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小修）

“陛下，夜已深了，该歇了，”魏宣在旁斟酌许久，见元帝阅奏本的间隙，才小心翼翼开了口。

        “什么时辰了？”元帝从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抬起头来，眼睛都开始有些酸涩。

        “回禀陛下，已经亥时了。”魏宣敏锐的看到元帝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半响又轻声开口：“奴才斗胆，让奴给陛下揉揉吧。”

        元帝微微合上眼，魏宣立马上前。他只感觉那微微的酸涩都随着轻揉好了许多，疲乏也有所缓解。

        如果有个现代人看到这一幕定会大吃一惊：这不是中小学生人人都会的眼保健操吗？

        元帝酸涩好了许多之后便把魏宣挥退至一旁，日常一问。

        “旭昉那小家伙今日如何？”

        “七皇子今日照常乖乖得完成课业之后，又去文渊阁呆着了。”提起皇七子，魏宣也露出了更为真挚的笑容。

        “他呀，跟他几个皇兄真不一样，那几个崽子小时候可不是上窜下跳，当初朕四处征战的时候，除了老大随军跟着朕，他们呆在驻地都不安生！朕那几个乖女都被他们带坏了。”元帝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

        魏宣知道皇上只是打趣几个皇子，所以并未接话。谁不知道大兴朝如今的后代子孙关系甚笃呢。

        “今日旭昉未在文渊阁待过两个时辰吧。”

        “七皇子今日刚好超过了一刻方才出来，临走时还要把书带回去呢。被拦下来了。”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其他皇子的身上，那元帝可不得好好褒奖一番。但偏偏发生在病弱的七皇子身上，就让人徒增担忧了。

        想起七皇子那张白嫩的小脸，魏宣又有些不忍心他被元帝说教，虽然那说教对于元帝来说也太轻了些，但是他还是不忍心，便又补充道：“可是今日小皇子哺食比往日多食了一些。”

        “老七这是怕朕又说教他，亡羊补牢倒是做的在行。”元帝嘴上说着，心里不免还是担忧，手上动作也未停歇，将奏本合上，就想要起身去毓庆宫看望一下。

        但随即又想到夜已深，此时去探望老七也已入睡，还是明日再去。老来得子，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时无刻的喜悦与满足、挂念与忧愁。

        老七在母胎就受毒素影响，幸而出生还算健康，只是难免带上不足之症，无法根治，只能平日好好温养，他本身又是个勤学孝顺，早慧过人的，元帝为了弥补自身受教育程度低的遗憾和短板，及其重视后代的教育，昭告天下，聘请各地名儒，以育皇子。一时间，名师荟萃京都，皆是满腹经纶之人。

        凡是教导过七皇子的大儒，莫不夸赞：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

        元帝是又欣喜又郁郁。想起天元二年那场投毒案一时又是气急。当年前朝余孽用最后的力量进行反扑，企图在皇业未稳之时搅弄风云，同时北匈奴又不断骚扰边境，大有出兵之势。

        帝派皇二子领兵十万北击匈奴，送行的家宴上，当时的皇七子尚且一岁有余，走路摇摇晃晃的走向皇二子，抱住皇二子，软糯糯的开口道：“哥哥，早日归来。”说罢，还给了皇二子一个特有亲亲。喜得皇二子恨不得当日就直取匈奴，大胜归来。

        但当夜，皇七子便高烧不起，面色乌青仿若中毒之状。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才解了毒。但因为皇七子本身便有不足之症，尽管毒解，但高烧仍旧不退，太医们均战栗地跪倒在地，呼：臣无能。

        帝大怒，是夜，帝后与赶来的皇子们彻夜未眠，立于榻前。好在天可怜见，皇七子最后靠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度过了这个生死大关。但之后身体便更加的弱，需得更加小心照顾好生调养。

        后经查清，为皇二子后院有一潜伏多年的前朝余孽，将药粉抹在其衣物上，该药对常人无异，但与当时皇七子在母胎中所中之毒一根同生，有催速作用。又利用众所皆知的大家对皇七子的宠爱与幼子对亲人的依赖下手，一时防不胜防。

        经此一事，帝王一怒，将余孽多年的布局连根拔起，各府也对自己府内进行了大换血与清查。皇二子更是满心羞愧，没人能想到如此难缠的北匈奴居然被其以两月打得丢盔弃甲。碍于大兴朝休养生息的战略，并未追击赶尽杀绝而是签订了若干条约，得北边境太平。

