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于景渡这些日子一直没敢回王府, 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如今这节骨眼,他不能让皇帝有丝毫的怀疑,尤其是在牵扯到容灼的事情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皇帝终于主动松了口。这也就意味着, 于景渡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容灼交好, 不必担心给对方带来任何麻烦。
“等一下。”于景渡示意马车停在了路边,看向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小摊, 那是卖炸丸子的。
当初容灼第一次带着他出寻欢楼时, 便在这里买过炸丸子。可惜于景渡当时和容灼还不熟, 处在一个很别扭的状态, 所以也没吃着,买了两份都让容灼吃了。
“买一份,不……买两份。”于景渡朝黎锋吩咐道。
黎锋闻言忙下了马去买了两份炸丸子。
于景渡怕丸子凉了不好吃, 便催着马车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到了王府。
宴王府的管家和家仆们见他回来,一个个都欢天喜地, 那架势跟过年差不多。
说出去可能没人会信,自从宴王府建好之后,于景渡这还是第一次回府,就连黎锋来的次数都比他要多。
“殿下,这边。”管家殷勤地帮他带着路,“老奴就估摸着您这几日该回来了, 寝殿都让人收拾好了,每日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辛苦你们了。”于景渡一边大步朝前走着一边问:“容灼呢?”
“依着殿下的吩咐,容小公子和容大人都安置在了正院的客房里。”管家忙道。
“他们住得还习惯吧?”于景渡问。
“习惯习惯。”管家忙道:“老奴都吩咐下去了, 对他们两位丝毫不敢怠慢, 全当是依着贵客的礼数招待的。容小公子和容大人也好相与, 并不如何挑剔,对咱们也颇为厚道。”
于景渡闻言轻笑一声,“那是自然。”
管家一怔,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针对的哪句话……
“让人去备一些好酒好菜,今日本王要与容大人和容小公子喝一杯。”于景渡道。
管家忙应声,而后朝着身后的家仆吩咐了下去。
于景渡进了正院便屏退了众人,自己径直走向了容灼住着的客房。
容灼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看到于景渡不由吓了一跳。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大牢里,当时他是个囚犯,于景渡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知道是上一次的见面给容灼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今日他见到于景渡时,依旧颇为拘束。
“宴王殿下。”容灼忙朝他行了个礼。
于景渡笑容僵在脸上,手里拿着的炸丸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不让我进去吗?”于景渡问。
“殿下请。”容灼忙侧身将人让进了门。
于景渡进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将手里的炸丸子递给了容灼,“来的路上正好碰上,记得你爱吃,就买了两份。”
“多谢殿下。”容灼接过他递来的炸丸子,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像是等着他吩咐似的。
少年的拘束让于景渡一腔喜悦被兜头浇灭了大半,剩下的也有了渐渐熄灭的势头。
两人太久没见了,而且这期间于景渡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再加上于景渡事先没有朝他坦白,导致两人之间还存在着点不大不小的隔阂。
于景渡倒是想过容灼会对他有脾气,但今日见了容灼却发现事情和他想得有点不大一样。
他以为对方会像上次一样,朝他发脾气,或者摔门而去不理他。
可容灼表现出来的,却是过分的平静。
少年非但没质问他,反倒表现得十分客气。
那种客气是陌生又疏离的,像是对待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私兵营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于景渡率先开口,“估摸着过了年之后,父皇就会正式处置此事。他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有人挑衅他的权威,这次应该是真的动了怒,不会轻易揭过了。”
容灼闻言忙道:“那就好,恭喜宴王殿下。”
于景渡被他张口一个“宴王殿下”闭口一个“宴王殿下”搞得有些烦躁,面上却强忍着情绪。
“这次他不止要查私兵营的事情,就连当年我在边关遇刺的事情也要一并查。”于景渡大概是想朝他卖个惨,故意摆出一副有些委屈的姿态道:“当初我快要死了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彻查此事,如今被老四惹急了,倒是想起来此事了。”
容灼闻言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于景渡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对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他面前示弱,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疼。
“殿下……”容灼下意识伸手想去拍拍他,可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来,又觉得这举动有些唐突,便讪讪收回了手。
于景渡余光落在容灼那只白皙漂亮的手上,将少年的犹豫和拘束尽收眼底。
“身上的疹子都好了吧?”于景渡故作轻松地问道。
“嗯。”容灼点了点头,又觉得这么回应有些敷衍,忙认真道:“多谢殿下关心。”
于景渡目光在他脖颈处一扫而过,见那里有一处浅淡的痕迹,估摸着是少年自己将疹子挠破了,伤疤还没来得及褪尽。
“让你为我受了这样的委屈……”
