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程家人怎能被欺负
买完东西回来。
程安梅家里已经收拾妥当, 数不清的衣裳堆积在院里水盆里,等着人去洗干净。
叶忍冬看着绳子上晾着的衣物。
大多已经干了,正随风飘着。一半多是五颜六色的轻纱。不用想, 也知道是这后巷的窑哥儿、姐儿们的东西。
还有些是棉麻衣裳, 跟自家相公的衣裳差不多大。应当是些单身汉子的。
大姑就是靠洗衣谋生的吧。
叶忍冬默默拉紧程郎玉的衣摆,挨着围墙根儿绕开这些乱飘的衣裳。
“阿久,你看着马车里的弟弟。”
小崽崽在上车后就一直睡着,中途起来吃了点东西。出去一趟又睡着了。
夫夫两现在忙着, 熟睡的小朋友不用管,只需要看着就行。
“好。”戚九本就没出来过。
夫夫俩将买好的东西放下,叶忍冬去做些稀粥, 程郎玉则去帮着程安梅。
“大姑。”程郎玉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程安梅打断他的话,看着这个已经是一家之主的大侄子,有些喜悦地笑笑。“郎玉长大了啊。”
程郎玉帮着将躺着的大姑父抱起翻身。“早长大了。”
程安梅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嘴唇确实不知道如何抬起,只得垂眸将被子重新给人盖上。
“大姑在这边过得艰难,不如回家去。好歹爷奶还在,就算是我们做晚辈的孝敬,怎么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况且, 你现在身体吃不消, 还有大姑父要照顾。”
程安梅苦笑, 撑着床沿坐下:“哪能这么容易的事儿啊。”
“我现在勉强能过, 用不着再麻烦你们的。”
程郎玉心中长叹。
他道:“那家里几个哥哥呢?”程安梅几个儿子,都是个顶个的莽汉子, 就是卖力气, 也用不着他姑这么败坏身体。
这话问道心坎, 程安梅惨然。“罢了,既然玉小子想知道,那姑跟你说。”
程安梅看着自家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眼睛闭了半年还未能睁开。即便是她再注意养着,现在也瘦得像皮包骨。
她长叹一声,拉着程郎玉到院中坐下。顿了顿,她艰难开口。
“这事儿啊,还真要归结到你那几个哥哥身上。”
“老大憨厚老实,但当初喜欢上个会钻研的媳妇,娶了媳妇后,愈发与我们离心。现在见我们老两口这般,早被那媳妇撺掇得分家。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老二嘛,祸端就在他这人。”
程安梅擦擦眼角的泪,哽咽道,“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在哪儿染上那赌瘾,本来好好在镇上当跑堂的,后来赌红了眼。赔的钱越来越多不说,还被酒楼赶了出来。”
“输光了家当,甚至把我们老两口的养老钱连带着地契房契一块偷了去赌。”
“我们知道这事儿时,老头子一气之下闹上赌坊。”
“没想到他赌红了眼,爹娘不认。”
程安梅锤着心口,终究没忍住眼泪。“我至今夜夜做梦,那昏暗的赌坊啊,二小子歇斯底里。老伴拦不住,气得倒地上再也没醒来。”
“教子无方,终究是将我全家都赔了进去啊!”程安梅嚎啕大哭,双手捂脸。
“房子没了,铺子也落到赌坊手里。几个小子全都离了家去。就剩我们老两口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啊!”这声长吟如泣血,道出了程安梅憋在心里的难受与痛恨。
“若不是,若不是房里那个还要人照顾,我早一把刀将自己了结了去。也好过整日里浑浑噩噩,要死不活的日子。”
“大姑。”叶忍冬带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出来,小心地靠近程安梅。
他看了看脸色不怎么好的程郎玉,还有抱着小崽崽蹲在墙角的戚九。踟蹰着蹲在程安梅身边。
柔嫩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着程安梅的背。“大姑,日子会好起来的。”
来之前,大嫂、大哥二哥在店里忙,叶忍冬将程安梅的事儿提了一嘴。
大哥程立君当时就直接说。“老程家的人在家好好养着,没道理嫁出去了还要在外边受委屈,若是大姑在这边不好,就直接接回来。”
叶忍冬还记得大哥的威严。
那是一家之主说出的话,也是代表程家人说的话。
既然如此,在这边压弯了腰求生,还不如回程家,回上华村。再怎么样,肯定比在镇上勉强过日子要好得多。
叶忍冬抿唇,梨涡印出些许。
程郎玉将蹲着的糯米团牵着揽到自己跟前,他劝说道:“姑,跟我们回去吧。”
他额头抵着叶忍冬的背,眼神发冷。
“既然那几个畜生已经跑了,这边什么都没有了,那您二老还不如回程家村。”
“即便是种个菜地,也比这里来得舒服。”
程安梅哭了会儿,不好意思地将泪水擦去。两个眼珠子里布满血丝。
还是拒绝道:“哪能再去麻烦你们呢。”
他俩现在就是个累赘,自己本就难,没必要连带着娘家也难。
程郎玉薄唇紧抿,没再出声。
叶忍冬手悄悄往后,贴在程郎玉脸上。手心的脸紧绷着,不用猜,就是不高兴了。
不过,相公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叶忍冬拉开腹部程郎玉的手。“我去看看火。”
戚九逗着小崽崽,抱着他也往厨房里走。
外面这些东西,程元卿小崽崽要少看。
花里胡哨的,伤眼。
午饭一顿清粥。吃完后,程郎玉就默默将车厢里边垫上被褥,把姑父抱了进去。
等到姑姑洗碗出来,无奈地看着程郎玉。“玉小子,你这样让姑怎么办!”
