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容灼脑袋里一片空白, 呆呆立在那里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连他自己都不大敢去面对的隐秘心事,骤然被当事人给戳破了。
他一时之间几乎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是朝于景渡解释, 说这是个误会吗?
可他的亵裤都是对方洗的, 他还能怎么解释?
还是朝对方道歉,让对方原谅他在梦里做了“大不敬”的事?
可不知为何,他感觉于景渡好像并不是很生气。
因为对方此刻就立在他身后,下巴还虚抵在他一侧的肩膀上, 那姿势给他一种对方在抱着他的错觉。容灼脑袋里乱得像一团浆糊, 一时之间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快丧失了。
山下是刘副将和私兵营的人在打架, 而他甚至都没心思多看一眼。
偏偏罪魁祸首这会儿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再说,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你生气吗?”半晌后,容灼小声问他。
“我应该生气吗?”于景渡反问。
容灼想了想, 他觉得于景渡或许是该生气的。
对方是本朝未来的皇帝, 而他竟然敢在梦里那么唐突……
“少东家。”于景渡大概是有点心软,不忍再放任他这么费劲吧啦地去整理杂乱的情绪,于是耐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早晨洗了两条亵裤?”
容灼一怔,他今天早晨就注意到这个细节了。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 昨晚于景渡和他做了一样的梦?
不对, 于景渡既然知道他做了梦, 就说明那个时候的于景渡是醒着的。
对方醒着, 并且猜到他梦到了什么,却没有打断他。
不仅如此, 还和他一起……
“还记得我朝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吗?”于景渡问。
“哪个朋友?”容灼下意识开口。
不过不等于景渡回答, 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先前在来豫州的路上, 他因为在于景渡身边有了不该有的反应而懊恼不已,甚至试图躲避对方。后来他骑马时腿受了伤,于景渡帮他抹药时,他再次在对方面前失了态。
那个时候的容灼茫然又无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不该对于景渡有那样的反应……
而那个时候于景渡为了安慰容灼,朝容灼讲了自己的糗事,说他有一次和一个朋友一起沐浴,也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还说他当时怕那个朋友觉得自己龌龊,或者会因此疏远,所以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心思。
“你猜我说的那个朋友是谁?”于景渡问他。
容灼沉默不语,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不敢猜。
“还有那晚在汴州,在柳老板的饭局上,我朝你发了脾气。”于景渡道:“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为了陌生的姑娘而那么生气吗?”
“我……”容灼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答案太离谱,他不敢想。
当时,他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就打住了。
他怎么敢这么想?
这可是于景渡啊,这不是他的青石,这是宴王殿下,是本朝未来的皇帝。
别说跟他有点什么了,光是想一想容灼都觉得要诛九族。
“还有那日在花楼里,你中了如燕姑娘下在蜡烛里的药,你猜我为什么会帮你?”于景渡又道:“还是你觉得,我这人大公无私,碰上什么人都不介意行个举手之劳?”
容灼听他提起花楼的事情,不由又想起了那日的细节,羞得一张脸通红,连眼睛里都泛出了点水雾来,看着像是要哭似的。
于景渡抬手虚抚过他的眉眼,手指明明没有触到少年皮肤,但对方却闭上了眼睛,长睫紧张地微微发着颤,一下一下像是挠在了于景渡心尖上似的。
明明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但于景渡却觉得心口腾着一团火。
他忍不住暗忖,真想就在这里将人好好欺负一通,将这个屡次折腾得他彻夜难眠的小纨绔,欺负得哭着求饶。
可他又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欺负,是舍不得在这种地方。
少年可不是他这种粗人,牢房里住一日身上就能起疹子,骑一天的马,腿就能磨得几乎破皮,他还真怕自己没轻没重把人给伤着了。
而且,看容灼如今这样子,根本就还没弄清楚状况。
他得给对方一点时间,等人想明白了再说……
“少东家。”于景渡放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像是在说情话一般,“你总是在该糊涂的时候聪明,又在该聪明的时候犯糊涂。我要是不提点你,你会糊涂到什么时候?”
容灼稍稍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看他。
便闻于景渡又道:“还是说,你一直都是在装糊涂?”
