聂树远曾经混得比刘元有名气,后来被刘元超过之后,一直有些不服气。两个人斗了几个回合,聂树远就被莫名其妙地关进监狱里蹲了好几年。
聂树远说:“我进监狱一定是刘元搞的鬼,这次说什么我得要弄死他!”
彭云河说:“行了行了,都已经过去了。你要往前看,不要再斤斤计较了!”
聂树远说:“这怎么叫斤斤计较?”
彭云河起初的态度是和蔼的,可见到聂树远老装逼,内心十分不舒服。
当聂树远说“老彭啊,你不用劝我了,反正,我得要杀刘元”时,彭云河终于火了:“聂树远,就你这个熊样,还要杀刘元,真是给脸不要脸!”
彭云河突然发火,聂树远有点发蒙。
彭云河指着聂树远的鼻子,一点没客气:“还以为你是过去的聂树远啊!撒泡尿看看自己吧,你现在连个弟兄都没有!”他指着身边两个年轻人,“我还有两个小兄弟呢!你他妈的连我都不如,你还好意思说你要去杀刘元?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自我快乐快乐吧。”
聂树远满脸通红,他说杀刘元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现在被彭云河这么无情地揭穿,他被弄得手足无措。
彭云河把聂树远的气焰打消之后,又拍着聂树远的肩膀,变得温柔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兄弟没兄弟,你去杀刘元,没等你到跟前,你就得先被刘元杀了。听哥一句劝,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聂树远最后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那我这几年监狱就白蹲了?”
彭云河笑了:“怎么能让你白蹲呢!刘元答应给你五十万!”
聂树远愣住了:“给我五十万?”
彭云河说:“没错,就是给你五十万。”
刘唐其实让弟弟刘元准备拿一百万,剩下的五十万,彭云河要自己留下。聂树远心里很是不满。
彭云河说:“给你五十万,你就知足吧。刘唐起初只是答应给你二十万,是我把他给忽悠了。”
聂树远不信:“你是怎么忽悠的?”
彭云河说:“我告诉刘唐,你为了杀刘元已经通过刘铁军买了一把六四式手枪。那把手枪你是花一万二买的,我还告诉他,你还打算到东北去雇两个杀手来益州……”
彭云河说得是声情并茂。忽悠人是他强项,这也是刘唐让他来劝说聂树远的原因所在。
聂树远最终被彭云河说服了。他觉得确实应该分给彭云河五十万。
两个人达成共识后,彭云河给刘元打电话,让刘元过来和聂树远喝杯茶,把他们之间的恩怨了结。
但刘元自己没有来,拿着钱来和解有点儿不太光彩。刘元派手下钱凯和吴立波拎着钱来到了河边。
钱凯、吴立波在刘元的手下不是很出名。他们两个人长得白白净净,钱凯还长着女人一样的手!
那双手又白又嫩。
彭云河问钱凯:“你身上也这么白吗?”
钱凯说:“我上身差点儿,但我的腿绝对比手还白!”
聂树远不太信:“那你脱了裤子让我看看呗!”
钱凯贱兮兮地说:“你真缺。”
在钱凯与彭云河、聂树远闲扯时,吴立波把带来的两个皮包放在了茶桌上。
两个皮包不是很大,但每个装五十万现金应该没问题。聂树远、彭云河都在想,这样分开装也挺好,省得一会儿再分了。
两个人想钱的时候,两个皮包打开了。
但皮包里装的不是钱,是两把崭新的六四式手枪!
在大家满眼惊讶的目光里,钱凯、吴立波就各自从包里拿出了枪。
钱凯把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聂树远的脑门上。
随着枪响,子弹把聂树远的脑浆都打了出来。
钱凯、吴立波来之前刚刚吸完毒品,他们开枪射击时,那个平静那个沉着,仿佛他们是上帝派来的!
聂树远、彭云河,加上两个小兄弟一共四个人。钱凯、吴立波对这四个人有条不紊地扣动着扳机。
那感觉一点不像杀人,像是在电脑里打着杀人游戏!
这天,益州市公安局在人民广场搞了场很大的“人民警察为人民”主题活动。活动内容丰富多彩,有为群众返回赃款赃物,有为群众解答法律问题……
这个活动很重要,公安局的主要领导全都到场助阵,在活动即将结束时,益州河畔响起了枪声。
开始接到通报时,局长李良没完全反应过来,他命令刑警、巡警、特警设卡堵截嫌疑人时,还有板有眼,但当他详细地了解案情后,大脑有点不会思考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名歹徒,当……众开枪行凶,一分钟之内,三死一伤……”
苏岩是刑警支队一大队的大队长,这个大队主要负责的就是“命案”。参加公安工作这么多年,苏岩什么命案都见过,但今天这个命案,他真没见过!苏岩向局长李良汇报时,嘴都哆嗦了。
苏岩的嘴哆嗦了,李良的心也跟着哆嗦了。李良抓住苏岩的手,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老弟呀,拜托你了,无论如何要把人给我抓住。”
下面发生大要案,省厅一般只是派出相应的业务部门参与侦破指导,副厅长能来的都很少。但益州市发生的这起涉枪“严暴”案,公安厅的一把手徐永年亲自带队下来了。
省城到益州有个四小时的车程,局长李良提前两个小时到高速路口等着。徐永年下来最反感这样高调接送,平时,李良决不会讨这个嫌,但这次他却早早地就站在收费站附近等待着徐永年的到来。
益州市发生了这么大的血案,公安局的一把手承担点责任在所难免。李良来接徐永年不是溜须拍马,是准备负荆请罪的。
案发后,李良是向厅里分管的副厅长做的汇报,但厅长徐永年却很快打来电话。徐永年问李良:“那两个凶手开枪时神态自若,杀完人之后还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现场,是这样吗?”
李良说:“是这样!”
徐永年又问:“当时围观的群众都看傻了,以为是在拍摄美国好莱坞大片,是这样吗?”
李良说:“是这样!”
徐永年放下电话之前,李良就听到了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李良很清楚徐永年这次亲自到益州来除了指导破案,搞不好还要拿他这个局长开刀。益州的社会治安一直不太好,队伍调整时,徐永年特地把自己最信任的李良调到益州来,目的是希望李良能打开新的局面。
现在倒好,新的局面没打开,好莱坞的枪战大片却在益州上演了。
等待徐永年的这两个多小时里,李良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木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这场注定要震惊全国的大案,最终会演变成什么奶奶样。
内心无限凄凉的李良就这么站在无限凄凉的夜色中等待着徐永年的到来。
好在徐永年的车队即将到来时,李良接到了苏岩一个并不凄凉的电话:“局长,那两个人我全都抓到了!”
苏岩自己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把钱凯和吴立波抓住。
众目睽睽之下,钱凯、吴立波那么从容地杀人,那么从容地离去。苏岩起初以为钱凯、吴立波一定是经过了精心预谋。既然有预谋,那就一定事先做好了逃跑预备。
真那样的话,迅速地抓到他们俩一定得有巨大的难度。
意外的是,抓他们俩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钱凯、吴立波杀完人之后,就换了手机,换了车,准备逃到云南。
正常来说,他们这样做搁过去也同样不好抓,可现在的公安系统早已今非夕比,各种侦查手段应有尽有。
钱凯、吴立波在郊区准备换乘卡车离开时,就被预先埋伏的苏岩等人摁倒在地。
两个人被戴上了手铐后,苏岩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直接问钱凯、吴立波:“下午,真是你们俩开的枪吗?”
