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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皇帝虽派了来福盯着,  但太子的祈福依旧没发挥什么效用。

        足足三日,于景渡的病都没什么起色,只一口气还勉强吊着。

        这日,  皇帝下了朝后循例又来了福安宫。

        宫人正拿着布巾帮于景渡净手和脸,  皇帝见状开口道:“朕来吧。”

        他说着接过宫人手里的布巾,  耐心地帮于景渡擦拭手和脸。

        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大概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所以身后的来福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

        然而这位皇帝当慈父上了瘾,  只恨不得将亏欠这个儿子的一切,  都在这几日里弥补了,  这样不管来日如何,  他心里起码能少几分歉疚。

        “这红梅都不新鲜了,怎么一直没换新的?”皇帝目光落在琉璃花瓶里的红梅上,  略带不悦地道:“宴王殿下如今病着,  你们就可如此怠慢他”

        宫人们心中叫苦不迭,心道这花是殿下的亲随吩咐不要换的,他们哪里敢自作主张?

        但福安宫的人能进内殿伺候的,各个都是知分寸的,就算被皇帝误解也断没有当面内讧的道理,  于是宫人们只能一边告罪一边要去外头折新鲜的梅花。

        “算了,朕亲自去吧。”皇帝说罢便出了殿门,亲自在院子里折了两枝梅花。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  既不敢阻拦,  也不敢多说什么。

        江家的庄子里。

        容灼今日收到信后拆开一看,  便知这又是青石提前写好的信。

        已经过了好几日,  青石还是没醒吗?

        容灼将信收进抽屉里,  又将自己昨夜写好的信交给了传信的护卫。

        虽然知道青石如今没法看这些信,  但他还是日日给对方回信,丝毫没有怠懒。

        仿佛只要他的信传过去了,就代表青石一定能看到。

        待护卫走后,容灼便去找了一趟江继岩。

        不过江继岩的书房里今日却像是有客人,守在门口的人没让他进去,还很煞有介事地进去通报了一声。

        过了片刻之后,护卫才出来,示意容灼进去。

        容灼进了书房一看,当即一怔,因为他发觉书房里不止有江继岩,还多了一个人——黎锋。

        他和黎锋打过照面,但并不算熟悉,只知道对方是宴王的人,和青石也很熟。

        “黎锋前些日子去了豫州替宴王殿下办差,如今刚回来。”江继岩道。

        容灼过来本是朝江继岩想问青石的情况,但见黎锋在这儿,便道:“我没什么正事,你们先聊吧,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容小公子。”江继岩道:“黎锋不是外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容灼看了一眼黎锋,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青石这几日一直没消息,传信的人也不告诉我他的情况,只说让我不要担心。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他如今在宴王殿下宫中,我恐怕没法带你去见他。”江继岩道。

        “这样啊……我理解。”容灼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想出去。

        江继岩却叫住他道:“豫州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不想一起听听吗?”

        他话音一落,黎锋和容灼都有些惊讶。

        “你如今半只脚都踏上宴王殿下的船了,有些事你是可以知道的。”江继岩道:“况且如今你在我府中,就更没必要防着你了。”

        容灼其实也有点好奇豫州的事情,闻言就没再矜持,走到一旁规规矩矩坐下了。

        反正豫州的事情,段家的商队还帮了忙呢,他自认也不是外

        人,更不会出卖宴王殿下。

        “此番的赈灾钱粮贪墨一案,案情已经基本明白了。京城这边有人联合户部的官员,在出库的钱粮上做了手脚,实际出库的钱粮远远多于调拨数量。到了豫州那边,他们又联合了豫州的人,将入库的钱粮做了手脚,实际入库的远远少于造册的数量,两边的差额直接报了折损。”

