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眼看天色将晚, 于景渡没再耽搁,带着容灼便出了城。
宴王殿下的车架自清音寺回城,正好与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
于景渡与容灼道了别, 便下了马车,上了宴王的车架。
容灼有些好奇,偷偷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可惜只能看到宴王车架旁跟着的护卫,看不到马车里的人。
“你见过宴王殿下吗?”容灼朝车夫问道。
车夫是于景渡的人,闻言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曾”,看样子不大想搭理容灼的样子。
容灼无奈, 只能乖乖坐回去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了。
宴王的马车里, 于景渡一直等容灼的马车走了,才摘下易容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并换了身符合身份的衣服。
于景渡尚在回宫的路上时, 东宫那边就已经炸了锅了。
容庆淮去大理寺投案的举动, 很快就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这让太子十分恼火。
毕竟下午那告御状的人已经给了他当头一闷棍, 所以听到容庆淮去了大理寺的消息时, 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
“容庆淮他是疯了吗?”太子怒道,“让你们盯着他, 你们就是这么盯着的?”
“殿下, 前些日子容庆淮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您便吩咐属下将人都调到了城门口, 所以容府那边近日没人守着。”汇报的探子道。
刚出事的时候, 太子的人的确将容府盯得很严。
但数日过去, 祁州那边毫无动静, 容父也没有任何异样,再加上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豫州来的人偷偷进了京城,所以太子才会将手底下所有的人都调到了京城的各个城门口。
谁能想到容庆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投案了?
“废物!”太子怒道:“城门口你们守住了吗?”
探子闻言垂着脑袋不敢吱声了,毕竟今日那告御状的人,的确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的城。
“殿下,如今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越是如此越要冷静。”一旁的东宫门客开口提醒道。
太子闻言面色稍缓,“祁州还没有消息吗?容家那小纨绔和容庆淮的夫人呢?”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探子道。
“殿下,祁州距离京城毕竟有些距离,就算有消息,传过来也需要些时日。”一旁的门客安抚道:“说不定消息过两日就到了呢?”
太子沉着脸默不作声,显然心情糟糕透了。
今日的事情于他而言,可以说是祸不单行。
“容庆淮去了大理寺投案不假,但据说他目前只是交代了和自己有关联的事情,并未攀咬任何咱们的人。”门客道:“殿下,他这举动倒也不像是打算鱼死网破。”
太子方才接到消息被气狠了,如今听门客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
“这么说他去投案很可能是有别的目的?”太子道。
“兴许是今日在衙门里听说了那告御状的人,担心事情败露坐不住了,所以才主动投案。”门客道,“毕竟他知道,此事只要开始查,他一定会首当其冲。”
哪怕事情查不到他头上,太子也不会让他好好活着。
换句话说,若他今日不投案,不出意外今晚就会被人发现在家中自缢而死,桌上可能还会留下一封交待罪行的书信……
容庆淮在朝中混迹多年,这样的事情必然见过不少。
所以这么一分析,他投案的举动倒是挺合情合理。
“若他去投案是为了自保,那不攀咬孤是为了什么?”太子开口道,“是心存顾忌?”
“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可见并不知道妻儿出事了。”门客道:“若他坚信妻儿都在祁州好好的,那此时主动投案,很有可能是在朝殿下示好。”
太子经他这么一点也明白了。
容庆淮是在告诉他,自己为了保住家小,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说。
“算他识相。”太子冷哼一声道。
“殿下其实大可不必过分担忧,事情虽然败露了,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查到殿下头上。”门客道:“京城这边咱们早已擦干净了屁股,不怕他们查,眼下最棘手的是怕陛下派人去豫州。”
太子想了想,“那就在去豫州的人身上做点手脚。”
他毕竟是一国储君,且朝中目前并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其他皇子。
他唯一的心腹大患于景渡,常年不在京城,在朝中毫无根基。这就意味着,朝中之人多半都没有针对他的理由,稍微聪明点的就知道要对这个储君客气点。
所以此番不管皇帝派谁去豫州,他都有把握能应付。
只要别让他那位三哥去就行!
当晚,容灼回到江府时,天色已经晚了。
段峥听说他回来了,便颠颠跑来看他。
“那个谁呢?”段峥在他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于景渡的身影,小声问道:“不在?”
“他留在京城了,那边有事情要处理。”容灼随口道。
段峥听说于景渡不在,这才大咧咧坐下了。
“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可被他挤兑死了。”段峥道:“每回我来找你,他都不给我好脸色,害得我都不敢过来了。”
“他挤兑你了?”容灼茫然道。
“他嘴上是没说,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防贼似的。”段峥道:“你说我是你表哥,咱们是兄弟,他防着我干啥啊?”
