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由于昨晚容灼在书房待了大半夜, 探子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偷策论。
所以直到隔日夜里,事情才办成。
于景渡拿到策论后,当场就打开看了。
不出他所料, 容府书房里的策论与容灼所写的果然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甚至不需要看完, 只扫了几眼就知道这策论无论是风格还是见地,都与容灼截然不同。
这件事情真的太奇怪了, 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前后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先前这些策论是找人代写的?
不可能!于景渡很快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一个人的学识和谈吐能瞒过外人,却瞒不过教授的他的先生。
若这策论有问题, 季修年不可能发现不了。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殿下, 这策论有问题吗?”黎锋见他神色凝重, 忍不住问道。
“黎锋,你还记得你此前同我说过,容灼是老四第一个想要招揽的人, 对吧?”于景渡问道。
“是。”黎锋忙道。
“这些日子这小纨绔如何,你也见着了。”于景渡道:“你觉得, 以太子用人的习惯, 他有可能会招揽容灼吗?”
“不会。”黎锋道。
事实证明,太子的确暂时放弃了招揽了他的打算。
从前于景渡未曾深想过这其中的违和感,今日仔细一想,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太子以前看中容灼, 说明容灼才学品性都没有任何可诟病的地方。
后来是因为容灼的种种行径, 才让太子放弃了他。
于景渡记得容灼朝他说过, 自己是故意这样想避开太子的招揽。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不想入仕, 因为讨厌太子?
若仅仅是如此, 为何从前他没有这么做?
仔细想来, 小纨绔应该就是在认识于景渡之前不久, 才开始胡闹的。
是什么原因让他开始胡闹?
是因为转了性子,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想到两份风格迥异的策论,于景渡心中渐渐浮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大敢相信的猜测……
“你说,从前被老四看中的容灼,会是什么样的人?”于景渡问道。
“依着太子的喜好,必定是有才学,人品端方之人。”
“是啊。”于景渡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和容灼都不怎么沾边的词,“若非差别太大,老四又怎会轻易放弃了他?”
黎锋拧眉听着于景渡的话,却一时猜不透自家殿下的心思。
毕竟他没看过容灼的策论,不知道这位容小公子不仅是表面玩世不恭,写起策论来简直和胡扯一般,任谁看了都要摇头。
“明日一早我出宫一趟。”于景渡朝黎锋道:“你让人将策论再还回去吧,务必做得干净一些,别让人看出来异样。”
“是。”黎锋说罢便拿着策论走了。
于景渡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目光落在琉璃花瓶里那支风干的月季上,心绪十分烦乱。
次日一早,他便去了趟国子学。
季修年再次见到宴王殿下造访,似乎并不意外。
“那日本王与父皇聊天时,提到来过国子学,父皇叮嘱本王将来要多来看看,还让本王多结交几个文人。”于景渡朝季修年道:“边关戾气太重,本王就盼着多来几回,沾沾这里的清正之气。”
季修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毕竟太子想结交文人,都要特意搞个诗会掩人耳目。
宴王殿下倒好,往他面前一坐,就说要结交文人。
“殿下可有属意之人?”季修年问道。
“有。”他说着取出一张纸放到季修年面前,上头写着几个名字,正是他此前让黎锋去查过的那几人。
季修年一看,开口道:“殿下眼光独到,这几人在国子学的功课并不是拔尖的,但性情无一不率真坦荡。若是放他们去了朝中,高官厚禄未必可得,但各个都是能踏实做事的人。”
“先生果然最懂自己的学生。”于景渡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案上,认出那是学子们交上来的策论,季修年应该尚未批改完,“本王能看看吗?”
“殿下请便。”季修年道。
于景渡闻言便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几页,很快找到了容灼那一份。
“本王突然想起来,季先生门下似乎有个容家的儿郎,一直是先生的得意门生。”于景渡看向季修年,“此人品性如何,是否值得招揽?”
“少年人心性不定,恐怕要叫殿下失望了。”季修年不动声色地道。
“这策论……”于景渡挑了挑眉道:“看着确实没什么意思,笔锋保守,无功无过,失望倒不至于,却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季修年闻言淡淡一笑,并不做声。
“先生方才说他少年心性不定是何意?”于景渡问。
“老夫并无深意,随口一说罢了。”季修年道。
“那他从前心性稳着的时候,写的策论应该不会这么无趣吧?”于景渡道。
被于景渡这么一问,季修年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容灼朝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让容灼帮他整理书稿。
没过多久,对方就将书稿还了回来。
那日容灼朝他说,人生如朝露,还说今日的他已经非昨日的他……
“宴王殿下今日为何对他这么感兴趣?”季修年问道。
“无事,随口一问罢了。”
于景渡能感觉到,季修年有过那么一个欲言又止的瞬间,所以定然是朝他隐瞒了什么。
此事他来之前就有了结论,连他都能发觉容灼的异样,季修年又怎会没有察觉?
他来找季修年,本意就是想试探一二,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但季修年比他想象中更难应付,压根就不给他继续试探的机会。
若他想问清楚,就要将事情摊开。
一旦事情摊开了,势必会影响到容灼。
于景渡还没想好要怎么善后,自然不愿轻易走这一步。
不过这一趟,于景渡也不算白跑。
起码他可以断定,自己关心的问题,季修年应该也觉察到了。
从国子学离开之后,于景渡并未立刻回宫,而是又去找了一趟江继岩。
“你大白天公然来找我,不怕陛下的人盯着你?”江继岩问道。
“他越是盯紧了我,反倒越安心,不让他盯着,他该着急了。再说,本王有些事情必须要避开他去做,越是这样,大部分时候就更应该让他盯住。”于景渡道。
只有大部分时间不离开皇帝派来的探子的视线,才能稳住君心。
这样哪怕他偶尔消失那么一下,也不会引起对方太大的不满。
“殿下今日来是为了贡品外流的事情?”江继岩问道。
“此事不着急,你慢慢查。”于景渡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情。”
他说着走到一旁坐下,“
你先前不是让人给我做过人皮面具吗?这东西若是做得精细了,能不能照着一个人的脸,做出完全一样的面具?”