这时的钱凯、吴立波仍然沉浸在毒品的幻觉中,他们俩竟得意地说:“对呀,就是我们俩开的枪呀!我们俩把梭子里的子弹全都打光了!”
即便知道了两名案犯被迅速地抓获,徐永年依然满脸冰霜,在二楼小会议室,面对着市局主要领导,他拍着桌子,大声地说: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益州的社会治安竟然严峻到这个地步。光天化日之下,两名歹徒竟敢持枪,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杀三人!你们预防工作是怎么做的?凶案发生时,你们的局领导在哪里?你们的广大公安干警在哪里?”
虽然徐永年劈头盖脸地把大家说得面面相觑,但李良没太在意,他很了解徐永年,开始的狠批评意味着接下来是狠表扬。
果然,徐永年批评完之后,就开始热情洋溢了:
“益州市局在案发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犯罪嫌疑人悉数抓获,这同样令我没有想到。看起来,你们益州市局已经在险恶的环境中,锻炼出了一支过硬的刑侦队伍。作为厅里过去一直搞刑侦的老同志,我感到很欣慰,我为全省刑侦能有这样一支队伍,感到骄傲。”
公安工作主要是打击和预防。发生这么大的血案,防范虽然没做好,但能迅速地破案,对益州市公安工作表扬表扬一点儿也不为过。
表扬完之后,徐永年提出了具体要求:“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再破大案。益州现在的治安环境如此严峻,决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通过这起涉枪‘严暴’案件的侦破,希望你们能够‘一案带多案’,尽最大可能,深挖余罪,让益州市的社会治安来一次大转变!”
案件发生后,警察破案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傻呵呵地只盯着自己手头这一个案子。中国警力严重不足,每个一线警察手里都同时捏着几个案子。所以,无论侦破哪个案子,警察都要“由人到案”或“由案到人”。“一案带多案”是每个一线警察的工作常态。
为了深挖余罪,苏岩刚刚抓到钱凯、吴立波,就开始了“一案带多案”。
苏岩是刑警支队负责“命案”的大队长,钱凯、吴立波在他的辖区干出了这样惊人的血案,苏岩气得恨不能扒了他俩的皮。但苏岩现在一点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反而在车里就开始给钱凯、吴立波掏烟点烟,弄得像亲兄弟似的。
钱凯、吴立波还处在毒品的幻觉里,这对苏岩是机会。处在幻觉里的钱凯、吴立波感觉自己无比地了不起。苏岩就用温柔的方式,帮着他们继续着这种了不起。
钱凯说:“我把枪口顶在了聂树远的脑门上,我亲眼看到他的脑浆被打了出来!”
苏岩说:“是吗?过去,我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
钱凯说:“那你不如我,这次我是亲眼所见。”
苏岩又对吴立波说:“聂树远的脑浆被打出来,你看到了吗?”
吴立波说:“我当然看到了,我就在旁边呀!”
没等苏岩继续问,吴立波就开始滔滔不绝:“太有意思了。开始,我没想开枪,元哥让我们把聂树远干死就完了。我心想,干死一个不如把他们全都干死算了。”
苏岩竖起了大拇指:“吴立波,过去你给我的印象是胆小如鼠,没想到,你原来这么牛逼呀!佩服佩服!”
苏岩嘴上说佩服,心里恨不能立刻掏出枪直接把他俩全都毙了!
一线警察都有这个本领,心里想的和实际说的能够做到绝对的相反。
苏岩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无比温柔地让钱凯和吴立波感觉他们俩是真正了不起的大男人。
于是,自我感觉了不起的钱凯、吴立波争先恐后地诉说他们俩为什么要杀聂树远,为什么杀完聂树远还要把彭云河和那两个小兄弟统统都给杀了。
处在毒品幻觉里的口供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好在他们俩与彭云河的口供是可以相互印证。
彭云河的身上挨了两枪都不致命,当天夜里被抢救过来之后,就能很清楚地说出话来。
根据彭云河的口供加上钱凯和吴立波的诉说,案件的来龙去脉基本水落石出。
聂树远出狱后扬言要报复刘元,刘元的哥哥刘唐担心引发血案影响到自己,就让弟弟刘元拿钱摆平聂树远,但没承想,弟弟刘元竟让钱凯、吴立波当众枪杀了聂树远等人。
局长李良把苏岩叫到自己办公室,直接向厅长徐永年汇报。
徐永年问得很细:“刘元为什么要杀聂树远?”
苏岩说:“因为聂树远老吹牛,刘元觉得自己没了面子。”
徐永年问:“仅仅因为自己没了面子,刘元就要当众杀人?”
苏岩说:“是的。”
徐永年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他又问:“刘元是亲自向钱凯、吴立波下的命令吗?”
苏岩说:“是的。”
刘元在益州这里是老大,他不允许别人向其挑战,哪怕吹牛也不行。刘元在益州的不可一世,徐永年早有耳闻。但刘元狂妄到这个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苏岩离开后,徐永年问李良:“你打算怎么办?”
李良说:“既然刘元涉嫌重大犯罪,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刘元抓住。”
徐永年说:“那把刘元抓住之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意味深长。李良没接茬儿。
把刘元抓住势必要牵扯到刘元的哥哥刘唐。
刘唐可是个大人物,他李良是没有能力对付的。他之所以把苏岩叫到办公室直接向厅长汇报,原因也在这儿!
李良搞不清徐永年与刘唐究竟是什么关系。李良到益州担任局长后不久,刘唐在省里请李良吃饭时,竟然让徐永年作陪。
徐永年似乎看出李良在想什么,见李良不言语,便说:“刘唐是省政协常委,他请我吃饭,我不好拒绝,但我没承想,他那天让我来,是给你看的。”
见徐永年这么说,李良心里就有数了。
刘元在益州总惹事儿,为了弟弟,刘唐宴请李良这个地市级的公安局长时,把厅长大人隆重地搬出来,一般情况下,完全具备“震慑”作用。但这对李良起的作用不大,李良与徐永年早就相互了解,他们无须交流,便能戳穿刘唐这种惯用的伎俩。
徐永年为了明确表明态度,还笑呵呵地说:“刘唐以前为了把我镇住,请我吃饭时还把张景春搬出来了。”
张景春是省里握有实权的副省长。
李良说:“张省长好像和刘唐的关系是不错呀!”
徐永年说:“那是相当地不错。吃饭的时候,刘唐从北京找来了两个演员!吃完饭,还让我跟着一块儿去唱歌呢,但我没去。”
李良说:“你咋没去呢?”
徐永年说:“我不好这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良心里就完全清楚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徐永年:“这个案子,无论涉及到谁,是否要一查到底?”
