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都察院
崔玄彬的出现让场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面对崔玄彬咄咄逼人的态度，刘德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脸上努力挤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崔大人，您虽为上差，但盛京的毕竟是在卑职的治理之下。翠微阁里有人斗殴，卑职不能不管。您位居高位，想必对我大晋的律法更加清楚。卑职如此处理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刘德勇话音落下，崔玄彬不禁冷哼一声：“刘大人最大的不妥就是打扰了本官的雅兴，单凭这一点就够了。那伙人你随便抓，本官绝不干涉，但动我的人，想来你也没有那个资本！”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刘德勇现在拿人也不是，走人也不是。心里已经将张士元问候了无数遍。
见刘德勇有些踌躇，崔玄彬笑了笑，随后一甩衣袖就打算离去。
就在此时，翠微阁大门外又走进几人，领头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身材瘦小却步伐矫健。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都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见到这几个人的出现，刘德勇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张士元安排的后手到了。
“请崔大人止步，老朽有话要说。”
站在刘德勇身边，那老头一捋长须道。
听到声音，崔玄彬不禁转身，看到老头的那一刻双眉紧锁，眼中也流露出几许畏惧之色。
“原来是张大人。崔某有礼了。”面对老者，崔玄彬一改嚣张的态度，拱了拱手也算是给了这张姓老者面子。
领头的老者姓张，单字旭。别看其已经年近七旬，但在朝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张旭是改制科举后第一位状元，深得太祖皇帝信任，委以要职，在张士元得势前一直都是科举一党的领袖。
到了神佑一朝，虽然已经年迈，但皇帝仍旧信任加以器重，以七十的高龄掌管着都察院这个庞大的监察机构。
前明之时就设置都察院下辖十三道监察御史，掌刑狱与监察之职。到了大晋，两任皇帝都对言官系统非常重视。说白了，就是以言官制衡士族集团，以防止士族的势力过于庞大难以驾驭。
倒不是说都察院有多了不起，手里掌握着庞大的兵马，而是这些御史嘴皮子相当霸道，骂起人来是惊天动地气势磅礴，要是脸皮子薄一点的话，恐怕会被这些家伙骂的悬梁自尽以谢天下。
最为重要的是，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主，认准了一条路就必定要走到黑。哪怕斧钺加身也全然不惧。
神佑五年，江南的大士族王家权势滔天，王继龙更是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可谓风光无量。就是在王家盛极一时的时候，都察院的一干御史咬着王继龙嫡长子抢占土地，草菅人命的罪名不松口，哪怕是被杀的血流成河，各地巡查御史也纷纷进言，更有甚者，有江南道、淮南道、苏北道三道御史全家自焚以死明志，逼着皇帝严惩王家。
后来，皇帝也畏惧王家势大威胁皇权，借都察院之手，联合崔家、谢家和曹家几个大家族，一同铲除了王家。
经过“此战”都察院的名声一飞冲天，就是崔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愿招惹这帮疯子。要说科举一党最强大的地方只有一点，那就是掌握着都察院这个利器。而这都察院也正是士族集团们最为畏惧的存在。
所以，在看到张旭出现的那一刻，崔玄彬就有些发怵，担心这帮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对崔家不利。
“崔大人有礼，不知道崔大人深夜在这翠微阁做什么？为何要阻拦刘大人执法？”
崔玄彬就知道张旭带人过来就是针对自己，听到张旭的话后心里一紧，连忙回道：“张大人，崔某放衙后闲来无事，来这翠微阁宴请好友这不违反大晋律法吧？
至于阻拦刘大人，想来张大人是误会了。这群家伙冲入翠微阁闹事，我的门客出于道义出手阻拦，所以才会发生争斗。刘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所以本官才会阻止的。”
听到崔玄彬的解释，张旭摇了摇头，其身后的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义正言辞道：“荒谬！崔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位极人臣，难道连我大晋律法都不了解吗？
崔大人宴请宾朋无错，但晋律严禁官员出入风月之地，难道崔大人不知道吗？单凭这一点，卑职就要参你一本！
还有，刘大人身为盛京府尹，掌管盛京一干事务，并不在门下省管辖范围。崔大人虽身为宰辅之职，但有异议可明日上朝后奏请陛下圣裁，断无以势压人之理！”
年轻人说完话，另外几个言官也是随声附和，一时之间竟压过了崔玄彬的势头。
