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超肥)
于相抱着怀中已渐渐冷去的爱人之体,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约定相伴一生的人便这样去了,但怀中越发僵硬的身体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在房内枯坐了许久,尽管已过了十余载,但他仍可真切地感受到那日月光清甜,清风拂过,那个眼睛如火般炙热的少女,虔诚地对狼狈的他献上双吻。再到她盼着他归来雀跃的双眼,再到眼中只剩寂灭,再到最后的释然与决绝。
他更加用力地搂住了怀中之人,连泪都忘了流,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过往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肆虐,他甚至轻轻地唤起怀中人的小名。但她已不像往常般回应,他抱起她,置于榻上,再给她盖好被子,就像只要这样,人就没有离去。
许久,他才走出卧房,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门,外面等着的春荷见此,哪有不明白的,她一下失了控,跪倒在地。
“姑娘!”在她心里,主子也不过只是一个烂漫天真的少女罢了。
于相见她大放悲声,也没有开口责怪。
“你们都去看看她吧,帮她收拾收拾,她可是惯爱美的。”说到这,他甚至勉强笑了一下。
外面的下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春荷姑娘已急忙跑了进去,严烟的其他贴身婢女这才如梦方醒,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也跟着进去了。很快,内室哭嚎声一片。
于相好像被定格在原地,他的贴身护卫站在他身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过了震惊后,想到于相对严夫人的喜爱,他正想措辞安慰,却听见大人道。
“百喜,阳泽可会怪我?”
他也不等百喜回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答案,他只觉得喉咙发涩,有些艰难地道。
“走吧,进宫去。”
他焚香更衣,穿上官服,将发髻一丝不苟地纳入帽内,怔怔地看了会儿铜镜,手上有些不舍地抚摸了下官帽。短短一小会儿,他便把府中与此事有关的人都已经关在一起,派人看管,同时根据烟儿留下的认罪书捋清了来龙去脉。他想起痛失爱人的痛苦,几次都差点将纸张揉碎,但想着于府,他还是将其好好捋平顺,他已经知道突然冒出的使臣,不论是谁的手笔,右相府危矣。他吩咐管家备车,打算入宫。正打算上车前,他再一次吩咐管家。
“忠伯,把人都看好了,将府中护卫全派到那看守,切莫让任何一个人有可乘之机,若是少了一个,怕整个于府都得人头落地。”
“老爷!事……事不至此啊!”忠伯站在旁边有些期期艾艾地试图挽留,“圣上尚且不知此事,也……也不一定查到府上,且仅仅是后宅作乱,烟夫人已经认罪,参与此事的也都是烟夫人的心腹,左右来看,相府危不至此!只要老爷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想必牵扯不到其他。”
于相停下脚步,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看已陪伴了十余载的忠仆,只是看着远处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不远处的宅子也被西斜的日光照的留下了一片阴影,他轻轻叹了口气。
“忠伯,你也跟了我十来年了吧。”
“是,老爷。得亏老爷在那兵荒马乱中救了老奴。”
“在我效忠圣上之前,你就跟在我身边了吧。”他轻描淡写地描述着,“那你跟着我给圣上效命,应该也对圣上的脾气知晓一二,圣上称帝后,这些年来,多少旧部被清算。相府安分守己多年,这次跟谋害藩属国使臣扯上关系,你可知现下前朝在北边边境已自称复辟建立新朝,自立为皇。”他言语未尽,也不想多说。
忠伯已在他说到圣上之后就跪倒,心下惊慌。
“我会尽力保住府上,若是亥时我还未归,你就收拾收拾东西,悄然离京吧。”不待忠仆反应过来,他已经上了马车,离去了。
他要进宫前已经提前递了折子,在宫门处等了一会儿后,就被请了进去。
元帝正在批奏本,有影卫进来说了些什么,他只略点头,表示知道了,只在听见七皇子的时候皱了下眉头。之后就挥退了影卫。
没过多久,于相就请见。元帝手下未停,继续批着奏本。
于相进入殿内直接摘下了官帽,屈膝跪地,将左手按在右手之上,缓缓叩首到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久久不起,口中直呼。
“臣有罪——”
元帝见状,似乎有些惊讶不解,放下手中奏本,就想亲自下来就想搀扶起于相,口中道。
“爱卿这是何意,你先起来再说。”
于相不待元帝起身,长叩在地,迅速将事情交代了。
元帝起身的动作一顿,就顺手将身边的茶皿狠狠掷出。
“大胆!”