徐永年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是的,无论涉及到谁,必须要一查到底。”
盛唐集团的规模很大,市值有四百多亿。集团下属四个上市公司,近百家子公司,业务涉及房产、发电、矿业、金融、光伏等行业。
刘唐虽然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但他很少具体负责,集团的业务大都由总经理孙亚辉为其打理。刚刚出道时,刘唐是跟着孙亚辉混的,但随着刘唐越来越有“出息”,孙亚辉只好跟着刘唐混了。
这些年,孙亚辉对刘唐忠心耿耿,常常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刘唐。所以,当杀了聂树远后,怕哥哥埋怨自己,刘元都没直接告诉刘唐,而是先告诉了孙亚辉。
孙亚辉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吓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但刘唐却显得很平静。
弟弟刘元令手下杀了这么多的人,按理说,这是刘唐最担心的结果。但这个结果真出现之后,刘唐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便连夜回到益州见到弟弟刘元,刘唐也没有大喊大叫。他只是平静地问刘元:“干吗要杀聂树远?”
刘元说:“聂树远到处吹牛逼要杀我!”
刘唐说:“既然你知道他吹牛逼,那你就让他吹呗!”
刘元说:“不行。益州我是老大,他总吹牛逼,我受不了。”
刘唐盯着刘元看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正因为怕刘元受不了,刘唐才让刘元给彭云河拿一百万去摆平聂树远。当时刘元是满口答应的,但刘唐万万没想到,刘元不仅没照办,反而借机当众打死了聂树远。
刘唐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给聂树远拿一百万吗?”
刘元说:“知道啊,我给他拿了一百万,这就是敲诈我的证据啊!用这个证据,足可以让聂树远永远待在监狱里。”
刘唐说:“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刘元说:“我不想让聂树远再进监狱。只有我杀了他,我才能证明我是益州的老大。哥,实话说吧,我不想用你那种办法,你让聂树远进监狱是在诬陷他,那样我太没面子了……”
刘唐说:“为了面子,你就故意派手下当众枪杀聂树远是吗?”
刘元说:“是的。”
其实刘唐过去也这样干过。当年,王永成吹牛要炸盛唐集团,刘唐就让郭子强把王永成给杀了。
刘元说:“哥,我把聂树远杀了,你不要生气啊,我这是学过去的你!”
刘元说的这句话让刘唐火了。这一路上,刘唐都在不时地暗示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现在他完全压不住了。刘唐狠狠地给了刘元一个耳光。
耳光打得结结实实,声音传出老远。
刘元当场被打蒙了,站在旁边的孙亚辉当场被吓蒙了。
刘元每天都要吸毒,处在毒品幻觉中的刘元什么都能干出来。
孙亚辉急忙站在兄弟俩之间,对刘唐说:“刘总刘总,你要冷静。”
现在的刘唐已经没法冷静了,他推开孙亚辉又给了刘元一个耳光。
刘元被打急眼了,他指着刘唐说:“你再打我一个?”
刘唐说:“我再打你怎么的?”
刘唐再次给了刘元一个耳光。
此时的刘元,双眼变得像狼一样。他把手塞进兜里,像是在找着什么。
孙亚辉急忙抱住刘元:“老弟,老弟,你听我说……”
这时,刘唐却掏出了一把枪,放在了刘元的跟前:“你找枪是吧,来,我给你!”
此时气氛变得像美国枪战大片一般,孙亚辉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好在刘元没有拿起枪,只是狠狠地看着刘唐。
刘唐指着刘元:“你看什么看,有胆量,你现在把我也打死!”
孙亚辉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再次挡在了兄弟俩之间,对刘唐说:“刘总刘总,请您冷静点!”
刘唐向门外指了指,对孙亚辉说:“孙总,你出去……”
孙亚辉说:“刘总……”
刘唐大声地喊道:“孙亚辉,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孙亚辉伺候刘唐快二十年了,刘唐还头一次这样讲话。
孙亚辉呆呆地看着刘唐,他的腿不停地哆嗦。
刘唐转身来到了刘元的跟前,拿起那把枪,塞进了刘元的手里,继续说:“来吧,你现在就把我打死!”
孙亚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太了解刘元了。刘元是个畜生,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好在刘元也知道这次是自己闯了大祸,他把手里的枪扔在了沙发上,跪在了刘唐的面前,认真地说:“哥,我错了。”
刘元走后,刘唐坐在沙发里,浑身完全湿透了。刚才看着弟弟狼一样的眼光,他其实吓得要死,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弟弟刘元要面子,哥哥刘唐更要面子!
刘唐决不能让弟弟占了上风。
孙亚辉殷勤地为刘唐倒着茶点着烟,小声地说:“你弟弟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今后可不要再刺激他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
刘唐拍了拍孙亚辉的肩膀,郑重地说:“放心吧,今后,我保证不会再和刘元一般见识了。”
虽然不和刘元一般见识了,可刘元造成的这个天大的麻烦,还得由刘唐来解决。
刘唐问孙亚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孙亚辉说:“现在我们最好给徐永年打个电话!”
徐永年接到刘唐的电话是在李良的办公室里。
刘唐问:“徐厅,睡了吧?”
徐永年说:“没有。刘总,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刘唐说:“指示不敢,听说您来益州了?”
徐永年说:“对呀。”
刘唐说:“刚好我也在益州,老哥,能不能见一面?”
徐永年说:“有急事儿?”
刘唐说:“是的。”
徐永年说:“能不能电话里说?”
刘唐压低声音:“最好见面说。”
徐永年拒绝了:“不瞒您说,刘总,刚才王厅给我来电话通知我明天上午十点到省委去开会,我现在正要往回赶……”
刘唐有点儿急了:“徐厅,我见您,就两分钟。”
徐永年只好说:“是不是今天的那个案子?”
刘唐说:“是的。”
徐永年说:“既然这样,刘总,我们就没必要见了。李局你不也熟嘛,你直接找他。如果他办不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刘唐说:“谢谢。”
徐永年放下电话,站起身对李良说:“本来还想在你这儿多待两天,刘唐来了,我只好现在就回去。”
李良送徐永年往外走的时候,徐永年在李良的耳边下达了命令:“你要不惜一切手段,尽快抓住刘元,明白吗?”
李良说:“明白。”
刘唐没有直接去找李良。他和李良没有深交,贸然去,万一李良不给面子,他会下不来台。刘唐首先找到了副局长关浩然。
益州是刘唐的发家地,很多干部都和刘唐熟得很。
关浩然亲自把刘唐带到了局长李良的办公室。
李良格外热情,他甚至抓着刘唐的手,将其让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对刘唐说:“徐厅如果在办公室的话,这部红色电话可以直接打给他!”
刘唐也算知趣,只是简单地坐了坐,便来到了沙发上与李良边喝茶边聊天。
刘唐说:“李局,听说,我弟弟公司有两名员工,被你们抓来了。”
李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随行的关浩然和孙亚辉,两个人都知趣地离开房间后,李良才小声地说:
“那两个人一个叫钱凯,一个叫吴立波,对吗?”
刘唐说:“对。就是他们俩。”
李良说:“他们俩太不像话了,当众开枪打死了三个人。”
刘唐也说:“他们俩确实是太不像话了!”