“应该是可以的。”江继岩道:“但是比较难。”
“仔细说说,难点在哪儿?”
“殿下用的那个给周丰做小厮的面具,其实是在殿下五官的基础上,去掉了某些特征,将殿下的五官尽量平庸化,变得没有辨识度。”江继岩解释道:“但归根结底,底子还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若是想做出和殿下一样的面具出来,就要求戴这个面具的人,五官和殿下不能相差太大。”江继岩道:“就好比,你可以让桃子戴上面具变成苹果,因为它们形状相似,若是换了萝卜就不成了。”
于景渡闻言便明白了。
人皮面具虽能伪装,却无法脱离一个人的长相凭空捏造。
“而且就算一切都合适,真扮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能算万事大吉,假的就是假的,熟悉的人很容易看出异样。”江继岩道。
也就是说,要靠着□□复刻出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这种长期且持续的情况……
于景渡记得,先前在江府,容灼脸上还受过伤呢。
单凭这一点,其实就能排除这个可能了。
“殿下。”于景渡从江继岩房中出来,黎锋便快步跟了上来,“周丰让人传了话来,说容小公子要请您去江月斋用饭。”
于景渡脚步一顿,问道:“小纨绔要请我吃饭?”
“是。”
于景渡怔了片刻便想起来了。
那日他帮容灼整理策论,容灼给过他金叶子之后,确实说过要请他吃饭。
也不知这小纨绔跟谁学的这些礼数,名义上的公子哥,竟会为了这点小事请他一个名义上的小厮吃饭。这若是放在旁人眼里,多半要觉得容灼脑子坏了。
但仔细一想,他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待人时从不看人的身份。
就好像无论花楼里的小倌儿,还是为奴的小厮,都不妨碍他亲近。
念及此,于景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殿下?”黎锋一脸不解。
“他可有说何时请本王用饭?”
“说是明日下学之后。”黎锋道。
“成。”于景渡道:“明日你记得提醒本王,别忘了。”
小纨绔要请他吃饭,他当然要去。
次日黄昏,于景渡如约等在了国子学外头。
容灼从前见了他都会笑着打招呼,今日却显得有些疏离。
为了不让他尴尬,容灼今日只请了他一人,并未邀请周丰。
周丰也有眼力见,提前就找借口说有事儿溜了。
两人去了江月斋,要了个雅间。
在容灼点菜的时候,于景渡一直盯着他看。
小纨绔这张脸白皙漂亮,配合着他略有些纤瘦的身形,显得稍稍有些娇气。不过这份娇气和少女柔美可人的那种娇气不同,而是独属于少年的某种特质。
容灼这种独特的气质,配合恣意的性情,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戴着个人皮面具就能营造出来的……
容灼点完菜之后,很快便觉察到了“大壮”的视线。
对方盯着他看时,简直是贪婪又不加节制。
他怎么从前就没发现“大壮”是这样的人呢?
被对方这么一盯,容灼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结论。
“大壮”确实喜欢他,否则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盯着另外一个大男人看起来没完?
“你别老看我。”容灼忍不住道。
“嗯。”于景渡挪开视线,莫名觉得小纨绔这语气不大正常。
大概是被“大壮”开局盯怕了,容灼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对方吃完,这才取出那个木盒。
于景渡一看见那木盒,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想,黎锋那日的提醒好像不无道理,这檀木盒子应该是真的惹事儿了。
“这个还你吧。”容灼将木盒递到于景渡面前。
于景渡佯装不解,“这是赔给你的。”
“我不要。”容灼忙道。
“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于景渡问。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在寻欢楼有个相好的。”容灼道。
于景渡眸光一沉,“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昨日我不是收了你的手帕吗?晚上回去,他跟我闹了一宿,都不让我睡。”容灼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收这东西。”
他说着取出一方手帕,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他这人就喜欢无理取闹,非要说朋友之间不能赠手帕,只有相好的才能赠手帕,你说可笑不?为了不让我收旁人的手帕,他连夜给我绣了一块,你看。”容灼说着将手里的手帕展示给于景渡看,便见上头绣着不大成形的兰花,绣工差极了。
他这番话等于旁敲侧击地将“大壮”的心思揭穿了。
而毫不犹豫地把对方的手帕还了,则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这个只能还你了。”容灼又将木盒往他身边推了推,“他说了,往后只让我用他一个人绣的手帕。”容灼说这话时,眼底带着笑意,手里一直握着那手帕揉搓,看上去像是真的很喜欢。
于景渡接过那木盒,眸光极其复杂。
他看着眼前的小纨绔,暗道怎么对着他的时候,三天两头张嘴闭嘴就是“不喜欢男人”,如今对着青玉时,挂在嘴边的话就成了“太能闹?”
而且青玉这绣工也太差了!
“这手帕绣工这么差,你就不怕用的时候搓得脸疼?”于景渡道。
“嗨,有什么办法呢?”容灼笑得一脸宠溺,只不过那宠溺不是对着于景渡,而是对着并不在场的绣手帕的那人,“毕竟是他亲手绣的,搓得脸疼也不能不用啊。”
容灼说罢还不算完,抬手拿着手帕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漂亮白皙的脸颊当场就被粗糙的绣工蹭得粉了一小片。
于景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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