于相不敢躲,也不能躲。他僵直地跪在地上,茶盅在他身旁碎裂,破碎的瓷块甚至有一块弹了起来,从他脸上划过,一瞬间鲜血就与茶水混合一地。
元帝似乎气急,站了起来,气得用手指着他。
“烟夫人?说得好听,别人不知,朕还不知吗?那可不是齐国公家的爱女!当年事情闹得如此之大,齐国公甚至跟朕闹过,想要朕撸掉你的官职,一贬到底。朕只当你们真心爱慕,并未插手。严烟与严府一刀两断,以妾身入了你府。你宠妾灭妻的名声何人不知?弹劾你的奏本岂止一两份?朕念你多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体恤你,并未与你计较,如今你们是如何回报朕的!”元帝将手狠狠拍在案桌上,语气中尽是愤怒与感伤。
于相也想起了多年了陛下识他于微末,多年来君臣相得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是臣之罪啊!臣辜负了陛下!愧对大兴!”他深深伏地,“但烟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使臣下手啊,此事必然不简单啊陛下。”
元帝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
“前朝余孽前些日子甚至在北边建朝,自立新皇了。朝中多半还不知此事,但你堂堂右相和你那看起来早已不来往的丈人想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吧,鞑靼盘踞北边一直对大兴虎视眈眈,堵伦在西南已算领头的国家,若是西南与北边同时发兵,大兴又将陷入战乱。不是朕对忠臣徒增猜忌,齐国公归顺朕之前可在前朝已顺延下几代爵位。你要朕如何能不多想?”
于相虽说早已猜到其中盘知错节,但听见陛下真就说了出来,他还是渗出一身冷汗。
“陛下!烟儿与严府不来往久矣!齐国公当年归顺陛下后,自请为前锋,力战克敌,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怎会背叛陛下!这定是前朝挑拨离间之计!且此次受伤的仅是一个使臣,想必堵伦也不会因此生出二心,若真是臣与国公所为,岂会干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
于相抬起头,他的手在地上都紧张得微微缩起,但他还是条理清晰地应道。你承认,这幕后黑手的确下了一手好棋,但也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堵伦作为藩属国,是不会因为一个使臣就敢对宗主国翻脸的。
元帝只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才凉凉地道。
“若是受伤的使臣是堵伦最受堵伦国王宠爱的二皇子呢,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还是堵伦的储君呢?”
于相顿时瘫软在地,脑中一片混乱,张口结舌。
元帝也平静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于相脸上的划痕已经凝固不再往外渗血。只是脸上之前留下的血迹以及他现在瘫软在地,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想起两人相识二十余年,年少轻狂的时候俩人曾一起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也有过抵足而眠时,他在外征战,于相坐镇后方他从未感觉过不安稳。但不知从何时起,于相对他也是敬畏有余,亲近不足了。他脸上表情微变,轻叹一声。
“文成,朕自是相信你的。”他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于相。
于相立马就想再跪下,但元帝牢牢地拽住了他。
“起来吧。这事儿还需细谈,坐那吧。”
于相这才受宠若惊地坐好。
俩人便细细交谈起来。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大理寺卿审问了与郭氏同行的奴仆,确认了与郭氏所说一致,去调查郭家的官员也已经回来复命,郭家的确之前都没有异常,祖上也干净得很,除了之前在前朝出过一个举人,还没来得及封官就逝世了。郭氏嫁到郭家之前祖上也是世代汴绣传家,看起来清白得很。
想必也是被利用了。但刺伤使臣,不论以何借口,都少不了苦头吃的。
那边为使臣治伤的大夫也过来回话了。
“回禀殿下、大人,使臣仅脸上有几乎穿透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因为豁口较大,已经用桑白皮线缝合住了,性命应该无忧,但脸上恐怕……恐怕得留下伤疤。”
大理寺卿皱眉,还未待开口。
堵伦使臣那边就炸开了锅,尤其是知晓男子身份的,均是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横眉道。
“堂下禁止喧哗,有什么事待本官审理完毕再开口!”