李良说:“刘总,如果你要来给他们俩说情……”
刘唐摆着手:“李局,你不要误会。我来决不是给他们俩来说情。”
李良说:“那你是?”
刘唐说:“我弟弟为这个事儿很上火,毕竟是他的员工干出了这种事儿,他想代表公司,给死者的家属表示表示。”
李良说:“给家属表示那属于民事,这都赶趟儿……”
刘唐这时忽然问:“李局,你实话告诉我,这个案子会不会牵扯到我弟弟?”
李良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认为不会。”
刘唐心里暗喜。也许,吴立波和钱凯并没有供出刘元。
刘唐说:“我怕那两个人为了自保,诬陷我弟弟!”
李良笑了:“诬陷也没用。别说咱们关系这么好,就是咱们不认识,作为公安机关,我们也得依法办案呐。刘总,你就放心吧,这个案子不会牵扯到你弟弟。”
刘唐不放心:“李局,万一牵扯到了怎么办?”
李良也很实在:“刘总,现在过头的话,我不能说,说了,我恐怕也办不到。如果将来万一真的牵扯到了你弟弟,那也只能再说了。”
刘唐问关浩然:“你们李局长这是什么意思啊?”
关浩然说:“他这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不想帮你呗!”
刘唐说:“不能吧,我在省里请过他!”
关浩然说:“刘总啊,你现在赶紧清醒清醒吧!”
刘唐有点发蒙:“我现在不清醒吗?”
关浩然说:“当然了。”
刘唐不再说话,关浩然这种说话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
旁边的孙亚辉接过话:“关局,那你说说吧!”
关浩然继续用刚才的那种口气:“这还用我说嘛!众目睽睽之下,三死一伤。现在网络上都在传,说我们益州今天上演了一部好莱坞枪战大片!”
刘唐不满了:“关局,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刚才李良告诉我说,目前我弟弟没有牵扯其中!”
关浩然却不同意:“李局长如果说你弟弟牵扯其中了,你要是求他,他怎么办?他这么说,就是不想给你帮这个忙,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刘唐愣住了。
关浩然来到了刘唐的跟前,压低声音继续说:“都知道你和省里的关系,都知道你在北京有背景,可现在连徐厅、李局都回避你了,这你还看不出问题的严重性吗?你弟弟这次闯的祸太大了……”
刘唐打断他:“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关浩然说:“这个案子已经是‘省督办’了,如果你弟弟始终不能到案,公安部肯定会介入的。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刘总,听我一句劝,赶紧把你弟弟交出来!”
刘唐愣住了:“你让我把我弟弟交出来?”
关浩然说:“你这个弟弟也太不像话了,都这个岁数了,还整天打打杀杀!不要管他了……”
刘唐说:“我是他哥,我必须要管他!”
关浩然说:“可你现在已经管不了他了!这个案子已经‘涉黑’了,如果你要继续管他,你也会受到牵连!”
刘唐说:“不要他妈的吓唬我!”
关浩然说:“我他妈的吓唬你干吗?”
刘唐火了:“关浩然,你个小兔崽子,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是吗?”
关浩然也火了:“刘唐,你说谁是小兔崽子?”
刘唐指着关浩然的鼻子:“我就说你是小兔崽子!”
关浩然看着刘唐凶恶的目光,最终平静下来,但他还是冷冷地说:“刘唐,面对现实吧,你们哥俩儿过去在老家有那么多的问题,光人命就有五六条……这些年,为了不让这些问题暴露出来,有多少朋友在为你们不停地擦屁股……”
刘唐听不下去了,他拿起身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关浩然不再说话,愤怒地看着刘唐。
刘唐说:“你看什么呀?关浩然,你给我坐下!”
关浩然不仅没坐下,反而拿起了手包,向门口走去。
刘唐说:“你干吗?”
关浩然说:“不干吗,我回去。”
刘唐说:“你回去可以,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来的!”
关浩然转身来到了刘唐的面前,问:“那你说我是怎么来的?”
刘唐说:“怎么来的,你忘了是吗?那你还记得,你过去在哪儿吗?”他指着关浩然的鼻子,“你还好意思和我提老家?过去你在老家只是个科长,你他妈的通过我才当上了局长。”
说着,刘唐又把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
关浩然从科长提拔到副局长确实是刘唐帮的忙,但这都是好多年前了。关浩然那之后又找过刘唐几次,希望通过刘唐再上个台阶。可刘唐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刘唐内心对关浩然这类只知道通过“走后门”往上爬的干部是瞧不起的。他认为这种人不会有大出息。他对像李良、徐永年那种正派的干部,反而充满了好感和敬佩。
另外,刘唐到了省里之后,对市里像关浩然这种“处级”干部早已没了兴趣。
刘唐干的都是大事儿,他所接触的也都是大干部,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关照关浩然这个级别的小人物。
这难免让关浩然对刘唐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怨恨。
关浩然当面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让刘唐火冒三丈。在他接连摔了两个茶杯之后,就气哼哼地离开了关浩然的办公室。
关浩然虽然有些难堪,但也没太在乎。
刘唐走了,孙亚辉没走,他留下来继续说着关浩然:“关局呀,不是我说你,你刚才对刘总有点过分了。既然刘总能让你当局长,他当然就能让你再当不成局长!”
关浩然依然嘴硬:“孙总,不瞒您说,我就真的当不成局长了,我也没法帮你们。”
孙亚辉说:“你这什么意思啊!”
关浩然说:“我的意思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刘元干的这个案子太大了,别说我一个副局长,就算是局长、厅长,这个忙也没人敢帮你们。”
孙亚辉说:“别人帮不帮无所谓,但关局这个忙,你不帮就说不过去了。”
关浩然说:“孙总,不要为难我,我帮了你们,我就得进监狱!”
孙亚辉说:“你不帮我们忙,你照样得进监狱!”
关浩然愣住了。
这么多年来,孙亚辉还是头一次和关浩然说得这么赤裸裸。
关浩然看着孙亚辉的眼睛问:“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亚辉说:“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啊!”
关浩然说:“我不清楚。”
孙亚辉说:“既然你不清楚,我就只好对不住了。”
孙亚辉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让关浩然看。
关浩然看完,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先把干部拉下水,然后拍成照片用来威胁。刘唐这套伎俩,过去在益州没少干。
关浩然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对刘唐这种人一直高度防范。刘唐的妹妹在益州有个高级会所,关浩然没有特殊情况,决不进去,即便进去,也最多吃口饭。他不进去唱歌,更不和那里的“公关”喝酒。
只有一次关浩然放松了警惕。
四年前,建设银行的彭雨找到关浩然。她说:“月底了,我没完成任务,你帮我单位存笔钱呗!”关浩然说:“行啊,我家还有一万块钱!”彭雨说:“你家的这一万块钱,你还是存在你自己家里吧。关哥,你认识那么多的有钱人,你就帮帮我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的!”