        而元帝以为已经进入甜美梦乡的七皇子现在在干嘛呢？

        只见殿内昏暗，被子鼓成一团，要是被人见了少不得说一句睡姿不好，但是殿内无人，侍从宫女都被赶到外阁呆着。子时，夜已深，宫女在外殿也有些昏昏欲睡，见殿内无动静思忖着七皇子应该早已入眠，也不敢前去查看，因为七皇子睡眠奇浅，稍有动静便易从睡眠中惊醒。

        而此时的七皇子在鼓囊囊的被下，小心翼翼得翻阅着今天夹带出的孤本，而他手腕上竟泛着微微荧光，照亮了书籍，清清浅浅得翻书声在殿内响起，但外殿得宫女必然听不见啊。

        堪堪看到丑时将整本书看完他才心满意足的合上书藏在床垫内侧，明日再偷偷夹带回文渊阁。他美滋滋的想着，看这熟练的动作也知道不是第一回干这个事了！

        他抬起手腕，只见手腕上有个四四方方的泛光之物，他心里默念关闭，光亮便没了，若有人再此，可不得大呼神迹。但如果有个现代人在这，一定会嘴角抽搐道：小智慧电话手表？

        陈旭昉来自2070年的新世纪，他是个孤儿，那个时候科技高度发达，他去世时才十五岁。小智慧电话手表是政府走基层送关爱到福利院领到的，从他十岁戴到十五岁，却不知怎么穿越也跟他一起穿来了。

        幸好当时虚拟技术已经发展得尤其之快，像这种虚拟设备层出不穷，跟绑定者意念挂钩。可凭借意念控制，且是太阳能的。所以一直陪伴他在这异世中生活。但异世无法联网，他的电话手表也只剩下当年他下载读过的书籍与音乐视频而已。

        幸好当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2070年是知识付费的时代，福利院有好多好心人通过联网把资源发送给他们电话手表下载，帮他们购买相关书籍下载券，他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方法回报大家的方法只有努力只有读书，他十五岁便如饥似渴地读了很多书，甚至生僻的书也读过不少。

        他很难形容为什么那么喜欢沉浸式地读书的感觉，只是每天在清冷的夜晚与星辰相伴，轻微的风声好像围着他打转，他常常走的晚，周围很少再听见其他的声音，回味着今天学到的内容，充实与满足便一点点将他填满。他想着，其实生命不过是一个不断得到的过程，他从生来一无所有，到不断获得，知识浩如烟海，多学到一分他便多满足几分。

        但命运弄人，在他十五岁考上最高学府少年班的时候，他的人生戛然而止。

        他只记得，好像在他弥留之际，无数的人在为他流泪，祈求他醒来。

        他好想、好想，坐起身来，告诉他们，别哭，不值得。

        最后的一丝意识也慢慢消散，这一遭他并未后悔，只是遗憾未能多获得一些。但他这种罪恶的血液，也该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但没想到的是，他另一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六年来，他从刚开始的警惕、抵触，到后来的依恋、信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拥有如这般的家人，他们爱他、宠他、呵护他。

        经过了解，他知道了这个朝代的发展水平大概距离前世七百多年，但是不知是不是时空出了疏漏，还是真有平行时空的存在，这是一个在历史上完全架空的朝代，但又何其相似的朝代，就好像它只是原来世界的另一个平行线。

        他爱这片土地，他知道它之后的颠沛，之后的苦难，再到后来的繁华。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未被打倒，他们坚韧，哪怕日后流血千千万，他们也未曾低下自己的脊梁。无数人为它的繁华前仆后继，燃烧自己，只要想起它的名字便热泪盈眶。

        他也不记得从何时起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可能是之后感受到来自大家的温暖？可能是见过灾难下的扶持？可能是无数的千古绝句的赞颂？让他仅仅看见，便热泪盈眶。

        他的电话手表的屏保不是明星不是动漫不是繁花锦簇。上面只有四句话，张载先生的横渠四句从他第一次看见便震撼不已，从此立为人生箴言，他从前世带到今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他前世未尽的使命，他以它为枷锁，捆住自己的灵魂前世的他甚至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想洗淬自己罪恶的血液，但如今的他却甘之如饴。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将长久声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将长久如云漂泊。

        他的时代已经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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