“我不是。”容灼小声道。
“我觉得你也不是。”于景渡道,“但你如今既然知道了,是不是该想想……”
他话音未落,便闻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于景渡眉头掠过一抹不快,转头看向了身后。
“公子。”刘副将立在几步之外的地方道:“都办好了,运粮的人大部分都是百姓,只有负责押运的人带了十来个亲随,很容易就控制住了。”
“咱们的人有伤着的吗?”于景渡问。
刘副将听到他那句“咱们”,面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神情。
“咱们的人四个轻伤,一个伤得略重,但性命无碍。运粮的百姓没有人受伤,押运的人伤了七个。”刘副将道。
于景渡略一思忖,“着人就地将粮草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把他们负责押运的人带来见我。”
“是。”刘副将闻言忙应声而去。
待刘副将走后,此处又只剩下了容灼和于景渡二人。
容灼听了于景渡这吩咐,开口想要问他什么,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于景渡瞥见他这副神色,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容灼茫然地看向他,没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少东家,你说怎么办吧?”于景渡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抬眼看着容灼,那架势似乎是真的在等容灼拿主意似的。
容灼被他问蒙了,心道什么怎么办啊?
他在问自己什么啊?
于景渡一见少年这副无辜的样子,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但他好不容易拿到了小纨绔的把柄,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罢休。
于是,于景渡略一思忖,摆出一副略有些严肃的架势,“还说不是装糊涂?”
“我没有。”容灼有些委屈地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于景渡忍着笑意,“所有事。”
容灼闻言拧了拧眉,心道于景渡这是要跟他算账吗?
“给你一日的工夫,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朝我交代。若是你自己想不明白,到时候可就别怪我来定规矩了。”于景渡眼底带着点笑意,而后话锋一转,“方才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容灼被他指挥得几乎无暇思考,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劫到的粮草不运走吗?”容灼问他,“就这么放着?”
“私兵营几万人张着嘴呢,粮草真给他们劫走了,给他们饿红了眼,可怎么收场?”于景渡道。
“哦。”容灼又问,“那咱们这趟是要做什么?”
“你猜,他们发觉粮草出了问题,会怎么办?”于景渡问容灼。
“派人来查探?”容灼问道。
“嗯。”于景渡朝他投去赞许地一笑,“咱们就等着他派人来。”
他说罢起身,朝着容灼伸出了一只手。
容灼看着他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何意。
于景渡无奈一笑,抬手攥住了他手腕,带着人原路下了山。
山道上,刘副将已经着人押了私兵营那负责押运的人过来,对方被缚住了上半身,眼睛也被蒙上了,但容灼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竟然是杜兴!
于景渡原本还打算盘问一二,见来人是杜兴便朝刘副将摆了摆手,示意人可以带下去了。
“不问他吗?”待人走后容灼好奇问道。
“原本就是想打听一下他们营中的状况。”于景渡道:“如今看郭振邦派了杜兴出来,就知道他们内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容灼想了想,还是没大明白。
于景渡便朝他耐心解释道:“你想想,什么情况下郭振邦会派自己的副将来干押送粮草这种普通小兵就能做的事情?”
“罚他?”容灼问。
“以及避风头。”于景渡道:“没想到一个何川贵,真能让他们打成这样,可见郭振邦治军比我想象中还要差。”
所以他在看到押送粮草的人是杜兴之后,索性连问也不必问了。
与此同时,私兵营内。
郭振邦正焦头烂额。
负责后勤的人来催了他好几回了,说今日军粮再不到,晚饭只能喝稀粥。
他烦躁地将人打发走,气得将茶桌都掀了。
“将军……”张平听到动静便进了营帐,这么一看才发现郭振邦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看来是真的上火不轻,“将军莫要着急,要不末将再派人去探探?”