彭雨话里的暧昧,让关浩然想入非非,于是,他给一个有钱人打了电话,帮彭雨存了一笔钱完成了任务。
彭雨说话算数,真没让关浩然白帮忙。她领着单位的两个美女,请关浩然喝了一顿大酒。
彭雨是建设银行的,那两个美女也是建设银行的。她们都是正经人呐!
关浩然喝酒时完全没多想。
也因为没多想,关浩然的酒里就被放了那种药。
人性本来就不能这样考验,加上这种药又是纯进口的……
酒还没喝完,关浩然就变成了机器人!
两个美女陪着关浩然在宾馆里折腾了整整一夜。
事后,关浩然感觉不对劲儿!
无非是帮着拉了一笔存款,建设银行就给自己这么大的回报?
事后,关浩然很认真地问彭雨:“那两个女的,真是你们建设银行的吗?”
彭雨信誓旦旦地说:“对呀,她们俩就是我们建设银行的!”
孙亚辉说:“她们俩不是建设银行的!”
关浩然说:“不是建设银行的,那是哪个银行的?”
孙亚辉说:“哪个银行的都不是。”
孙亚辉拿出一张纸,递给关浩然:“这是她俩的身份证,你可以用你们的电脑去查查。”
关浩然打开电脑查的时候,手就开始哆嗦。
公安系统的电脑储存着很多内部资料,真要是查到了什么,本身就是铁的证据啊!
果然,那两个女人的确哪个银行的都不是。她们是外地干那个的,已经三次被公安机关处理过。
关浩然合上电脑时,他的大脑似乎也被合上了。他小声地问孙亚辉:“彭雨为什么要帮你们干这种事儿?”
孙亚辉说:“关局,你不要多想。我让你看这些照片不是威胁你……”
关浩然说:“这还不是威胁啊!我过去对你们不薄啊,干吗给我设这么大的局啊?”
关浩然说着,眼眶都湿润了。
孙亚辉说:“关局,你别这样。你放心,我们决不会难为你,刘元这个案子,我知道你办不了,但你和我说说情况,这总还可以吧!”
“铁证”都被人握在手里了,关浩然只好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关浩然先说了说基本情况:
“这个案子已经查得很明了了。聂树远出狱之后,威胁刘元。刘唐怕事儿闹大,就通过彭云河让刘元给聂树远拿一百万平事儿,但刘元气不过,结果让钱凯和吴立波把聂树远给杀了!”
孙亚辉问:“吴立波和钱凯全都供认了,是吗?”
关浩然说:“是。”
孙亚辉又问:“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
关浩然说:“这就要看你们到底有多大能量了!这个案子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孙亚辉兴奋起来:“关局,那你就都告诉我吧!”
关浩然说:“这个案子目前来说是有瑕疵的,比如彭云河作为中间人,他在调解时竟然从中吃了五十万,如果……”
孙亚辉着急了:“别如果如果了,你直接说结果吧!”
关浩然咬了咬牙,说:“彭云河都能从中吃钱,那么吴立波和钱凯难道……”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们可以一口咬定,刘元只是让他们俩去送钱,只不过他们俩见钱眼开……”
孙亚辉完全明白了,他握住关浩然的手,激动地说:“关局,你放心,刘总一定会重重感谢你!”
关浩然拿下孙亚辉的手,却十分冷淡:“感谢我就算了。孙总,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大了,上面下面都得弄明白,特别是直接办案人苏岩……”
提起苏岩,孙亚辉笑道:“关局啊,苏岩你就放心吧,他是刘总最好的朋友!”
关浩然有些惊讶:“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孙亚辉说:“你不知道的多了!”
苏岩比刘唐小十来岁。刚上班时,苏岩是派出所的管片儿民警。刘唐的母亲住在派出所的辖区,苏岩对刘唐的母亲很照顾。当然了,苏岩那时是全省优秀民警,他对谁都很照顾。刘唐的母亲就没少在刘唐面前说苏岩的好话。
派出所当时很困难,要盖个棚子没钱。刘唐得知后主动找苏岩,赞助了五百块钱。当时刘唐还很穷,他是骑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到派出所送的钱。
这让苏岩很感动,那之后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
但随着刘唐迅速地从市里飞跃到省里,苏岩与刘唐却渐行渐远。
飞黄腾达后,很多人都来巴结刘唐,像苏岩这样不卑不亢的,反倒让刘唐更惦记。每次到益州,刘唐无论再忙也要抽时间见见苏岩。
刘唐在关浩然的办公室摔了两个茶杯之后,就让苏岩开车到局里接他。
苏岩接刘唐是开着自己的破广本,刘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脱了鞋,直接把脚放在了风挡下方。
苏岩说:“你把脚拿下去,我这车是新刷的!”
刘唐说:“你看你个熊样!车新刷的不也还是破车吗?”
苏岩说:“破车怎么的,你不想坐,你下去。”
刘唐无可奈何地笑了。
苏岩这个德行经常让刘唐哭笑不得。
苏岩说:“三更半夜的,你找我干吗?”
刘唐说:“不干吗。我想你了!”
刘唐说得有点深情,这下苏岩笑了。
刘唐说:“你笑什么呀?”
苏岩说:“你刚才喝了?”
刘唐说:“我喝个屁呀!到现在我他妈的连饭还没吃呢!”
苏岩把刘唐拉到一家新开的小吃店,两个人快吃完了,孙亚辉才匆匆赶来。孙亚辉和苏岩也相当熟。他坐下就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得满嘴流油时,才对苏岩说:“真他妈的好吃!”
苏岩说:“好吃,你就使劲吃儿!”
孙亚辉指着桌子,逗苏岩:“这都没了,我还怎么使劲吃啊!”
苏岩叫来服务员,让其把桌子上的菜一样再上一个。
孙亚辉说:“不用这么多。再上一盘就行。”
苏岩说:“都上。”
孙亚辉说:“都上吃不了。”
苏岩说:“吃不了,就摆在这儿,这不是好看嘛!”
孙亚辉和刘唐笑了,这是他们的打法。
刘唐对孙亚辉说:“你给苏大队省点儿,今天是他请客。”
孙亚辉对苏岩笑眯眯地说:“谢谢啊,每次回来,你都请我们!”
苏岩说:“客气什么呀,这没几个钱!”
孙亚辉说:“苏大队,给你提个意见,不能每次都让你请啊,下次一定得让我们……”
苏岩说:“得得得,你们太吓人,请我吃顿饭,好几万!”
刘唐说:“好几万就把你吓着了。你问孙总,上个礼拜,我们在省里请张景春那顿饭花多少钱!”
苏岩好奇地问:“多少钱呐?”
孙亚辉小声地说:“九十万。”
苏岩有点发蒙:“吃一顿饭要九十万?”
孙亚辉说:“当时有瓶酒没喝,喝的话九十万都不够。”
苏岩有点不信:“他妈的,九十万都吃什么呀?”