        容灼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江继岩闻言拿起茶壶,又摆了几个茶碗在桌上。

        “取两碗水记一碗,到了地方两碗变四碗,入两碗,余两碗,剩下的两碗就偷出来了。”江继岩一边说着一边朝他演示道。

        容灼经他这么一解释便明白了。

        本朝调拨的钱粮是有计量方法的,银两按箱,粮食按麻袋,而调拨的人在箱子和麻袋上做了手脚,就会导致出库的钱粮都会多于记录的钱粮。

        此事拿现代的事情来类比大概就是,一般情况下人民币一沓都是一万,但有人故意将一沓做成了两万。这样取出来一百沓看似是一百万,实则是两百万。

        到了豫州之后,他们再将两万一沓拆成五千一沓,这样入库的一百沓,名义上是一百万,实际只有五十万。

        这么一换算,等于出两百万,入五十万,中间一倒手就能贪墨一百五十万。

        当然他们具体在赈灾钱粮上做手脚的比例可能不会这么夸张,但哪怕打个折扣,只从中抽取一两成,放到巨大的数额面前也是一笔不小的银两。

        “此番由于豫州距离京城较远,朝廷拨的粮食并不多,更多是从附近借调的,倒是银子拨了不少。但正因为调拨的银两多,反倒更方便了他们做手脚。”黎锋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容灼道:“难道国库里少了那么多银子,没人看出来吗?”

        “若是不做手脚,当然能看出来。”江继岩道:“做了手脚就不一样了,所以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卷进去了吧?因为此事需要不止一个人从中配合,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世上,哪有神不知鬼不觉一说?

        只要做了亏心事,就一定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此番查到的最重要的东西。”黎锋道:“你们猜,钱粮到了豫州之后发生了什么?”

        “难道粮食被倒卖了?”容灼问。

        “非也。”黎锋道:“那些钱粮被人贪墨,是养了兵马?”

        江继岩一怔,“豫州营?他们没有军饷吗?”

        “不是,是一处私兵营。”黎锋道:“那私兵营有近三万人,快赶上豫州营一大半的人马了。”

        “屯私兵?”江继岩道:“这可是大罪,有人想造反吗?”

        “我看到未必是造反,或许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黎锋道。

        容灼想了想,问道:“那为什么会是豫州呢?”

        “你相信无巧不成书吗?”黎锋道:“当初这人选地方屯兵时,大概是想到了豫州的地理位置合适,通往各地都方便。没想到今年豫州遭了灾,赶巧碰上了事儿。”

        “怪不得要冒这么大的险贪墨赈灾钱粮。”容灼道:“养这么多兵马肯定需要很多钱,太子先前搞的那个地下拍卖场被你们给端了,他没银子了,只能想别的办法,所以才打起了赈灾钱粮的主意!”

        江继岩和黎锋没想到他直接提了太子,竟也丝毫不避讳。

        “太猖狂了!”容灼怒道。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黎锋道:“最麻烦的是我们没找到任何私兵与那位有关的证据,反倒找到了不利于殿下的证据。”

        于景渡昏迷前已经听探子说过私兵营的事情了,不过他怕打草惊蛇,并未声张。但是他昏迷前曾特意朝江继岩说过,若想咬住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就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私兵营是太子的。

        否则,就绝口不提此事,免得节外生枝。

        “什么是不利于宴王殿下的证据?“容灼问。

        “私兵营中,有两名将官是边军的人。”黎锋道:“而且这两人此前都与殿下熟识。”

        换句话说,一旦事情闹起来,弄不好非但搞不掉太子,还会连累于景渡。

        毕竟私兵营里有你的的人担任要职,这如何解释的清楚?

        “太子这也太贱了吧?”容灼怒道。

        他仔细想了想,发觉原书里根本就没涉及到私兵营的剧情。

        书里唯一牵扯到豫州的事情,好像除了遭灾一事,就是宴王去那边剿过匪。

        难道说剧情线被他扰乱了?导致私兵的事情出了变故?

        还是说太子管理不当,最后导致私兵叛变转而成了当地的匪患?

        要是这种情况,那原书里没有私兵的事情倒也合理。

        “那如今怎么办?”容灼问道。

        “还是稳妥一些吧,私兵的事情先放一放。”江继岩道:“当务之急是把户部的钉子先拔掉,至于太子那边……等殿下醒……等殿下想到了法子再说。”

        依着规矩,黎锋他们还不能将查到的证据直接交上去。

        因为皇帝派了钦差,他这么做属于自作主张,还会给宴王树敌。

        所以于景渡昏迷之前就想好了法子,让江继岩把这次跟着一起去豫州的大小官员,从头到脚都查了一遍。届时选个把柄大的直接策反,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呈报给皇帝另一份调查结果。

        届时江继岩甚至都不必露面,此事也不会和于景渡扯上半点关系。

        在外人眼里,只会认为此人是正义感爆棚,这才主动出来揭露真相。

        “唯一的遗憾就是私兵营的事情没办法揭穿。”容灼道:“否则就算查不出是太子所为,将那里一锅端了也能让太子元气大伤。”

        他说罢似乎还不死心,朝两人问道:“宴王殿下那么厉害,他也想不出法子吗?”