“你让鲁盛去看看吧,那块地方他不是很熟吗?”郭振邦道。
张平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便去吩咐了鲁盛。
这人从前在大汶山做过山匪,让他去接应最合适不过。
于是,当日黄昏时,刘副将他们便又活捉了一支私兵营的小队。
鲁盛做了数年山匪,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老窝的地盘被捉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捉他的人,如今和他的旧识们已经打成了一片,就差歃血为盟了。
这事儿还要从刘副将身边那个亲兵说起。
这个亲兵名叫孟凡青,和大汶山如今的大当家关系非常好。
当初他随口那么一说,众人只当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实际上俩人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那种。据说这大当家和从前的兄弟们拆了伙之后改邪归正,有多半的功劳都在孟凡青的身上。
至于中间细节,众人无从得知。
但他们在山下修整时,山上的人下来送了吃食。
一开始刘副将还挺谨慎,怕他们使诈。
后来他们大当家的亲自下了山,他这才打消了疑虑。
倒是于景渡,自始至终都没对这伙山匪多顾忌。
若真的担心他们作乱,于景渡当初也不会选这处地方动手。
“你就不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容灼小声问道。
“一个人走岔路是很容易的,但是走岔了路的人若想走回正途,就不那么容易了。”于景渡看着不远处与孟凡青交谈的大当家,“你想,他若是想和昔日的兄弟鲁盛走一路,当初何不带着人去投奔私兵营?他们做过山匪,入营可比寻常百姓吃香,说不定还能像鲁盛一样捞个不大不小的官做做。”
容灼认真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人家山匪都是越做越大,他倒好,做着做着成了良民。”于景渡笑道,“我想他八成是收了心,想过安稳日子吧?这种人对私兵营只会唯恐避之不及,绝不会往上贴的。”
容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大当家的抬手在孟凡青的耳朵上捏了一下。
对方那动作原本挺随意的,旁人看来或许都不会留意,容灼却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于景渡。
不知为何,他骤然便想起了离开京城的那晚。
当时就是因为于景渡揉了他的耳朵,他才……
“他们……”容灼欲言又止。
“孟凡青入了豫州营,大当家没办法,只能选择当个好人了。”于景渡道。
容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心中百味杂陈。
他心想,一个山匪头子,竟会为了一个少年选择做个良民,想来是真动了心的吧?
“公子。”刘副将走到于景渡身边道:“大当家的问,咱们今日是回去兵卡,还是去他们寨子里委屈委屈将就一晚?”
容灼闻言眼睛一亮,“他们在山上有寨子?”
“对。”刘副将道:“这伙山匪盘踞此地好些年了,都是老一辈攒下的基业。”
于景渡看向容灼,“想上去看看?”
“别去了吧。”容灼道:“太冒险了。”
尽管于景渡朝他分析了利弊,但他依旧觉得不妥。
若是他也就罢了,于景渡这身份,容不得半点差池。
“放心,有我在,不会叫你有危险。”于景渡伸手在他耳朵上一捏,“若他们有异心,这寨子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说着朝刘副将吩咐了几句,竟是答应了那大当家的邀请。
对方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没想到于景渡答应的这么痛快。
当晚,刘副将派了人在山下轮值守着,剩下的人则跟着一道上了山。
那大当家的颇为慷慨,着人置办了好几桌席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办什么喜事。
容灼起初还有些不安,但上了寨子里一看就放下了心来。
他们这寨子里确实不像山匪窝,里头不仅有女人,还有老人孩子。
最离谱的是,寨子里还养了鸡鸭。
容灼甚至看到不远处还有他们开垦的梯田,只是现在是冬季,上头覆了一层雪。
被活捉了的鲁盛,因为是这里的老熟人,所以大当家将他安排在了自己人那桌。可怜鲁盛被绑着手脚,眼睛还蒙着黑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被人喂饭。
于景渡和容灼坐在一处,他虽说对这寨子不大怀疑,但还是有点警惕心。桌上的每一道菜,他都要先尝过之后才让容灼吃。
容灼倒也听话,乖乖坐着任由他安排。
于景渡瞥见他这副乖顺的模样,心念一转,将自己喝过的半杯酒递给了他。
容灼不疑有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酒入了喉他才觉出辛辣,忍不住拧了拧眉。
“天气冷,喝点酒暖和。”于景渡将他喝过的杯子取回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就着容灼喝过的地方,浅尝了一口。
“这位将军。”大当家端着酒杯凑到于景渡身边,赔着笑道,“在下有一事想求将军帮个忙,不知会不会唐突。”
这大当家看着挺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倒是很周正,只是山匪做久了,终究带着点匪气。
“大当家但说无妨。”于景渡道。
“咱们豫州营……嘿嘿。”他一笑,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想问问,像我这样身家不清白的人,有没有法子能收啊?”
