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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 章


聂蓉没想到自己一句自嘲的话说出去,  还能得到默认,心中更是气恼,于是也沉默下来。

        直到穿戴洗漱好,  严辞才开口:“今日无事,想去哪里走走么?或是带你去学马球?“

        聂蓉有些犹豫,她有些想出去,  却又还有气,总觉得最好和他相敬如宾就行了,  不要常待在一块儿,到时心里生了期待,却又不免失落。

        她没马上回答,看似拒绝,严辞的脸色便渐渐有些暗沉下来,  又问:“不想去?”

        她正要回答,此时一名丫鬟被青梅领过来,  聂蓉看了眼,发现是陆绯嫣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朝两人见礼后说道:“侯爷,  魏国公府说要挑个日子提亲,我们姑娘却不想现在回太原,夫人就说找侯爷商量商量,不知侯爷您现在是不是有空过去一趟。”

        聂蓉垂着头做自己的,  心想这事和自己没关系。

        严辞看她一眼,  二话也没说,只朝屋外走去,那丫鬟连忙跟上。

        待他们离开,  冯妈妈小声嘀咕道:“谢天谢地,  国公府做事还算利索,  这表小姐可算要订亲了。”

        聂蓉又想起了那只金烧蓝镶玉发簪,她觉得就算订亲成亲了也算不得什么,两家离得近,以后常有往来,到时严辞对这表妹照顾有加,表妹又对严辞与旁人不同,她在旁边看着仍然会不高兴。

        这就不是陆绯嫣出不出嫁的问题,而是她这个妻子做得太尴尬。

        本以为严辞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他却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聂蓉决定不管他了,拿着账本去问老夫人几处不确定的地方。

        出了海棠院没走多久,却看见了宋明钰。

        丫鬟领着她进来,宋明钰见了她,倒主动向她问候道:“侯夫人。”神色自然,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别的脸色或是情绪。

        聂蓉有些欣赏宋明钰的坦荡和明理,她喜欢沈知仪,也会当面问她还会不会和沈知仪在一起,却在问过之后也自如往来,这样的姑娘,沈知仪竟然还能拒绝。

        她浮出一抹笑,朝宋明钰道:“二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宋明钰说道:“是我三哥,爹从冀州回来,带了些东西,他挑了几样陆姐姐会喜欢的,许了我一个马鞭,托我帮他带过来。”

        聂蓉笑道:“你三哥倒是有心。”

        这时宋明钰说:“要不然夫人带我过去吧?”

        聂蓉见她大方,自己也不好意思拘谨,点点头,说道:“你和我来。”

        路上,宋明钰倒没说有关沈知仪的事,而是问她:“上次来我就觉得奇怪,侯府怎么没见着花?都是些松啊柏啊竹的,有个荷花池,却还是白荷花。”

        聂蓉回道:“老侯爷不喜欢花,所以没种,大概觉得白荷花比粉荷花更高洁?不过,侯爷倒似乎不喜欢松柏竹之类的。”这是她猜的,上次绣香囊,他就不要那些图案。

        “那些树有什么好看的,回头让侯爷都给挖了,全种上花。”宋明钰说。

        聂蓉笑: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惜不敢这样和严辞说。

        宋明钰看着手上盒子说道:“我哥竟然还给陆姐姐挑了个制作精巧的鲁班锁,你说她会喜欢么?我总觉得陆姐姐看着和气,但好像挺冷清的,似乎不太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聂蓉心想,那看是什么人送吧,比如严辞若是送了这鲁班锁给陆绯嫣,陆绯嫣估计也是喜欢的。

        “表妹大概是端庄惯了,才显得冷清,毕竟是当着未来婆婆姑子的面,哪能自在,若是熟了就不会了。”她说。

        宋明钰笑起来。

        这时已经快到陆绯嫣的落星斋,两人正往前走着,一阵嘈杂声传来,还不及分辨是在做什么,一名丫鬟急步过来道:“夫人,二爷在那边爬树,爬太高,下不来了。”

        聂蓉不知是什么情形,朝宋明钰道:“二姑娘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看看就来。”说着就随丫鬟过去。

        没一会儿就到附近一棵梧桐树下,严皓果真爬到树梢上了,下人搬着梯子都够不着,又怕他摔跤,急得打转,聂蓉在下面问:“要找个会爬树的来接你吗?”

        严皓半天没回话,聂蓉又问:“你怎么了?吓到了吗?”

        这时严皓突然低头看向她道:“嫂子,快去落星斋,出事了!”