容灼失笑道:“表哥你肯定是想多了,他这人就是看着性子冷而已。”
“不信下回你看看,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你的都不一样。”段峥抱怨道。
段峥这些日子可是被憋得够呛。
他这性子散漫惯了,平日里几乎就没有老实待在家里的时候。
可到了江府之后,不仅整日不能出府,还没个陪他玩儿的人。
唯一能陪他解解闷的容灼,整日被于景渡霸占着,段峥根本不敢靠近。
“我真怕再待下去会憋死。”段峥苦着脸道。
“我想起来了,江府后头有个马场。”容灼道:“那马场也是他们自己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一会儿我去问问江少卿,看看明日能不能带你去马场玩儿。”
若是放在从前,段峥可看不上骑马这样的活动。
但如今这境地,能让他骑个马,对他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当晚容灼特意去朝江继岩打了个招呼,得到允许之后次日一早便带着段峥去了马场。
两人在马场跑了几圈,段峥又开始觉得无聊了,下了马摊在场边的草堆上长吁短叹。
“你说你们好不容易去京城,怎么不叫着我一起?”段峥问道。
“人多了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容灼道:“而且你不是讨厌我朋友吗?还愿意跟着我们?”
“不是我讨厌他,是他挤兑我。”段峥翻了个身看向容灼,揶揄道:“他对你好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容灼道。
“我看还行,尤其他盯着你的时候那个眼神,啧……”段峥点了点头,“太黏糊了。”
“他眼神怎么了?”容灼问道。
“你见过狗盯着肉骨头吗?”段峥道:“那个谁盯着你的时候,就像狗盯着肉骨头,别的狗一靠近他就恨不得咬人家两口,生怕人家跟他抢。”
容灼心中忍不住想笑,心道他和青石一起睡觉,只是因为他夜里害怕而已。
像昨晚,青石不在,他还是和金豆子一起睡的呢。
只不过金豆子是睡在了外间,没和他同床而已。
但段峥显然又误会了什么。
容灼怕说多了露馅,自然也不好多解释。
“话说……”段峥伸手揽住容灼肩膀,揶揄道:“表哥还一直觉得你挺专情的,记得第一回去花楼,你还教训我不能胡来呢。如今倒好,不过两三个月工夫不到,你这都招惹了多少男人了?”
“也没多少吧?”容灼有些心虚地道。
“没多少?”段峥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道:“先是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小倌儿,你还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人一包金叶子。后来他死了,你又包了给你绣帕子那个,还有个你同窗的小厮,送你檀木盒子那个……再加上这个爱护食儿的,这就四个了吧?”
“那送檀木盒子的不算……”容灼道。
“哦,那就三个!”段峥道:“你表哥我纵横花楼这么久,就一个相好的。你这一个月不到就换一个,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段峥不算不知道,一数算才发觉他这位看着无辜清纯的小表弟,内里竟是个花心大萝卜!
偏偏容灼无从朝他解释,否则若要解释清楚,就要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不过这个护食儿的虽然凶了点,看着倒也还行。”段峥语重心长地道:“你要喜欢,就定定心,这人长得一表人才,又和江少卿交好,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你好好把握。”
容灼尴尬一笑,心情十分复杂。
次日的早晨与预料中一般,十分热闹。
皇帝先是因为豫州的事情发了一通火,当场将百官骂了个狗血淋头。
朝廷出了贪墨赈灾钱粮的事情,属于是极为恶劣的丑闻。
只因此事定会牵扯到好几个衙门,也难怪皇帝会生这么大的气。
皇帝骂完了人,百官纷纷做了检讨,后头便是如何安排查明真相了。
告御状的人和投了案的容庆淮,所提供的信息都极为有限,要想彻底查清楚,并追回被贪墨的钱粮,势必要花些工夫。
尤其是豫州,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
派谁去追查,是个很值得考量的问题。
“有谁想自愿前往豫州吗?”皇帝扫了一圈殿内,冷声问道。
百官纷纷垂着脑袋不敢和皇帝对视,生怕这苦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只怕背后之人身份不会太低,所以没人愿意去得罪这个人。万一要是对方身份高贵,这一击没死透,回头复起是要算旧账的。
再加上豫州的赈灾钱粮早已被贪墨多时,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想要追回来只怕难度不小。
所以这差事无论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真不错。”皇帝冷笑一声,似是极为失望。
他目光扫过众人,正犹豫将差事交给谁时,便闻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父皇,儿臣愿前往。”
众人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宴王于景渡。
这位宴王殿下前些日子在清音寺一住就是近月余,朝中甚至有人猜测他是不是要步老王爷的后尘出家,没想到如今这么巧,一出事他就回来了。
太子惊讶地看向于景渡,目光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早已安排了人毛遂自荐,只是不想显得太刻意,所以才提前吩咐人别太着急表态,免得惹人怀疑。
没想到他这位三哥,竟然会提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要求。
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刚从边关回来的武人,怎么可能被委以这样的差事?
