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人还未至御书房,眼尖的侍卫们便见到七皇子一行人的身影了,其中立马便有一人进入殿内汇报了。站在前头一身气势明显高出其他人一截的青年很快站了出来。

        只见他容貌甚伟,眼角微微上挑却不显一丝妩媚,在十分英气的剑眉衬托下反而带上几分不怒自威。见众人前来也不带丝毫傲慢或谄媚。干脆利落的见礼时,也可以修长的手上隐约的青筋隆结。

        “见过小殿下,陛下正在与辛大人商议政事,请容臣先禀告陛下。”

        旭昉不置可否,却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对他眨了眨眼睛,之后便偷偷凑近唤了声。

        “敬哥哥。”

        但他却没想到,他本就是众人焦点,甚至还没见过七殿下的轮班侍卫别看表面看起来目不斜视,其实总若有似无的往七皇子那扫。而他们又是武力高强之辈,又岂能听不见旭昉那自以为小到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

        他们只见平常冷峻无比,对他们简直活阎王的老大就像被千年冰雪被暖风轻拂,尽管还是未笑,但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老大和缓了很多,甚至……甚至还有点温柔?天可怜见,他们还那么年轻,总不会是眼睛出毛病了吧。

        还未待他们多想什么时候老大与七皇子关系甚好的时候,之前进去请示的同伴就出来了,他对上司略一点头,裴敬也不待多说,只道。

        “殿下请进。”

        旭昉见状也只对他晃了晃亲自拿着的保存设计图稿的锦盒,偷偷对裴敬眨巴眼睛。

        裴敬心下明了,嘴角微微上扬,更是露出不属于本身冷冽气质的温柔来。

        看来殿下已经有所进展了。

        为了完成这个风力水车,对于一个没有见过实物,仅在书籍上学习多遍且每日去查阅相关典籍的人来说,还是很难的。尽管他的智能机书籍里甚至有它结构的剖析、解释,还有实物图。

        但要真正做出一个可以推广使用的风力水车又谈何容易,首先是他不知道现在大兴机械的发展程度,二是不知道如今工匠的发展水平,三是外观大致可以画出,但尺寸如何界定都是一个问题。

        为了搞清这些问题,闭门造车是万万不可行了。他仅仅知道在东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水力机械,越看古代的发明越觉得漫长时间长流中,凝聚了无数人智慧的闪光。现在已有的水力机械,经东汉出现后再经过改良已经比较完善。水转翻车甚至在现代也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可见古人的才人辈出。水转翻车是利用水流驱动水车轮旋转起来,在民间多半用来舂米生产,且借助大自然的力量输水灌溉可日夜不息,方便之处又在早已出现的人踏翻车之上。

        经过在文渊阁翻阅所有与生产工具有关的书籍之后,发现记载还是较少,毕竟当代人更加注重的名家大儒典籍珍藏、史书存放,对生产方面注重较少,即使有人研究,也很少能收录进文渊阁。但他也还是有所发现,水力工具发展的已较为完善,在民间,百姓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刮车、筒车、龙骨水车、水碓等水力工具了,尤其是龙骨水车,现代常见的斗式挖泥机上都能看到龙骨水车的身影,其经济与便捷之程度更是为西方的阿基米德螺旋所不及。

        但风力工具方面的发展几乎还是一片空白,他结合了现代风力工具的发展,便想要做成风力水车。

        于是他找元帝说了自己的想法,元帝为他的妙想所打动,且看幼子说的有理有据,一时也来了兴趣。便唤来工部几名懂机械器具方面的大臣一起来研讨。

        谁知那几位大臣刚来时不情不愿,以为是元帝为哄幼子开心,竟找他们几个大臣来开涮。本着圣意不可违的憋屈心态还是来了。结果与七殿下交谈几句之后,简直相见恨晚!

        连最后走时还依依不舍。旭昉也还那些专业人才的交流中学到了很多,算是对他仅有后现代的创新点子,却无更加强硬的技术做了些许弥补。那些大臣回去之后,也就七皇子提出的一些概念如获至宝,甚至挑灯夜读。

        在了解了相关方面之后,旭昉还是觉得脑中隐约已经有构图,但是还是不够清晰,便想着还是要实地考察一番,便向元帝央求想出宫实地考察一番,恰好离京城不远处就有田庄,元帝起初不允,对于这个幼子,他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且小七身子本就不如平常人家,哪能放任他出入如此危险之地!是的,在元帝心里不在皇宫里时时可以照顾保护,哪怕离他只远了那么一些,都惴惴不安久矣!

        但最后在旭昉的痴磨下,甚至认真地看着他说。

        “父皇,太白诗人曾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儿臣所好为此,父皇可予儿臣?”