堵伦使臣被这惊堂木一惊,静了下来,吉通心中愤愤,正想开口,就听大理寺卿继续问道。
“那使臣所中何药?”吉通这才止住话头,也专注听起来。
“是……是早已失传的一种□□,具体配方早已失传,我年轻历游时曾有幸见过收录过此药的典籍,见使臣症状,才确认下来。此药通常会被研磨成白色粉末,入水就无色无味,中此药者在半个时辰内心神全无,全凭欲望控制,但过了时间又会慢慢恢复正常,中药前后的记忆都会模糊,且体内也会看不出中药痕迹。若不是使臣送来之时药效还未完全褪去,恐怕我也看不出使臣之前中过此药。”
旭昉在旁认真听着,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换了马车,凭借冠玉的轿子,若是他救了人后失控将人杀了,这会儿怕是百口莫辩。众人看来不过就是使臣意欲对女子行不轨,于相之子却活生生将人打死。甚至会怀疑欲行不轨的真假性。不论真假,不管是使臣还是普通男子,冠玉若是将人杀了,按当今律法,即使是他为了救人,也得尝尝牢狱之苦,而幕后之人手脚干净些,想必就能安枕无忧了。
“好生歹毒的心,皇城脚下,不仅给大人下毒,还欲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这就是大兴给堵伦的见面礼吗?”吉通听完大夫的话,已是忍不住了,也忘了之前的失言,当场诘问起来。
大理寺卿看着已经要闹起来的使臣,只感觉到棘手。
“案子未破,不见得是大兴所做,吉大人慎言。”
“皇城脚下,不是你们设套,他国之手可以伸到这里来?若是此事发生,我瞧这皇城岂不变天!”他被愤怒与怕被堵伦国主责备的恐慌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道。
太子冷笑,当场就有人将吉通按下,他被按着“扑通”一声跪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圆场。
见太子面色恢复正常后,他才继续开口道。
“幕后之人暂且未查出,但我国使臣受如此委屈,又被妇人所伤,也该讨个说法。”说着,他便将头转过去,看向跪在地上的郭氏。其他使臣也都愤怒地看着她。在他们心中,一个平民,还是女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敢伤使臣,都要付出代价。知道使臣身份的更是恨不得将妇女问斩来赔罪。
大理寺卿皱起了眉,他看出了使臣们想惩戒女子以平心头之愤的念头,但按大兴律法,强-奸未成者,仗一百,流三千里,受害女子往往无罪。但此事复杂,使臣肯定不能按照强-奸罪判,现下律法虽然如此,大兴多年来强-奸罪却没有几例,因为敢告官的女子通常会被诬陷为通奸,二者都会被判。而且一旦告官,女子声誉不保常常都会选择以死明志。
此案复杂,使臣是在药物控制下发作,但也强-奸未遂,女子又伤了使臣,且脸上将留下疤痕。若是不判女子,使臣恐怕不得善了。
旭昉有些不解地看着堵伦的使臣,在他心里女子完全是正当防卫,就算使臣是受药物控制,不被判处强-奸罪,但郭氏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他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却听见大理寺卿道。
“郭氏刺伤使臣,但念在其是出于防卫,本官就判处郭氏仗二十。”大理寺卿因为之前对郭氏态度的欣赏,给了自认最轻的惩戒,仗二十,只要能抗住,应该还有生还的可能。
旭昉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大理寺卿,又转头看向太子哥哥,他觉得太子哥哥一定会阻止大理寺卿乱判,只见太子听到判决脸色如常,似是赞同了大理寺卿的判决。
旭昉只觉得不敢置信,他正要说话,那边的使臣们首先就不满判决了。
“大人,此判决是否有失公允,郭氏残害我国使臣,差点伤及使臣性命,现下还会在面上留下疤痕!面上烙疤,不论在大兴还是我国都是一项大罪啊!这要我们如何回去面见国主!”
吉通更是气得差点背过去,要是在堵伦,不论以何原因,伤害到皇子,只有死路一条,不株连九族已经是王上仁慈了!
大理寺卿还没说话,一直跪在郭氏旁边战战兢兢的婆婆和丈夫就忍不住了。
郭氏婆婆从被抓来只觉得天降横祸,又知儿媳被辱,心中沤死了。她一路上不停埋怨儿媳不知轻重,不守妇道,就算被辱也不应该报官啊!有辱门风,现下听见儿媳还伤了他国使臣,跪在地上就不断打颤了,看着使臣咄咄逼人的样子,她深怕牵扯到自家,又看见上首的大人似乎为难的样子,她想到了什么,心一横,便开口道。
“大……大人,民妇不知儿媳有这胆量竟是伤害使臣,该……该是以死谢罪。”她说完之后,也不敢看身边儿子、儿媳的脸,不停磕起头来。
郭氏猛地转过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相处多年的长辈,见她只是不断磕头,又看向跪在身旁的丈夫,郭叔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敢看向妻子,但郭氏就紧紧盯着他,他这才转过头来,显露出一种笨拙的笑容来,涩声道。
“琬娘,不怪母亲,你如今名声已失,又害了使臣,这……这……”他想说些什么,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的沉默了。
郭氏心中大怮,在被人侵害时,她都没有如此痛苦。她紧抓着自己的衣摆,像是想要再追寻最后一丝希望,她再次开口道。
“那你呢,你也想我以死谢罪吗?”
