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还未发出惊呼,鼻尖就迎来一抹熟悉的气味,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但箍着我的人并没有松开,手卡在我的脖子上。

只要用力,我的脖子就有可能被捏断在他的手里。

可我一点也不怕。

“殿下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夜半三更,是专门为了等我吗?”

马车外的周拓刚刚反应过来,他敲开车门,看清车里的景象,莫名愣在那里。

“出去。”陆凝也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可是更多的,却感受到压抑在这两个字下面的愠怒。

莫名其妙。

就如同他出现在这里一样莫名其妙。

赵府当然不会请太子来当座上宾,萧牧野还算是跟赵高专心代顾,有那么一点裙带关系。

陆凝也却是当朝太子,他的亲信不是赵家,赵家自然也不会请他。

一是太子地位尊崇,二是就算赵知近当真在私底下做什么,他也应该是用迂回的方法。

比如,通过我这个半真半假的‘幕僚’来传递消息,也不会轻易打草惊蛇。

所以太子实在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

周拓只是顿了顿,看清我的脸色,然后一颔首,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

说好的是我花钱雇来的,怎么感觉看陆凝也的脸色,比看我的多?

陆凝也的手指还卡在我的脖子上,没有放开,却也没有用力,我分不清他的目的。

但是与此同时,我的鼻尖传来一股很清淡的酒味。

花宴上没有上酒,所以这个酒味不是我身上的,那就只能是陆凝也的。

被他从后面掐住脖子,其实不太舒服。

有一种命脉交到别人手里,自己掌控不了的感觉。

更何况他喝了酒。

很微弱的恐惧迈上心头,连我自己也没有发觉呼吸重了两分。

陆凝也的手又突然松开了,咚的一声闷响,是他的头砸靠在车壁上。

我回头看上他,这才看清,喝了酒的陆凝也,脸上有一抹微醺的红色,就附着在眼睑上。

但是眼神又是清明的,不见丝毫醉意。

他就这么半睁着,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是我的影子。

很奇怪,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可是又没有发脾气。

你更加不会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殿下喝了酒,怎么不回宫休息?”

他不说话。

我轻叹了口气,有八分确定,他大概是在生我的气。

但我实在不知道哪里惹了他。

在我的印象中,十多岁的陆凝也经常都是这样一张脸。

明明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我总能从他的眼神,分辨他心情是好是坏。

非常奇怪,我与萧牧野一起生活了四年,可谓是朝夕相对,都尚且没有这样的了解。

偏偏在陆凝也身上,我有着这样的洞察力。

想着,我抬手去掀车帘,想叫陆凝也的护卫去拿一碗解酒汤来。

但是动作没有达成,我的手刚碰到车帘,另一只手腕就被陆凝也攥住。

喝了酒的陆凝也,手上的温度也不如平常那样凉。

往常他碰我,手心几乎没有温度,搭在我的皮肤上时,常常让我觉得心惊。

——但太烫也不好。

掌心的温度几乎到了灼热的地步,我的手腕被烫的微微一抖。

来不及抽出手,就被他更紧的握住,拉了过去。

真的太奇怪了,我没有见过喝了酒的陆凝也。

原来喝多了的太子殿下,是这样一声不吭,闷闷不乐发脾气的习惯?

今日纠缠一整日,又是面对孟冬宁,又是面对萧牧野,还有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赵知近。

我本来就非常心累,能坚持到花宴结束,本就磨掉了耐心。

陆凝也这样,不说话不沟通,让我隐约代入了当初在王府,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场景。

从前不觉得是独角戏,唱了也就唱了。

可是死过一次了,再往回看,就会觉得自己傻,觉得自己天真。

觉得陆凝也是不是也当我天真。

我手上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我的表情大约也是不大好看的:“殿下有话便说,有气便撒,叫人摸不着头脑,怪烦的。”

没有收敛语气,甚至带了淡淡的冷讽。

陆凝也于是又抬起了他漆黑的眸,锁住我,却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我们互相对望,谁也没有先服软的意思。

大多数时候,我的脾气都是好的,不大计较,也不容易恼怒。

但是自从,借着谢司遥的身份活过来,我就经常有克制不住脾气的时候。

脸上的喜怒哀乐,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但是面对陆凝也,我却经常将真实的情绪放纵出来。

也许过得挺长的时间,隔着高墙和屋檐,赵家别府放起了烟火。

刚才我走之前,侯雯就留我,说是晚膳之后,准备了烟火。

但我兴致缺缺,实在疲惫,所以拒绝了。

谢司媛在赵府乐不思蜀,拖着谢司婧,双是看完了烟花再回家。

此时想必留在那儿的,满园子的人都在抬头仰望。

但我与陆凝也,坐在车里,昏暗的视线,只能听见外头烟花绽放的声音。

陆凝也好似被这个声音惊醒了,他复而又靠回了车壁,抬手将他系紧的领口松开了一些。

修长的五指,如葱如玉,动作飒爽,头也不抬,他说:“你走吧。”

原来是赶我走。

我看了他两眼,随意的点头,然后掀起车帘出去。

可是直到我落了地,也没听见他吩咐护卫赶车。

叹了口气,我招手让周拓过来。

不消片刻,他便从热气腾腾的闹市中反身而归,手上拎了个暖罐,递给我。

本来是真的不想管,但是陆凝也确实帮了我很多。

……好吧,我说谎。

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什么善于表达自己的性子,政事上雷厉风行,但其实就是个闷葫芦。

要你多缠两句,多晃悠两下,才能松动眉目。

我拎着罐子重新上了车。

陆凝也已经闭上眼睛,听见动静,轻斥了一声滚。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将醒酒汤倒进小碗里,热腾腾的药汤,气味很快飘进他鼻腔。

睁开眼,他醉的有些迷离:“不是让你走么。”

“我是要走,走之前,殿下先将醒酒汤喝了。”我递过去。

他没有接,只是睥睨我:“凭什么。”

凭什么我让他喝就喝,他应该是这个意思。

赌气起来,像个三岁小孩子。

“殿下不是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孤舟难行。”

“嗤。”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气散了一点,耐心也多了一点。

我又将碗递过去,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着轻哄:“殿下还是喝吧,免得酒醒了头疼。”

他又盯着我看了半晌,盯的那款醒酒汤都已经散了热气,他才屈尊降贵,抬手接了。

“……”

真是祖宗。

既然已经喝了解酒汤,我也该功成身退。

可我还没出去,他却主动开口了。

“萧牧野在赵府对你真情流露,要护你周全,你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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