        元帝看入他的眼睛,只觉有一轮明月在墨玉般的双眸中散发着盈盈光辉。

        于是他还是答应了,但安全问题还是不能妥协,派出了若干人马明地里暗地里保护相随。

        其中便有裴敬。

        裴敬是开国六将济国公之孙,端的是丰神俊朗,武艺超群,元帝对他也甚是看好,便擢他为贴身侍卫之首,攒攒资历,好待后续安排。

        裴敬接到要随同七殿下出宫查看水田的命令,也无丝毫不悦,而是克尽厥职地接下安排。

        一路上他看着七殿下像只刚放出笼中的小鸟,尽管面上矜持,但却频频打量路上事物。他可以看出七殿下的向往,但却没有趾高气昂的要求他们停下去感兴趣的地方驻足。

        他甚至看见七殿下看着一串格外之大的糖葫芦眼睛发亮,但也没有吩咐他们去购买。他起初不解,但看着四周的百姓们都有些畏缩地看着这边,街道的声音较往常都小了许多。他便隐约懂了殿下之意。战乱初平未久,百姓们对他们这一行看着有些肃杀之意的队伍还是畏惧,殿下是不想对百姓多过打扰吧。

        他只觉得心里柔软了几分,殿下,真与大部分权贵不相同矣。

        到了田间之后,他更加加深了他的想法,七殿下并不像大家所想的只是借视察之名出来玩乐,而是真的指挥起田间管事、老农行动了起来,测量田间土壤深度、丈量水力机械尺寸……,一切都看起来井井有条。

        殿下甚至还亲自下田去观摩一些水力机械的构造。裴敬是想拦都没拦住。他甚至看见殿下整个人几乎都专注的趴在了水车之上,一时又是担心又是动容,连忙站在七殿下周围护着。

        一趟下来,两人关系拉近不少。旭昉也发现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裴大人,其实暗含温柔,细致极了。在他查看完满手脏污的时候,连水月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带着祥云暗纹的帕子便递到了他身旁,还有着微微的湿意,难怪他刚刚消失了一会儿。旭昉接过帕子,竟还惊讶的发现帕子还是温热的!他想着裴敬一路以来尽职尽责的守护,便弯了弯眼睛,带着笑意的说道。

        “谢过裴大人。”

        裴敬万没有想到一路上矜持沉默的七殿下居然对他释放了喜意,还对他道谢,想到七殿下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不免想到盛名之下岂有庸才。连他都之前都因为殿下年龄小的原因,不免对外界盛传的七殿下之名有所怀疑。想到这,便觉得羞愧难当。

        但他本身也是性子比较冷淡、不爱多说之人,这下尽管想表达些什么,也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了。

        便淡淡嗯了一声。

        见七殿下也没在意继续去看田间情况了,一时又懊恼不已。

        回程路上,旭昉昏昏欲睡,他的身体勉强撑住了几个小时的专注,再加上路上艰辛。因为这个路,马车坐起来是真的颠簸!只感觉后臀都隐隐做痛了!想到现代电视剧里那些端坐大方,看起来潇洒尊贵无比的人物,不免在心里落下了两行清泪。没人告诉他马车这么颠簸啊!古代的路不若现代的平坦大道,京城的道路已经算好了,没想到还是颠簸不已。

        他尽管感觉到了痛意,但还是克制着自己,感受到身体的疲乏,感觉全身都打不起劲。但心里还是高兴满足的很,想到今天的收获,他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再来几趟也成!

        裴敬见马车中没有动静,连来时偶尔偷偷的掀帘打量街道的动作也没了,只感觉呼吸声也越来越浅,一时有些担心。吩咐了周围一声,便想打马靠近马车,问询一下情况,还未靠近,他便见到近日殿下看着的那串较周围其他糖串都大的糖葫芦还在,心念一动,便吩咐其他同僚帮他牵住马,随即翻身下马,把那串糖葫芦买了回来。

        不顾周围一些熟识同僚的震惊打量的目光,他翻身上马,微微敲了下车窗,唤了声殿下。

        旭昉只觉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有人唤他,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掀开了帷裳,便见那身形欣长的男子,发丝随着行马速度微微翻腾在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上,光泽在他身上流动,他便这样望来,未发一言,只手上递来一串偌大的冰糖葫芦,与冷冽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旭昉接过糖葫芦。如黑曜石般澄澈的双眸认真地看着他,满带笑意地道了声。

        “多谢了,敬哥哥。”

        裴敬只觉得自己行马地技术都突然差劲了许多,他突然有点紧张地勒紧了缰绳,骏马由于他的反常,都在原地焦躁地踢踏了几步。

        他才缓过神来,罕见地勾起了嘴角,打马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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