“能怎么办,快点姑,不然到家就晚了。”程郎玉道。
既然老大说带回去,那就带回去。
怎么安排,就看大姑的亲大哥,也就是大伯怎么说。
反正这地儿时不能住的。
程安梅见程郎玉眼神坚定,全是带她俩走的决心,只好拍着腿进屋收拾东西。“罢了罢了,姑拗不过你。”
院子里的衣裳人自会来取,房子的租金这月的也付了。至于那些个兔崽子,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草草收拾好几身衣裳,就跟上去。
刚坐上车,还没出巷口。
只听一声马的轻叫,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
“郎玉弟弟,你来怎么也不给我们说说。”嬉皮笑脸的痞声传进耳朵。程安梅眼底悲戚。
何至于变到这种程度。
程郎玉没给人一点眼神,又驾着车开始往前。
“哎!表弟!你这是回去了吗?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现在马车拥挤了不少,叶忍冬隔着幕笠,看清跟在马车边嬉笑的两个。
身量高,但驼着背。像一根儿老拐杖。
脸上油腻腻的反着光,加上那刻意讨好的嘴脸,叶忍冬不免偏过头去看着程郎玉侧颜洗眼睛。
“滚。”程郎玉眼神凶恶。
马车旁的人趔趄,下意识顿住。
回过头来,又锲而不舍追上。
程安梅靠在在车厢,紧挨在自家老伴的身边。
她如何听不出那就是自己二儿子的声音。踏实勤快的汉子变得如今的油嘴滑舌,面色可恶,也是怪她自己教子无方。
她没什么力气般垂着肩胛,眼神涣散。盯着老伴的脸发呆。
当初,她是程家村嫁得最风光的人。是第一个嫁到镇上的人。可惜啊,或许上半辈子日子过好了,现在才从儿女身上将这好运收了回去。
儿女不要她们老两口,那她从今以后只顾着自己老伴就好。
“娘啊!阿娘!我是老二啊,娘啊!”
程郎玉见车厢里没什么反应,知道自家姑姑是对这人彻底死心。
他也没什么客气的,欺负他程家人,还真当程家没人了。
程郎玉一鞭子摔下去,抽了旁边追着马车跑的二人。
“敢跟着,就别怪我剁了你的腿!”程郎玉阴恻恻道。
“你!”
程郎玉又挥了一鞭子,用了大力气。
表哥什么的,既然不懂得孝敬父母,那就是烂泥。留着也污了鞋底。
叶忍冬倾身揽住程郎玉的窄腰,却不料被男人搂抱坐进他怀里。反正别人不认识自己。叶忍冬这般安慰着。
马车后,赌博夫妇没敢再追上来。
“你说说你,都怪你要多睡会儿,这下好了,人走了吧。这还怎么要银子。”
“那不是你说这里破破烂烂,不想来的吗!”
“好你个不要脸的,竟然怪到我头上!”
“怎的,王红花,你别怪老子不客气。”
“打架,老娘就没输过!”
巷子里苦得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姐儿哥儿们难得看了一场好戏。
车厢里
戚九圈着小崽子踩在木板上,他看程安梅的凄苦样。
稚嫩的声音却冷静异常:“没什么好伤心的。”
“没了他们,你日子好过得多。”
戚九望着仰头看他的程元卿,小崽子的眼睛圆溜溜的,跟琉璃珠子似的。
“是不是,小乖乖。”
程元卿歪着脑袋:“啊呜!”