容灼闻言当即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大当家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想从军。
“你多大了?”于景渡问他。
“25了。”大当家道,“爹娘没的早,走岔了路……”
“你除了当山匪,还有别的本事吗?”于景渡问他。
“我……”他挠了挠头,“会做一些机关,要是打仗说不定能用上。”
于景渡一挑眉,“箭弩之类的会做吗?”
“会。”对方忙道,“我这手艺是跟老师傅学的,自幼就会,这些年不用倒是可惜了。”
“行,你的事情我记着了。”于景渡道,“劳烦大当家夜里帮着安排一间暖和的房间,我们少东家怕冷,山上本就寒凉,我怕他着了风寒。”
大当家闻言忙点头应是,一仰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也没让着于景渡喝酒,便走了。
“你要帮他吗?”容灼问道。
“顺手的事儿。”于景渡看了一眼角落里正附耳在孟凡青耳边说话的大当家,又道:“就当是做点善事,为我们的姻缘积点福报。”
容灼听到“我们的姻缘”那几个字,面上骤然一红,忙喝了口酒压了压惊。
他想,这人话都还没和自己说清楚呢,怎么就扯上姻缘了?
况且他们这身份,能有什么姻缘?
最多也就是个露水情缘罢了……
这么一想,容灼便觉心里有些酸涩,将于景渡刚满上的酒又端起来喝了。
当夜,那大当家的果然会来事,直接将自己的房间给了于景渡和容灼。
不仅如此,他还让人帮着换了新的被褥。
来换被褥的女人一边忙活,嘴里还絮絮叨叨,说这新被子是给大当家娶压寨夫人准备的,一直没舍得用。不过他们寨子里等了这么久,八成也知道他们大当家娶不回来媳妇了,所以拿了新被褥给容灼他们用时,竟也没有不舍得。
容灼喝了酒有点醉了,于景渡便找人要了热水,帮他擦了擦身。
喝醉了酒的容灼比平时更乖,任人摆弄也不反抗。
于景渡好几次没忍住想亲他一下,又不大舍得。
他想等小纨绔清醒的时候亲,这样对方就能一直记得自己第一回亲他时的感受。
洗漱完之后,于景渡这才灭了烛火抱着人上了榻。
“还醒着吗?”于景渡在他耳边问道。
“嗯。”容灼应了一声。
“不困?”于景渡问他。
“有点。”
于景渡有心想让他好好睡,但是又舍不得就这么让人睡了,总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从前没说破心思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挑明了,于景渡也就不想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你猜,大当家和孟凡青现在在干嘛?”于景渡问他。
容灼闻言看向于景渡,但屋里的烛火被灭了,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还能干嘛?”容灼带着酒意,说话时的语速比平时慢了些许,“男人喝了酒又支棱不起来。”
于景渡闻言失笑,“你连这个都懂?”
“网……”容灼想了想,“书上看到的。”
“那你看的书多半不怎么可靠。”于景渡道。
容灼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容灼忍不住想朝后挪一挪身体,于景渡却一手揽在他的腰上,将人重新揽进了怀里。
容灼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便闻于景渡在他耳边道:“没骗你吧?”
容灼:!!!
“你想……干什么?”容灼有些紧张地问道。
于景渡其实真没想干什么,他连亲一下对方都要等人彻底清醒的时候,其他的事情更不可能这么随意了。
但是他听到容灼那副紧张兮兮的语气时,便忍不住想逗他。
于是他故意凑到了容灼耳边,用一种极为浪荡的语气开口道:“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不行!”容灼往后缩了缩身体,“绝对不行。”
于景渡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可爱得够呛,忍着笑开口,“那你得说服我不行的理由。”
容灼心想,这需要什么理由?
他们话都没说明白呢,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容灼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鼓鼓地,“不行就是不行。”
于景渡没想到逗了两句他竟有些不高兴了,一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抚着,寻思该怎么哄人。
没想到半晌后容灼将脑袋抵在他肩膀上,闷声道:“我顶多……顶多帮你一下,就当是还了上次在花楼的人情了……别的绝对不行!”
于景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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