郭叔永不回话,只是低下了头。
郭氏再也无了希望,就站起身想往柱子上撞去,众人皆不动。
冠玉一直看着这幕,紧紧抿着唇,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口中的血腥味,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低下头,不看这一幕。
旭昉连忙喊了一声。
“卓松。”
俩人的默契让卓松电光火石之间拦下了郭氏。旭昉见郭氏安然无恙,终是忍不住了,他跳下对于他来说有点高的座椅,站在堂中间,有些愤怒道。
“郭氏何罪之有?她只是出于防卫,无意伤害使臣。又为何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大理寺卿连忙道。
“殿下,郭氏此举没问题,但她此举过度,犯下如此大错,竟将使臣面上留痕,无论如何,也要给使臣一个交代。”
听到这,旭昉更是来气,他个头还矮,站在堂中,只能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的大理寺卿,小小的身板都有点气得发抖。
“交代?平息使臣怒火的交代就是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吗?”他不等大理寺卿继续说话,又道。
“你说郭氏此举过度,那怎么样才算不过度,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嘛!难道被使臣□□她还要感恩戴德不成!她一个女子除了拿随身的簪子防身,还能怎么做,你要求她要她空手制服失控的男子吗?还是怪她跑得不够快?还是怪她倒霉碰上这件事?”
大理寺卿还未说话,使臣就有沉不住气的了,见对方虽是大兴皇子,但不过稚童,心中也笑稚童无知发言,就理直气壮道。
“我国使臣是中了药失了神智,郭氏便下此狠手,谁知她不是故意残害使臣,且她不过一商人妇,却涂脂抹粉,装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谁知她是不是故意设钩想勾引使臣!”
旭昉不可置信地听着这话,又转过头看看郭氏,只见郭氏穿着端庄,打扮得落落大方,青丝盘作发髻,脸上略施薄粉,裙裾颜色淡雅,绣着栩栩如生的雪莲,衬得整个人清新优雅。
那老妇人也听到这话,也停下磕头,偏过头,不满地觑着儿媳,就好像在责怪她不知廉耻一样。
郭氏感觉到婆婆视线,只是面无表情看了过去,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不似往常一样温婉、孺慕,冷不丁让老妇人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求助似的往儿子那看去,郭叔永其实一直暗暗注视着她,见她无事儿,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刚刚冲动了,如果琬娘能被殿下所救,他也能不计前嫌的让她继续做自己的妻子。
但现在看她这样盯着自己的母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斜着眼睛瞪着郭氏,眼中充满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母亲呢?”郭氏却再也不看他们,跪在地上,垂下头,好似不再在意自己的命运。
“若是使臣你遭劫匪所劫,是不是都怪你穿的太好?跟劫匪有什么关系呢?你主动引得劫匪来劫,至少要付大半责任吧。”
那使臣闻此,脸色渐渐变青,但还是接话道。
“无知妇人岂能与我相比?”
旭昉一听这话,就被气笑了,他小小的脸上甚至带上了讥讽的笑意,但他的话却无丝毫退让,话语掷地有声,气势逼人。
“你如此看不起女子,岂不是女子所生?你府上内眷难道生来就是你的奴仆吗?”
那使臣气得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
旭昉却不再理他,只看向上首,看向太子哥哥,道。
“在郭氏看来,她仅仅是反抗了他人突如其来的侵害,现在因为伤人的是使臣,她反抗的过程中伤到了使臣便要受罚?她是我大兴的百姓,理应也由大兴庇佑,不论她是什么身份,也不应该沦为平息使臣怒火的牺牲品!”他情绪翻涌,顿了顿,又看向郭升永。
“你的妻子奋死反抗,莫说没有被污,就算被污,她就该去死了吗?她只是一个受害者,遭此无妄之灾,她才是最痛苦的,世人应该怜惜她,而不是轻视她!你身为她的丈夫,别人不解,你还能逼你的妻子吗?”