程安梅累了,慢慢睡了过去。
叶忍冬窝在程郎玉怀里,舒舒服服地欣赏外边的景色。
从饶关镇到古梁镇有近道,就是走山路。
若走黄泥路,那会远些。索性是靠马车,在日落之后不久,人先到了古梁镇。
正好,现在适合吃完饭。
马车停在铺子的后门。叶忍冬被程郎玉抱下去。
他接过戚九怀里的小崽崽,看了看熟睡的姑姑姑父,自己先进屋去找大嫂。
过了泛着桐油气息的门,入目就是钟灵秀站在边上指着案板上的面团说话。
“大嫂。”
“哟,回来了!”
钟灵秀一下子笑开,上前几步将小崽子接过来抱着。“咱们程元卿小乖乖也算是出了一趟远门了哦。”
“姑姑呢?”逗了人,钟灵秀看向叶忍冬身后。
“带过来了,还有姑父。”叶忍冬道。
“姑父?”钟灵秀疑惑。难道不是姑姑在家被姑父欺负了?
“嗯,姑父。回去说。”叶忍冬道。
这时,从前面过来的程立君眼眸微动,缓声道。“家里没住的,我们商量了下,他俩先住在店里。”
满手面粉的程立民也赞同道:“家里大些,孩子跟着住着。这里有院子,也能活动得开。刚巧住在镇上,看病也方便。”
“而且我们平日里常在店里,有个什么事儿也能照应。”
程安梅被程郎玉搀扶着进屋。她自嘲笑道:“原来你们早想到这一步了啊。”
“姑。”
“姑姑。”
几个小辈叫人。
程安梅是个很好的姑姑,不论是小时候帮他们买吃的,做衣裳,还是长大后会帮着带崽崽,问着家里的事儿。都是几个心里最好的亲人。
程家兄弟都是想站在晚辈的立场上,好好孝敬一二的。
现在正巧人遇到难处,能帮的,尽量帮。
“得了,难得你们还能想到姑姑我。”程安梅笑笑,看到娘家侄子,苦色下意识散去。
钟灵秀走到一边将他扶着。“姑姑舟车劳顿,我先带你去休息休息。”
程郎玉放手。“姑父在车里,我背出来。”
“姑父怎么了?”程立民压低声音。
“被二表哥气得瘫了,睡了半年了。”程郎玉简洁道。
“啊?”
程立民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真是,养了白眼狼!
他可要找着机会,好好将人收拾一顿!
“店里有人,你先忙,我去就行。”
程立民只好举着手走到一边。
程郎玉将人背出来,又帮着将程安梅夫妻俩安顿好。
等到店里的客人散去,一家人在铺子里吃晚饭。程安梅看着周围环绕的侄子们,一下子心中有了踏实的感觉。
“真好。”她抹眼泪。
“以后更好,姑姑多吃点,人都饿瘦了!”
“对对对,多吃点。”
“好,你们也吃。”程安梅欣然笑道。
饭后,又将人洗漱用的买上,一家人这才挤在马车上,由程郎玉驾着马车回家。
天上星辰闪烁,叶忍冬没了幕笠,乖巧靠在程郎玉肩头。
他道:“相公,这事儿告诉爷奶吗?”
程郎玉下巴蹭蹭他头顶。“不知道,看大哥怎么说。”
“呀!忘了说建房子的事儿了。”叶忍冬忽然扒拉住程郎玉的肩膀。
跑在地上的程立民。“你家要建房子啊?”
“再建一间,不然小兔崽子们长大了睡不下。”程郎玉道。
“也是。”程立民点点头。跑了这么久,他只是有些脸红,气息倒没什么变化。
“二哥,二嫂还有几天该满月的吧。”
“是啊。”程立民说道自己夫郎就憨笑。
“办满月酒还是百天?或者两个都要办?”叶忍冬问。
程立民不假思索道:“百天吧。办满月孩子太小了,我担心他们累着。”
“也是。”叶忍冬点头。
当初他们家小崽崽办的百天。那时候娃娃大了些,能抱出来看看。比满月好些。
庄户人家不讲究那么多,看家庭情况,怎么办自家说了算。
马车进入村路,车里挤着的两个大人,两个豆丁出来。程郎玉套了马,车厢放在后院,才牵着叶忍冬的手回家。
“韶哥儿,宝儿,回了。”戚九站在门边喊道。话音刚落,屋里飞驰出来两个玩了一天的娃。
“阿嫂,大哥!”程韶欢欣地拉了拉叶忍冬的衣摆。
程宝儿高呼:“回家咯!”
脆嫩的声音嘹亮又带着稚气,像还没长大的黄鹂。光是听着就有种美好活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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