孙亚辉流利地说出了那天酒桌上吃的是什么菜,喝的是什么酒。苏岩虽然没吃过,但那些菜那些酒他是知道的。
孙亚辉说完菜说完酒,怕苏岩难为情,便指着桌子说:“苏大队,说良心话啊,那顿饭就是为了装逼,其实一点都没有这个好吃。”
刘唐、孙亚辉每次回益州,苏岩都要请他们吃上一顿。刘唐、孙亚辉从不拒绝。他们在省里吃饭天天装逼,回到这么不装逼的小饭馆吃上一顿也真是内心所愿。
以往苏岩请吃饭纯粹就是请吃饭。苏岩没有目的,刘唐、孙亚辉也没有目的,但这次显然都不是了。
众目睽睽之下,刘元让人枪杀了聂树远等三人。这么大的案子,苏岩是办案人,刘唐又是刘元的哥哥!
这是无论如何要面对啊!
开始,刘唐没想找苏岩,他知道苏岩的性格。过去在派出所时,因为一个小小的嫖娼案,刘唐去说情,苏岩竟然拒绝了。苏岩这么不给面子,当时把刘唐羞得恨不能地板有条缝钻进去。
现在的刘唐更怕拒绝。如果苏岩再拒绝了自己,刘唐的这张大脸真的是无处可放了。
为了不尴尬,吃饭时,刘唐假装上厕所离开了房间。
刘唐不在跟前,孙亚辉便直截了当地恳求苏岩帮忙。
苏岩果然一口回绝:“孙总,你不要难为我了,我没法帮你们,这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刘元下命令让人枪杀了聂树远……”
孙亚辉早有准备,他质问苏岩:“你凭什么说,是刘元下的命令?你有证据吗?”
苏岩说:“我当然有了。”
孙亚辉说:“你有个屁吧!关浩然都告诉我了!”
苏岩愣住了。
搞案子就怕被摸到了底牌。
苏岩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没有证据,但孙总,这都明摆着,这个案子肯定是刘元下的命令!”
孙亚辉说:“老弟,什么叫明摆着呀?这么多年了,我孙亚辉骗过你吗?苏大队,我可以向你发誓,刘元绝对绝对没有下达过这个命令。你想啊,真要是杀聂树远,刘元能这么笨吗?杀人咱们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扔进河里,埋到山里……刘元干吗要当众去杀人呐!”
苏岩说:“也是啊!”
孙亚辉说服人很有一套,他说:“就算刘元想杀聂树远,那他是不是也得问问他哥呀?假如真是刘元下的命令,这不等于……”
孙亚辉压低声音说:
“这不等于是刘唐下的命令吗?难道你认为这个案子与唐哥还有关吗?”
孙亚辉的话,让苏岩沉默起来。
刘唐进屋之后,苏岩还在沉默。
刘唐问苏岩:“你怎么了?”
苏岩认真地问刘唐:“唐哥,你能向我发个誓吗?”
刘唐说:“发什么誓呀?”
苏岩说:“这个案子真的与你无关吗?”
刘唐想了想,却说:“老弟,咱们不说这个了,走,我们去洗个澡吧!”
苏岩去结账时,孙亚辉对刘唐多少有些埋怨。
孙亚辉说:“我刚才已经把苏岩都说服了。你向他发个誓又能怎么的,再说,这个案子本来就与你无关嘛!”
刘唐没解释为什么不向苏岩发誓,孙亚辉便不再往下说。
这么多年来,孙亚辉对刘唐始终是谨小慎微。凡是刘唐不想说的不想做的,孙亚辉都是点到而止。
去洗浴中心的路上,苏岩开着车拉着刘唐和孙亚辉。刘唐的奔驰轿车则紧紧地跟在后面。车里,他们都不再提有关杀人的案子。他们开始说起了别的。
刘唐说:“苏大队,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娶个媳妇儿了。”
苏岩说:“我当然想娶了,可问题是得有人让我娶才行啊!”
刘唐说:“让你娶的人不有的是啊!”
刘唐和孙亚辉都给苏岩介绍过,但苏岩都委婉地拒绝了。
苏岩过去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感情逝去后,苏岩便心灰意冷了。
刘唐说:“苏岩同志,你对女人不能太认真。尤其你要娶回家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你更不能认真,你要认真了,你就会患得患失。这样久了,女人真就可能离你而去!”
苏岩说:“这是规律吗?”
刘唐说:“不是规律,是铁律。”
孙亚辉也说:“苏大队,对女人别太当真。现在的女人有几个重感情的?只要你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跟你!”
苏岩说:“问题是,我就是没钱呐!”
孙亚辉说:“你不挺有钱嘛,你爸你妈不是给你攒了很多钱嘛!”
苏岩不想往下说了。
苏岩的父母的确没少给苏岩攒钱,老两口过去都在机关,为了给苏岩娶个好媳妇,早早地就都下海经商。
钱是没少挣,苏岩也没少给女人花,可到如今,花他钱的女人却嫁给了别人。
苏岩说:“他妈的,我等于是用父母的血汗钱,养肥了别人的老婆!”
刘唐对付女人可比苏岩强多了。除了一夜情之类,仅仅与刘唐在一起生活的女人就有四个。这四个女人不仅都给刘唐生了孩子,她们之间还能在一起和平相处。
刘唐让苏岩到洗浴中心明里是来洗澡,其实是想让苏岩看看他的女人和孩子!
洗浴中心顶楼有个巨大的VIP休息室。刘唐每次回益州都把这个休息室包下来,以便让女人和孩子们尽情玩耍。
刘唐来到休息室门前,推开门,就大声地喊:
“我胡汉三回来了!”
正在打闹的几个孩子向刘唐跑了过来。
他们全都大声地喊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刘唐则抱着、背着、笑着,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
苏岩进到房间里时,看到了刘唐的四个老婆。她们是朱飞燕、唐兰、周雪静和张雨。
四个老婆正全神贯注地打着麻将。
桌子上堆得到处都是钞票。
朱飞燕说:“五万。”
唐兰说:“碰。”
张雨说:“哎哎哎,对不起,你碰不了,我上听了。”她从唐兰那儿把那个“五万”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牌里,高兴地说:“扣听。”
周雪静抓完牌,又迅速地打出了一张五万,对唐兰说:“给你,二姐。我这儿还有。”
唐兰说:“谢谢。还得是我妹妹!”
张雨瞪着周雪静说:“你是成心的,你宁可自己不和,也不让我和……”
这时,苏岩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朱飞燕、唐兰急忙放下了手里的牌。
朱飞燕说:“呦,苏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岩说:“我才进来。”
唐兰说:“来来来,苏岩,你坐我这儿打两把!”
苏岩说:“二姐,你们快玩,你们这麻将太大,我打不了。”
唐兰说:“有什么打不了,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
苏岩说:“你们快玩儿,我站在旁边先学学!”
四个女人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和苏岩谈论着对象的话题。
朱飞燕说:“苏岩啊,你现在找没找到对象呢?”
苏岩说:“没找到啊!你帮忙给我介绍一下呗!”
唐兰急忙接过话:“哎,苏岩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呗!”
朱飞燕瞪着唐兰:“你快行了吧,你妹妹长得比你还难看,苏岩能看上吗?”她对苏岩说,“她妹妹你就不要考虑了。我把我妹妹给你介绍介绍……”
朱飞燕没说完,张雨就开始挖苦她们俩:“你们俩都快歇会儿吧,你们俩的妹妹都快赶上苏哥他妈的岁数了,你们还好意思给人家介绍……”
四个女人虽然能在一起打麻将,但她们也是面和心不和。
见张雨说出这么损的话,两个人立刻反击。
朱飞燕对张雨说:“去去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呀!”