看到眼前的一切，王卓心里这个高兴。要说张士元这老狐狸还真是聪明，找来这几个愣头青来对付崔玄彬。就算崔玄彬满身是嘴也断然不能在这几个言官的口中讨到便宜。
这几个言官怒喷了一阵后，张旭摆了摆手，待众人安静后看向崔玄彬不卑不亢道：“崔大人，这几位御史的话你都听到了。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老夫还是劝崔大人不要逆势而为才是。”
眼见场面变得不可收拾，崔玄彬的心里不禁对太子与曹峥有了怨言。当初在抓了郑雄后，崔玄彬就说，要将郑雄藏在自己的府上，如此才算稳妥。
但也不知道曹峥是怎么想的，竟然就想到了翠微阁这个地方。按照曹峥的说法，翠微阁这地方虽然人多眼杂，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将郑雄藏在这里的话最为稳妥。
太子交代的非常清楚，郑雄关乎到他能否顺利继承大统，绝对不能有半分的闪失。而眼前都察院的这些御史抓住不放，如果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皇帝的话，那想要稳妥的收场就变得十分困难。
如今之计，郑雄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而崔玄彬也不能让开去路让他们去搜。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事情告知太子。如果有太子出面的话，或许还能震慑住这些御史。
想到这里，崔玄彬看向张旭笑道：“张大人，诸位御史，本官来到这翠微阁宴请朋友确实不妥。这样，崔某明日上朝后就奏请陛下降罪责罚就是。”
崔玄彬在说话的时候，目光扫向一侧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心领神会，趁着崔玄彬说话的功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悄悄退到崔玄彬身后，打算趁乱逃出翠微阁向太子通风报信。
白衣男子的想法虽好，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几个年轻御史的眼睛。
刚刚说话的那个年轻的御史一眼就看穿了白衣男子的想法，不由分说冲到男子身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不能走！事情还没有结束，刘大人，快让人将他留下！”
被年轻的御史抓住，白衣男子显得有些慌张，几次用力之下，竟然被年轻御史死死抓住无法挣脱。
眼见年轻御史死死抓住自己，另一边的官兵也在跃跃欲试有所行动，白衣男子心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拔出兵刃一剑就抹了那年轻御史的脖子。
“啊，鲁大人！”
“子正兄！”
在众人的眼皮子地下，白衣男子竟然动手杀人，就见年轻御史按住自己的脖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眼见同僚死在自己的面前，剩下的几名御史哭喊着来到了年轻御史的尸体旁。而张旭则是怒目圆睁看向崔玄彬，就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崔玄彬大人，你纵容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朝廷命官，你，你你。呃……”
张旭张大人显然是十分气愤，指着崔玄彬你你你的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见张旭昏倒了，那几个年轻御史顾不得死去的同僚，纷纷聚拢在张旭身边抢救。
“刘大人，你身为盛京府尹，有恶徒竟然当着你的面杀人，难道你还不抓人吗？”
其中一个御史看向刘德勇大吼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刘德勇也被眼前这一切给震惊了，半天没缓过神。
那御史见刘德勇没有动作，还以为刘德勇是畏惧崔玄彬的权势，索性把心一横威胁道：“刘大人，你若是在不抓人，我，我，我就撞死在你的面前！”
御史的话将刘德勇拉回现实，他连忙劝阻道：“不要冲动，本官这就派人奏请圣上，由陛下定夺。”
其实，身为科举一党，刘德勇自然是愿意借着这个由头抓人的。但刘德勇这官坐的久了，人也就油了。他是不想往死了得罪崔玄彬，至少还能给自己一条后路。
“事实如此清楚，人证物证据在，还报什么圣上。好，你不抓人是吧？”
刚刚说话的御史见刘德勇没有行动，气愤的一张脸都已经憋红了。这御史也是刚烈之人，怒视了一眼刘德勇与崔玄彬后，竟然还真的就一个助跑撞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一命呜呼。
好家伙，这刚片刻的功夫，死了两个御史，晕了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要是今天这件事情能善了，那就真的见鬼了。
眼见着撞死的御史脑浆子都流了一地，刘德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知道，今日的局面就是，要么把崔玄彬手下的人抓了，要么就等着被自己人弹劾，落下一个姑息纵容的罪名。
“来人啊，将这个杀人的狂徒给本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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