        聂蓉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但他语气着急,宋明钰也还在等着她,她便不再管这边,连忙往回走,到了地方却见宋明钰已经不在了,再往前一看,她竟静静站在落星斋院外,不知看着什么。

        聂蓉连忙赶过去,到她身后,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陆绯嫣先前不知说了什么,此时泪流满面,在她过来时,正好看见陆绯嫣从身后一把抱住严辞。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哎呀,是二姑娘来了?”

        那声音不小,似乎是有意提高嗓门的,聂蓉回头,只见陆姨妈领着老夫人从后面过来,看到她,恼恨地瞪了她一眼。

        里面陆绯嫣听到声音连忙松开严辞,宋明钰笑了笑,开口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倒是我国公府自作多情了。”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陆姨妈连忙追上去解释:“二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误会。来都来了,就进屋喝杯茶吧?”

        宋明钰只是径直往前走,也不理睬,陆姨妈仍然一边追她一边解释着。

        聂蓉看向严辞,严辞也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多的神色,陆绯嫣则是白着脸,似乎是一副事已至此,悉听尊变的态度。

        老夫人上前看了看院中两人,又看看聂蓉,似乎猜出什么,又有些迷糊,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辞和陆绯嫣没出声,聂蓉也沉默着。

        这时陆姨妈回来了,看向聂蓉道:“你存的什么心,竟领着二姑娘到这儿听墙角,你是生怕嫣儿嫁个好人家是不是?怎么这么毒的心!”

        聂蓉这才知道她刚才瞪自己是为什么,严辞看自己那一眼又是为什么!

        原来他们是怀疑自己有意带宋明钰过来,又有意不出声的!

        她心里一时委屈又气恨,忍不住回道:“是人家自己听到的,我可没领她过来!再说表妹既然做了这事,又怕人看见做什么,说不定她倒希望这婚事说不成!”话说出口时她已是泪流满面,看严辞一眼,转身就离开落星斋。

        走了几步,撞上往这边过来的严皓,严皓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她也没理,慌不迭就往海棠院而去。

        到房中,本就决堤的泪水更是汹涌不止,待看见书桌上那几本用布包着的破书,更是又悲又恨,上前就将书从里面拽出来狠狠撕起来。

        冯妈妈自外面进来,见这情形,急忙拦住她:“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这让侯爷知道又该没好脸了!”

        “没好脸就让他没好脸,我就撕了它,有本事他就休了我,大家都好!”她哭着还要撕,冯妈妈从她手中将书夺了过去,塞进了箱子里,她撕不了了,便抓过之前给他缝的披风,拿了剪刀就开始剪。

        “这到底是怎么了!”冯妈妈又去夺她的剪刀,正纠缠着,严辞从外面进来了,冯妈妈心中一紧,再看聂蓉手里拿着剪刀和破披风,知道这就是藏也来不及了。

        聂蓉此时也同陆绯嫣一样无所畏惧了,当着他的面,继续剪那件披风。

        严辞看向冯妈妈,吩咐:“你先下去吧。”

        冯妈妈万分不放心,却只得依言退出去。

        他看着她,她就狠狠剪,剪到七零八碎,将披风扔下了,坐到床上开始哭。

        严辞上前来,拿了她手上的剪刀,开口道:“严皓过来说了,他在树上看见是宋明钰自己过去的,你后面才赶过去,这事和你没关系。”

        聂蓉立刻哭道:“怎么没关系,就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投胎到这世上,侯爷您也不会动念头娶我,不娶我,您就能娶表妹,娶了表妹就皆大欢喜,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了!”

        严辞无奈道:“你这又扯到了哪里!姨妈的确说得不客气,但她确实是误会了,又在意这桩婚事,情急之下才那样说。嫣儿的婚事应该是要落空了,姨妈想必难过,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聂蓉气得惨然一笑,和他说道:“我不和她计较,我倒能替她出个好主意,你现在就休了我,马上娶表妹,你侯府不比国公府差,你又有爵位在身,姨妈肯定是愿意的,表妹也高兴。”

        严辞目光一冷,怒声道:“你总提这事,就是心里盼着被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份心,没可能!”说着就愤然转身,猛地拉开门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揣着怒火回来站在她面前道:“我若想娶她,又有你什么事,何必等到现在?她让人找我是讨论提亲之事,我过去也的确说的这事,刚刚只是意外,我也不曾想到,你何必将气撒在我身上?”

        聂蓉讽刺道:“是啊,不想娶她,却对她关怀备至,青睐有加,难不成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我么?”