唐兰也对张雨说:“你这个人说话真差劲儿,怪不得打麻将你回回输!”
在女人们因苏岩发生口角的时候,刘唐却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与自己的孩子开心地聊着。
“爸爸,你刚才说,你是胡汉三回来了,你不是叫刘唐吗?”
“爸爸这么说,是个比喻!”
“什么叫比喻?”
“就是假装的。我刚才假装是胡汉三……”
“那胡汉三是谁呀?”
“他是电影里的一个人!”
“这个人是干吗的?”
“他是个地主。”
“什么是地主啊?地主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问题,刘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地主不是人!”
郭子强过去曾经在特务连待过。从部队复原后,被刘唐选中当了自己的贴身保镖。
郭子强白白净净,在部队里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也没被晒黑。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个保镖,倒像个中学老师。
郭子强这样的自然也容易和孩子们相处。他抱来了一堆玩具,孩子们围着他哄抢着。郭子强一边发着玩具,一边给孩子们进行讲解。
孙亚辉也没闲着,他掏出一个个信封巧妙地塞进女人们的包里。
信封里装着银行卡,卡里存着数目可观的人民币。
四个老婆面和心不和,能够聚在一起主要是奔着银行卡来的。
刘唐虽然有的是钱,但他不会无限度地给女人花钱,每次都是够花就行。
当然了,女人永远没有够花的时候。为了得到足够的钱,女人们就得来聚会,就得围坐在一起打麻将。
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刘唐很享受。
巨大的休息室的北面,还有个单独的小休息室。
两个休息室中间有块很大的玻璃。通过玻璃能看到大房间里,孩子们在抢着玩具,女人们在打着麻将。
刘唐、孙亚辉、苏岩、郭子强坐在这个小休息室的沙发里,一边看着窗外的美景,一边慢慢地喝着茶。
苏岩对刘唐由衷地说:“唐哥,全中国的男人我最服你!”
刘唐说:“服我什么呀?”
苏岩说:“四个老婆不仅和你离婚不离炕,完了还能在一起吃饭一起打麻将!”
苏岩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刘唐说:“苏岩呐,只要有钱,老婆都能离婚不离炕,这没什么可牛逼的,我真正牛逼的是他们……”
刘唐通过玻璃指着那些孩子:“每当他们向我跑来扑进我怀里时,我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牛逼的男人!”
刘唐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这让屋子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庄重。而就在庄重的氛围里,刘唐又来到苏岩的跟前,表情更加严肃地说:“刚才在车里,你不是要让我发个誓吗?那现在我就向你发个毒誓!”
刘唐指了指身边的郭子强和孙亚辉:“我的这两个兄弟可以为我做证,如果这个案子与我有关,我和我的孩子们都不得好死!”
刘唐爱孩子远远超过自己的妻子,甚至是超过自己的母亲。他过去都不用母亲发誓,现在却用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效果相当震憾。
孙亚辉都十分感慨:“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唐哥用自己的孩子来发誓。”
苏岩也说:“是啊,是啊!”
刘唐对苏岩发完这样的毒誓后,孙亚辉领着苏岩来到了汗蒸室继续对其进行真挚的劝说。
孙亚辉说:“聂树远出狱后威胁刘元,刘元确实想过要把他干死。唐哥正因为怕刘元胡来,才通过彭云河给聂树远拿一百万去平事儿嘛!你们已经查清了吧!彭云河这个王八蛋,作为中间人,他去调解时竟然从中要吃掉五十万,苏岩,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事实?”
苏岩说:“是事实。”
孙亚辉说:“送钱的时候,吴立波和钱凯他们俩那么年轻又刚刚吸完毒品,由此见钱眼开去杀人抢钱,这有没有可能也是事实?”
苏岩说:“有可能。”
孙亚辉说:“既然有可能,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
苏岩说:“不是我不帮你们,这个案子太大了……”
孙亚辉说:“正因为大,苏岩,你作为唐哥最好的朋友,在这关键时刻,你是不是更应该帮帮他?”
苏岩说:“是应该帮他,但是……”
孙亚辉说:“别但是了,你作为办案人,就算你不想帮忙,那你是不是也得要尊重事实去依法办案呐?”
苏岩说:“那当然。”
孙亚辉说:“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刘元下了杀人的命令吗?”
苏岩说:“那没有。”
孙亚辉说:“既然没有,苏岩呐,我劝你就不要坚持了,行吗?”
苏岩说:“唐哥都用孩子向我发毒誓了,我不行也得行了。”
过去刘唐回益州都坐着宾利之类,那时,他还没有如日中天,他需要坐着高级的轿车,需要前呼后拥来抬高自己。最近这些年,刘唐低调多了,回益州,他让司机开的是那辆老款奔驰S320。
开着低调的车回益州,但效果反而更高调。益州有权有势的都认识这辆车,看到这辆车就仿佛看到了他们祖宗一样。问候的电话、短信,不停地响起。
刘唐每次回来,想见他的、想请他吃饭的都能排成队。
但这次血案发生后,刘唐的这辆老款奔驰车再出现在益州的街头时,电话、短信明显少多了。
孙亚辉坐在奔驰车里对郭子强很生气地说:“看没看见,现在的人多他妈的势利,都以为唐哥这次要有麻烦了。”
郭子强却说:“孙总,那唐哥这次到底有没有麻烦呐?我看唐哥这次回来,脸色一点都不好。”
孙亚辉说:“放心吧,子强,唐哥一点麻烦都不会有的。”
郭子强说:“你能确定吗?”
孙亚辉说:“当然能确定了。”
两个人敢这样议论刘唐是因为刘唐没在这辆奔驰车里。
出了洗浴中心,刘唐就上了苏岩的那辆破广本。当时,孙亚辉犹豫是否跟着一块上去时,刘唐说:“孙总,你去坐子强的车。”孙亚辉就明白刘唐想要和苏岩单独谈点什么了。
苏岩拉着刘唐在前面走,郭子强拉着孙亚辉在后面跟着。
在苏岩明确答应帮忙之后,孙亚辉的心情好多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大的案子眼瞅着就要躲过去了。
孙亚辉的心情好,刘唐的心情更好。
苏岩答应帮自己,不仅能让自己渡过眼前的难关,更重要的是,刘唐与苏岩的友谊从此可以进入到更高层次。
这些年,刘唐之所以每次回来都要见见苏岩,除了友谊外,更主要的是利益!
如果苏岩能够想开,进入到刘唐的圈子里,刘唐认为,苏岩的作用决不在孙亚辉之下。
苏岩是个人才,这一点,刘唐坚信不疑。既然苏岩答应帮自己,刘唐准备从现在起尽快帮苏岩进入到更高的层次。
苏岩开着车向滨江花园走的途中,刘唐就开始问苏岩:“你现在怎么还是个副科呀?”
苏岩说:“我本来就是副科呀。”
刘唐说:“你不是大队长吗?大队长不都是正科吗?”