“老三有心了。”皇帝点了点头,“不过你身子不好,眼看入冬了,就别奔波了,免得身子受不住。”
“父皇……”于景渡似乎还想坚持。
皇帝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殿内氛围一时有些沉闷,这时太子的人总算是主动站了出来……
皇帝也不知是累了不想继续纠缠,还是当真对主动请缨的人满意,没怎么犹豫就允了。
于景渡沉着个脸,表情十分难看。
在告退的时候,他甚至僵在原地险些忘了朝皇帝行礼。
于是当日下了朝,讨论宴王的人反倒比讨论案子的人还多。
“陛下到底还是猜忌宴王?”有人小声问道。
“不是说他身子不好吗?兴许是真的。”
“你们没看到宴王的面色吗?下朝时险些失了礼。”
“父子俩心存隔阂,宴王又是这种冷硬的性子,依我看……开了春等宴王殿下的病养好了,估计又是被打发回边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着倒是无人看好于景渡一般。
毕竟这位难得回京,还没住几日就去了清音寺,还是选在祁妃忌日前后去的,这任谁都觉得他是为了和皇帝置气,也难怪皇帝对他没有好脸色。
就在朝臣们纷纷揣摩君心之时,于景渡正在御书房帮皇帝磨墨呢。
“也难怪你这身子能耗成这样,自己就一点都不知道爱惜。”皇帝略带责备地道:“如今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司天监的人说,过几日说不定还会有寒潮。你这身子长途奔波,能受得了?”
于景渡沉默地磨着墨,也不辩解。
“儿臣只是眼看没人想去。”半晌后于景渡才道。
“没人想去说明不是好差事,你就更不该往上凑了。”皇帝道:“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冠礼都行了,开春治好了身子,也该考虑成家了,竟还这么冲动。”
于景渡手上动作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皇帝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继续就他成家这件事情多说什么。
“你在清音寺这些日子如何?”皇帝问他。
“儿臣每日参禅打坐祈福,并无别的事情可做。”于景渡道。
皇帝提笔沾了点墨,状似随口问道:“我儿都替谁祈福?”
“母妃。”于景渡道:“还有我朝百姓,和父皇。”
皇帝闻言眼底顿时染上了笑意,却还是佯装不悦道:“就不曾为你的兄弟们顺便祈个福?”
“儿臣在这世上没别的在意之人,若是硬着头皮帮他们祈福,心却不诚,只怕反倒亵渎了佛祖。”于景渡道。
他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一旁的内侍来福都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但皇帝却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于景渡是他所有儿子里最不会奉承的一个,喜怒都写在脸上,野心也毫不隐藏。这令皇帝非但不觉得他不敬,反倒会因为他的坦然,而生出不少好感来。
可惜皇帝不知道,他这个看着毫不遮掩的儿子,不过是将他想看的东西拿给他看而已。就像很多伤人的猛兽,为了打消别人的防备,会适当展示一部分獠牙,让人看着忌惮却又不完全忌惮,产生一种“我能控制对方”的错觉。
这样一来,等他想伤人时,便容易一击即中。
被派往豫州的钦差,隔日便出发离开了京城。
与此同时,祁州段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隐藏在暗处的探子终于按捺不住,冒了头,被于景渡派去的暗卫瓮中捉鳖了。
“派人去江府,知会一声。”于景渡道。
这法子当初还是小纨绔提出来的,若是知道人被抓住了,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不必去了,江继岩一会儿会过来一趟。”于景渡又道。
他话音刚落,不等探子离开,江继岩果真来了。
于景渡挥退了众人,江继岩只当他是有要事相商,却闻宴王殿下道:“这两日小纨绔如何?”
“啊?”江继岩怔了一下,这才答道:“容小公子吃得好,睡得好。”
“哦?吃的什么?”于景渡又问。
江继岩瞬间被他难为住了,他自己吃了什么都记不住,哪里会记得容小公子吃了什么?
“臣……回去问问?”江继岩道。
“这两日他夜里是自己睡的吗?”于景渡又问。
“和他府上那个叫金豆子的小厮一起睡的。”江继岩忙道。
于景渡得知不是段峥,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这几日他没闯祸吧?”于景渡又问。
江继岩心道,关在他们家里能闯什么祸?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宴王殿下这么问应该不是真的关心对方有没有闯祸,只是没话找话,想了解一下容小公子的近况。虽然两人这才分开两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了解的……
“府里没什么新鲜的事情,容小公子整日也就和段公子在一起厮混,去马场骑个马什么的。”江继岩道,“不过容小公子倒是很有分寸,去之前还特意知会过我。”
“和段峥一起骑马?”于景渡拧了拧眉。
“两人各自骑一匹。”
见于景渡似乎不大高兴,江继岩又道:“段公子素来是个活泛性子,估计是关在庄子里太久了耐不住寂寞,他除了找容小公子,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啊。”
“没事情做给他找点事情做,找人打听一下他的喜好,弄些新鲜玩意给他。”于景渡道:“你府里护卫不是挺多的吗?实在不行安排几个人陪他解解闷儿,省得他老缠着容灼。”
“是。”江继岩忙道。
“你事情多,往后不必老往本王这里跑了。”于景渡道,“城门口撤下来的人,派两个机灵的跟着容灼便是。不必藏在暗处,让他们每日派一个人过来一趟,替本王传信。”
“传什么信?”江继岩不解道。
“给容灼的信。”于景渡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今日先劳烦你。”
江继岩接过信低头一看,发现那封信还封了火漆。
江继岩:……
有必要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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