郭升永闻此,心中有所触动,但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语,他觉得颇有些无稽之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怎得殿下就会反对呢?
跪在地上就像丧失了生气的郭氏听闻此言,猛地看了过来,看见小殿下不过束发之龄,却无畏地立在堂下,话语字字珠玑,一字一字仿佛重重砸入了她的心底,从刚开始遭受迫害起,她其实早已知生还无望,就算案子判她无罪,归家后也得以死谢罪,保住名声。但现在有人跟她说,她是无辜的,她才是受害者,她根本不必承受这些。她本来死寂的心一点点热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情,泪水却在她前面泅成了一滩水迹。
旭昉见周围人都是一副大受震撼却不赞同的表情,本来情绪就一直波动下,见此一股深深的无力就蔓延而上,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情绪波动下,就猛地咳嗽起来。
太子受弟弟一番言论影响,心中固有的观念打破了一个小口,他若有所思起来,看着堂下站着的幼弟,他小小的人,背挺得笔直,就算仰着头看向他们,却不带一丝退让。他从这刻才真真正正地正视自己的弟弟,尽管之前弟弟的才能已经开始慢慢展现出来,但他多是包含着欣赏、纵容的心态,是以一种对于后辈的态度,去娇宠着幼弟,对于他的成就也是欣赏、赞扬居多。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幼弟有着自己独立、坚韧的思想,尽管他对幼弟所说不能苟同,但也被话语隐隐打动。他心中万般思绪翻涌,却听见弟弟开始剧烈的咳嗽,立马回过神来。
“此案容后再议,待查清楚之后再判,先将郭氏收押。”然后,他便起身抱起了幼弟前往后堂,步履加快,扔下一句。
“请大夫。”
旭昉渐渐从剧烈的咳嗽中缓了过来,眼睛也因为剧烈的咳嗽导致湿润无比,他心绪不平,见抱着他的皇兄,只轻轻道。
“皇兄,为什么女子就要受此戕害呢?若是发生这种事的是皇姐,难道也要让皇姐一尺白绫了却吗?”
太子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正想说怎么可能,皇姐是公主,但凡有此事发生,也是对方等着诛九族吧。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嗫嚅了几下,始终没有说出来。是的,就算是公主,发生了这样的事,对方肯定不会好过,但堂堂公主此后的日子也离不开常伴青灯古佛了。
大夫来了之后,诊断就是情绪翻涌,又因素体不强,才导致的气急干咳,并无大碍,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进些温补的药。
太子听了,便打算将他送回宫中,再给宫中太医诊断一番,在宫中用药也让他放心些。旭昉握住了哥哥的手,道。
“皇兄,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不用多送。”他顿了顿,又道。
“郭氏?”
“孤答应你。”尽管俩人并未言明,但旭昉明显放松下来,往皇兄处靠了靠,依恋地蹭了蹭,才道。
“那皇兄,小七就回宫了。”
太子的确还有事儿要处理,就也没强求,又派了一些侍卫护着他回去。
冠玉要回相府,刚好顺路,他便捎上了。
一路上,俩人罕见的无言。
冠玉想要道谢,但话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他是要谢什么呢,谢殿下阻他未伤人?还是谢殿下救下那女子?他放在两边的双手,紧握又放松,有些焦虑,心中还有愧疚。
旭昉有些茫然地坐着,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相府到了,冠玉在下车前,话也没说出口,他正想下车,却见小殿下从暗箱内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了他。他有些不知所以,只看见殿下对他笑了,一如往常的亲近。
“冠玉,明日就是你生辰了。我本是打算今日留宿你府中,子时陪你一起迈过一岁,但事发突然,父皇、皇兄都不会放心我在宫外留宿,所以我还是回宫了,提前跟你说一句,生辰快乐!”
旭昉还上前,抱了抱他。冠玉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再也无人为他庆过生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但现在却被小殿下惦记着,他心受触动,只觉得眼眶湿热,紧紧握住手中的匣子,连青筋都微微暴起。
半晌,旭昉才松开了手。
冠玉也要下车了,他的帷幕掀到一半,旭昉又开口了。
“冠玉,你……”他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是故意的吗?”
冠玉身体一僵,正想回过头解释,又听见后面的小人,语气轻软地道。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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