苏岩说:“大队长只是这么叫,我其实是副大队长主持工作。”
刘唐说:“你们公安局有点太欺负人了呗,你这么能干,到现在你他妈的才是副科,我帮帮你吧!”
苏岩说:“你想怎么帮啊?”
刘唐说:“我帮你整个副处,提个支队长怎么样?”
苏岩笑了。
刘唐说:“你笑什么,不相信是吗?”
苏岩说:“我相信,都说你是省委第二组织部长!”
刘唐说:“省委第二组织部长又能怎么的?你也从来不让我帮你,这次求求你,就让我帮你一次,怎么样?”
苏岩心动了,他想了想,说:“副处就算了,给我提个正科就行。我们市里不像省里,从副科提副处,不可能……”
刘唐说:“苏岩,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刘唐最大的快乐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在市里把副科直接提副处,只能是破格提拔。这对苏岩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飞跃。
苏岩对刘唐真得好好表示表示。
苏岩对刘唐说:“我去给刘元采个笔录吧,但你要告诉刘元千万不要乱说。”
刘唐说:“放心吧,老弟,刘元保证不会乱说,这个案子让你费心了。”
苏岩说:“唐哥,你不能完全指着我,我这一块儿呢帮你没问题,但案子这么大,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市局、省厅,你还得托人……”
刘唐说:“市局、省厅那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在你这儿能证明案子和刘元没关,其他的,我去想办法。”
苏岩和刘唐过去关系好,但和刘元的关系一般。刘元知道苏岩不好惹,就一直躲着苏岩。好在苏岩当时在派出所,刘元干的案子大都是刑事,两个人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苏岩到市局负责命案的这几年,刘元还真比较老实,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也算过得去。
因为哥哥刘唐始终高看苏岩,弟弟刘元对苏岩每次见面也都客客气气。
所以,苏岩来给刘元采证言笔录时,刘元主动给苏岩点烟、倒茶,气氛倒也融洽。
刘元说:“聂树远出狱之后好几次和别人说要干死我,我真是气坏了。苏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当时也真想把他干死。”
苏岩说:“那你当时确实有这个想法?”
刘元说:“想法确实有。但苏哥,我得问你一下啊,有想法也算犯罪吗?”
苏岩说:“有想法不能算犯罪。”
刘元说:“既然不算,那我就放心了。”
刘元说的似乎是掏心掏肺,其实,这都是孙亚辉在这之前一句一句教的。
苏岩说:“钱凯、吴立波是你们公司的保安,对吗?”
刘元说:“对呀。我让他们俩去送钱,谁承想,他们俩却把人给杀了。”
苏岩说:“你让他们俩送的是什么钱?”
刘元说:“聂树远不是到处扬言要杀我嘛,他其实是在吹牛逼,他的目的就是想讹我两个钱儿。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就让钱凯和吴立波给他送了一百万,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钱凯、吴立波见钱眼开,他们俩竟然把聂树远给杀了。”
苏岩和刘元在友好的气氛中,认真而愉快地进行一问一答。
苏岩给刘元采笔录的地点是滨江花园罗兰阁2单元10B。
这套房子是160平米,苏岩给刘元做笔录是在主卧里。
为了不影响他们,刘唐和孙亚辉就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研究下步该怎么办。
孙亚辉说:“送给聂树远的那一百万,开始不是你的主意吗,我让刘元说是他的主意,这样呢,案子和你就更没关系了,要不然,还得给你做个笔录,怪麻烦的!”
刘唐说:“孙总,谢谢,让你费心了啊!”
孙亚辉笑了:“咱俩你还客气什么呀,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刘唐和孙亚辉的心情都很好。
苏岩做了刘元的笔录,就能证明杀人案与刘元无关。只要与刘元无关,当然就与刘唐更无关了。
最后通过关系做做钱凯和吴立波的工作,让他们俩把事情整个背下来,案子也就算结了。
刘唐说:“这样看来,我都不用去找省里了,市里就够了。”
孙亚辉说:“甚至市里你都不用找,局里我看就够了。”
刘唐说:“真的吗?”
孙亚辉说:“苏岩是直接办案人,他的意见最重要。他拿出意见后,加上关浩然的认可,我们把这个结论直接拿给局长李良,你说,李良还能和我们过不去吗?”
刘唐说:“对呀,看起来,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不用花钱,都能给办了。”
孙亚辉说:“这个案子,如果不是苏岩这么帮忙,我估计即便花钱,也够呛能办好。”
刘唐说:“那是那是。孙总,你放心,我已经答应苏岩,帮他提副处了。”
孙亚辉说:“提副处干吗呀,提副厅得了,把他直接调到公安厅……”
刘唐说:“我真有这个打算,但孙总,这些话,你先别告诉苏岩,咱们得慢慢来,明白吗?”
孙亚辉说:“我明白。”
两个人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唐忽然想起件事儿,他说:“孙总,你现在是不是得给关浩然打个电话,把情况和他说说呀。”
孙亚辉说:“现在说是不是早了点儿呀,等苏岩给刘元做完笔录再打呗……”
刘唐说:“还是现在打吧,你问问关浩然做这个笔录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孙亚辉说:“那好!”
孙亚辉拿出手机,拨通了关浩然的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孙亚辉客气地问:“关局,睡了吗?”
关浩然打着哈欠说:“睡了。”
孙亚辉说:“把你吵醒了吧!”
关浩然从孙亚辉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喜悦,他问:“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孙亚辉说:“当然了,我告诉你啊,苏岩已经答应帮我们了,他正在给刘元做笔录呢!”
关浩然问:“苏岩在给刘元做笔录?”
孙亚辉说:“对呀。你不说只要证明刘元与这个案子无关……”
关浩然又问:“苏岩是在哪儿给刘元做的笔录?是在公安局吗?”
孙亚辉说:“不在公安局,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关浩然说:“苏岩和谁去做的笔录?”
孙亚辉说:“就他自己啊!”
关浩然急切地说:“做笔录至少要两名干警,苏岩很可能是在骗你们!”
孙亚辉吓了一跳:“骗我们?不可能吧!”
孙亚辉放下电话就去敲主卧的门。
这时主卧的门已经在里面被反锁上了。
孙亚辉说:“苏岩,你把门打开。”
苏岩在里面说:“怎么了?我在做笔录呢!”
苏岩的语气明显与刚才不一样了。
刘唐也觉得出了问题,他摆了摆手,郭子强急忙来到了主卧前,三个人正准备破门而入时,客厅的房门却被猛地撞开了。
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刘元戴着头套、戴着手铐被特警押进了越野车里。
越野车离开了好一会儿,苏岩才走到自己的那辆破广本前,把车门打开。
刘唐、孙亚辉、郭子强就站在身后,这个时候,苏岩很想转身和刘唐说几句话,但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
苏岩临上车前,回头凝视着刘唐好一会儿,才说:“唐哥,对不起了!”
刘唐仿佛没听见,他如同雕像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黑夜里。
苏岩最终很无奈地上了自己的轿车。
轿车在充满敌视的目光中,渐渐地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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