        江继岩和黎锋对视了一眼,心道谁能想到私兵营会有边军的人?

        如今于景渡昏迷着,他们摸不准轻重,根本不敢胡来。

        否则在这个时候把于景渡扯进去,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对了,不是还有祁州的刺客吗?”容灼问道:“他们也用不上?他们是太子派了来杀我们灭口的。”

        “无凭无据,太子也可以说是宴王殿下派的人啊。”江继岩道:“若是事情顺利,拉他们出来让你爹趁机再攀咬太子几句还行,但如今这形势,这步棋多半也废了,否则你们都摘不出来了。”

        此事若是于景渡醒着,他说不定会有险中求胜的法子。

        可于景渡昏迷着,江继岩哪里敢在这样的节骨眼自作主张?

        此事坏就坏在,谁也没料到太子卖了这样一步棋在私兵营里。

        显然,对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连退路都给自己找好了。

        “其实我……”容灼欲言又止。

        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些冒险,还会把他彻底搅进去。

        但他转念一想,连江继岩和黎锋都想不出办法,他这主意多半是异想天开。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都还没见过宴王,对方只怕未必能看上他……

        没过几日,豫州的

        钦差便也回来了。

        江继岩依着从前的计划去策反了人,顺利将太子安插在户部的几个爪牙,以及豫州那边和太子勾结的人都供了出来。

        只可惜太子做事一如既往的干净,人虽然损失了好几个,却没沾染分毫是非。

        所有牵扯进案子的人,竟是无一人出来攀咬太子。

        “幸好,此番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当日下朝后,太子门客庆幸道。

        “原本不该搭进去这么多人的,如今户部的钉子被拔了个干净,往后再想安插就没那么容易了。”太子道:“孤没想到他竟会策反咱们的人,倒是我小瞧了他,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都能跟我斗。”

        “虽然损失了人有些遗憾,但此番豫州那边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棋高一着。”门客道:“否则若是私兵营的事情捅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未必没察觉到私兵营,或许只是没有有力的证据罢了。”太子道:“一旦他找到证据,定然会第一时间将我置于死地。”

        “真到了那一日,再攀咬他便是,谁让他们边军的人经不住诱惑,这么轻易就背叛了他呢?”门门客道,“到时候私兵营里有他的人,看陛下是怀疑他还是怀疑太子殿下。”

        太子冷笑一声,心中稍稍有些快意。

        “殿下,容家和段家的人回京城了。”有探子来报。

        太子面色一变,“这么着急回来?”

        “或许是惦记容庆淮出事,赶回来看看吧。”门客到啊。

        “孤派出去的刺客可是一直没有回来啊。”太子道。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记,真被抓了也没人能证明是咱们的人。”门客道:“况且容小公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回来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要不要处理掉?”探子问。

        “怎么处理?灭门?”太子怒极反笑,“你是生怕父皇不怀疑孤吗?如今于景渡昏迷不醒,容家要是出了事,还能有谁被怀疑?”

        也正是料定了太子会顾忌,于景渡才提前吩咐了江继岩,一旦事成就让容灼他们顺势回来。

        离开京城太久,容灼和段峥都被憋得够呛。

        尤其是段峥,当日便带着容灼,约了宋明安那帮纨绔去了酒楼。

        众人许久不见,见了面自然还是先聊八卦。

        席间,只有容灼心不在焉的,因为他在担心青石的身体。

        算着日子,青石昏迷了得有小半月了。

        从前在庄子里容灼不敢胡乱来,但如今回了京城,他便有些蠢蠢欲动。

        他甚至想着,要是能让江继岩带着自己去看看青石就好了。

        若是怕人起疑,他甚至可以易容。

        “除了朝廷的事情,就没别的吗?”段峥打断众人道。

        “有宫里的你听不听?”宋明安道。

        段峥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太子和宴王的事情……”宋明安神神秘秘道:“你们刚回京城不知道,半月前太子冠礼,宴王不知为何突然病重了,太子的冠礼他都没去参加。”

        容灼闻言一怔,顿时收回了心神看向宋明安,“宴王病重?”