        严辞不服气道:“我什么时候对她关怀备至,青睐有加?是拒绝我母亲牵线,还是逼她成亲?”

        “你是让她成亲了,可转眼就送了只簪子给她,人家以为你对她放不下呢,怎会安心去成亲?”她立刻说。

        严辞一副莫名其妙,无话可说的模样,半晌才道:“聂蓉,你能讲点道理吗?首饰人人都有,难道不是你亲眼所见?照你这样说,我是对所有未出阁的妹妹都关怀备至了?”

        聂蓉抹了把眼泪,索性将心里的不忿倾倒出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那只簪子是所有首饰里最好的,侯爷自己要做得如此明显,却又怪人不讲道理!”

        严辞深吸两口气,半晌才说:“那簪子的确是里面最显眼的,我将它给嫣儿是因为心存愧意,也是祝福她订亲之喜,再说,若小陶买的首饰里没这只出挑的簪子,分给她的也就和其他人一样。”

        聂蓉不说话了,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小陶买的首饰”这句话,然后垂着泪问:“这是小陶买的?”

        严辞冷声道:“我哪有那个时间,所以东西都是小陶买的,送到我面前,让我分了分,只有……”

        话说到一半,他没说了,她却忍不住想,“只有”什么?只有她的东西是他亲自挑的吗?可这想法过于自信,她没敢继续往下想,就说:“那至少你在分东西时为她用了心,给我那两匹绸缎,想必是绸缎庄里的卖不出去的陈货,要不然怎么和几位婶婶的花色差不多?”

        “你……”严辞无奈道:“两匹缎子,至于让你放在心上吗?你要不喜欢那个花色,今日我便带你去京城铺子里挑,你看中什么拿什么!还有那什么簪子,什么镯子,冀州做得再好,能有京城里的手艺好吗?你竟还能因为这个生气!”

        聂蓉不服气,心想自己怎么不能因为这个生气了,明明就是很气人的事!

        可她想了一下,就琢磨出了严辞的思路:他觉得首饰、绸缎这些东西京城里多得是,而且比冀州的更好,所以不值一提,但当地食谱却是京城难以求到的,这才是特殊的。

        仔细一想,无论是送给叔公们的东西,还是送给弟弟们的东西,或是其他绸缎首饰之类,大概都是小陶驾辆马车,转了几个铺子,只管将看中的往马车上装;但唯有食谱这样东西还要挑一挑,兴许是严辞自己亲自挑的。

        虽然她仍然不喜欢食谱,但这样一想,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有些欢喜。

        就在这时,周妈妈过来道:“侯爷,落星斋那边姨夫人在和嫣姑娘哭吵呢,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严辞一听就知道大概是陆姨妈气恨陆绯嫣,在责怪她,而陆绯嫣却不认错,他母亲也劝不住,所以才来叫他。他转头看看垂头擦着眼泪的聂蓉,开口道:“今日够乱的了,你别再拿剪刀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她仍不出声,待他离开,才抬头来看向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到他出了院子,才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去箱子里找冯妈妈放起来的那几本食谱。

        有三本,其中两本被她撕了,还有一本是好的,这一看才发现不是什么食谱,而是两本游记,另有一本名为《陶安公食斋录》的书。

        看前文介绍,似乎是冀州当地一处有名的食斋,主人被称为陶安公,一生沉迷于制作饼子糕点,到六十花甲这一年,他孙子感念老人家一腔赤诚,由老人口述,孙子代笔,写下了这本书。

        里面是老人家的一生自述,如何穷苦出身,如何长大,又如何进入酒楼做帮厨,然后拜师学艺,专攻点心制作,这其中的发现、感想、拜访老人或名师,自创新品等等经历,有老人家的心得与经验,也有老人家擅长的数十种糕点详细制作方法。

        聂蓉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书,抱着被撕破的书册就读得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到看到一个名为《八珍糕》的食谱时,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似乎是严辞的字迹。

        她立刻起身将严辞之前那封信拿出来比对,果然发现这真是严辞的字迹,只是书册上的字迹比信上更为工整,从行草变成了行楷,更加清晰好认。

        她知道他们写惯了字的不爱写楷书,嫌慢,所以像他这种习惯写行草的人要一笔一划来写接近楷书的字,是非常需要耐心的,而严辞说自己哪有那个时间去给人买礼物,却替她抄了一本书。

        不错,既然是孙子替爷爷写的传记,又不曾去印刷售卖,自然是手写孤本,不可能平白给别人的,若想要看,不只要让主人同意,也只能自己另抄一本。

        而她现在,竟将这书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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