        “是啊,险些连命都没了。”宋明安道:“听说那天晚上陛下大发雷霆,责罚了皇后。”

        容灼拧了拧眉,心道这个宴王怎么也病了?

        而且还那么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要责罚皇后?”段峥不解道。

        “那就不知道了,只听说陛下当着

        好多宫人的面,让皇后娘娘在外头候着思过。你们想想那可是大雪天的,她定然是又累又觉得丢人。”宋明安道。

        “宴王得了什么病知道吗?”容灼问道。

        “说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动不动就咳血什么的,还不能轻易动气。”宋明安道:“这不都昏迷了半个月了,人还没醒呢!”

        容灼这回面色彻底变了。

        旧疾、咳血、不能轻易动怒、昏迷了半个月……

        所以这位宴王殿下和青石得了一样的病?

        这旧疾难道还会传染?

        容灼心中似乎千百个念头拼命往外涌,一时之间几乎听不清宋明安再说什么。

        “而且陛下不止责罚了皇后,好像还让太子去佛堂给宴王殿下祈福三日。”宋明安道:“那可是太子殿下啊,让他去佛方念经三天,想想就够难受的。”

        段峥丝毫没注意到容灼的异样,兴致勃勃追问道:“为何让太子去给他祈福?”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在场。”宋明安道:“但是你想想,陛下头天晚上刚责罚了皇后,第二天就罚太子去佛堂抄经祈福,是不是多少有点小问题?”

        要知道,一国储君受到这样的责罚,看着虽然不重,但势必会在朝堂引起猜测。

        皇帝若非是气急了,又怎会轻易去责罚整个宫里除了他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呢?

        所以宋明安觉得,这里头定然是有问题。

        “有没有可能宴王的病是皇后下了毒,陛下这才动了怒。而太子知道此事后,想来求情,陛下反倒更生气了,就把人罚了?”段峥推断道。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个纨绔道:“下毒肯定不行,太容易露馅,而且宴王是旧疾,不是中毒。”

        “这倒也是……”段峥毫无立场又被他说动了。

        “想什么呢?”宋明安伸手在容灼发怔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没什么。”容灼心不在焉地道。

        他并非是想扫了众人的兴,而是因为此事越想越蹊跷。

        青石怎么可能会和宴王殿下得了一样的病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人得了同样的病,还是同时发病,那这么大的事情,于景渡此前没必要瞒着他啊。于景渡明知道容灼担心他,若是将此事告诉他,不是正好能安抚容灼吗?

        毕竟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人一起做总会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于景渡朝他说过那么多宴王的事情,为何一句对方的病都没提?

        容灼想来想去,最终心中慢慢冒出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念头……

        他不禁想起了许久前与宴王的匆匆一面。

        当时他和这帮纨绔在茶楼等着一睹宴王风采,等来的却是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容灼一想到那个黑色面具,便也跟着想起了青石那个白色面具。

        一黑一白两个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不知不觉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容灼很快又想起了第一次和青石泡温泉时的场景。

        当时于景渡死活不愿脱衣服,后来在容灼的坚持下,才勉强露出了那一身伤。

        因为当时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所以容灼只能将那些伤误会成了是寻欢楼的客人留下的,还对那帮人好生谴责了一番。

        如今想来,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倒更像是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还有那日青石教他摔马时说的话:

        “人只要骑马,难免有摔马的时候,意外总是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你要想保证自己

        的安全,不是让自己一辈子不摔下马,而是要学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用最安全的方式摔下来。”

        当时他不觉得青石这话又什么不妥,如今想来就意识到问题了,因为那话里的危机感太强了,很像是一个历经风险后的人,在为另一个即将深陷危险的人筹谋。

        更何况,青石不仅教他骑马,还教他射箭……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给人当先生,他们教不会你很正常。”

        这话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细想,真是破绽百出。

        连护卫们都教不会他的事情,为何青石那么轻易就能教会?

        这难道不是说明青石比护卫更厉害吗?

        容灼之所以一直以来都对于景渡没有怀疑,是因为他在花姐和江继岩那里得到了十分肯定的答复。为此,他甚至在每次察觉破绽时,都会主动为于景渡找补。

        可一旦他对青石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这一切曾被他强行合理化的不合理,便纷纷冒出了头,各个都在昭示着——青石的身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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