“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殿下。”容灼道:“私兵营有数万人,若是不趁机处理好,将来万一出了事情,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他这话本意是让于景渡不要自责,可落在于景渡耳中却成了另一层意思。
小纨绔这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了吗?什么事情都恨不得摘得干干净净。
“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吗?”于景渡开口问道。
他这人气质本就冷冰冰的,如今有了宴王的身份加持,冷着脸说话时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容灼本就尚未适应他的身份,被他这么一问登时有些无措,险些当场就跪下了。
“我……”容灼紧张地攥着手里尚未来得及放下的炸丸子,“殿下恕罪。”
于景渡一看他这副样子,当即有些后悔,忙放软了语气道:“怎么不吃啊?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罢看着容灼,尽量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容灼能感觉到他不大高兴,却没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心里越发忐忑。
他心中暗道,看来宴王殿下与青石的性情确实不一样,太喜怒无常了。
想来对方当初装成青石的时候,没少压抑自己的性格。
念及此,容灼也不敢忤逆他,只能捏着炸丸子往嘴里塞。
可他大概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吃得着急,塞了没几个就噎住了。
“咳……咳!”容灼噎得脸都红了,俯身便开始锤着心口顺气。
于景渡吓了一跳,忙上前帮他拍背。
“怎么这么不小心?”于景渡道。
“对不起……咳!”容灼一脸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于景渡伸手想拉他,对方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于景渡一只手悬在半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你……”他努力平复了半刻心神,放软了语气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容灼想了想,小声道:“我不该将你误认成小倌,还说了好多唐突你的话,也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更不该在你面前编排宴王殿下的不是……”
“够了!”于景渡打断他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会因为这些治你的罪不成?”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容灼说着又要朝他行礼,于景渡气得一把攥住了手腕,强迫他不许再行礼。
“就算我是宴王又如何?我和从前还是同一个人啊!”于景渡道:“你为什么要怕我?”
“我……”容灼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不敢强行挣脱,只能任由他这么攥着自己,疼得眼睛都红了。
于景渡这会儿情绪太激动,压根没留意到手上的轻重。
他见少年红了眼眶,只当是被自己吓得,心情不由越发烦躁。
“我不该瞒着你我的身份,还瞒了那么久。”于景渡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此事都是我有错在先。你可以生气,可以怪我,朝我发脾气骂我都行……”
容灼闻言心里登时有些酸。
他最早当然是生气的,气得恨不得将青石打一顿出气。
可他得知对方身份的时候,对方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就导致他那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后来确定于景渡脱离危险的时候,容灼想再接着生气,却发觉有些气不起来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能继续活着就好。
就算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可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
再后来,容灼就更不可能继续生气了。
因为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的不再是青石怎么骗他,而是两人相处期间,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和宴王同床共枕、说宴王坏话、对谁当皇帝的事情大放厥词。
他没记错的话,曾经好像还怀疑过宴王的性取向,还误会了青石和宴王的关系……
想到这些,容灼哪还有心思生气?
他只恨不得将于景渡的记忆抽走,让对方不再记得世上还有他这个人!
“我不生气了。”容灼忙道,“我都理解,您不告诉我是想给我一条退路,我领情的。”
于景渡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容灼会这么说。
然而不等他高兴,便闻容灼又道:“往后我把跟青石有关的事情都忘了,您也忘了……就当咱们从前没认识过,行吗?”他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于景渡把他编排过的那些坏话也忘了。
“你……当真这么想?”于景渡问。
“嗯。”容灼忙不迭地点头,“这样对大家都好,对吧?”
他说着一手慢慢扒开了于景渡攥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只这一会儿工夫,他手腕就被于景渡攥得有些发麻了。
于景渡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只觉得怅然若失。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来,他在所有的事情上几乎都可以算无遗策。
唯独遇到容灼之后,他就只剩束手无策了。
当晚,管家让人做的一桌子好菜,最终都送到了容父和容灼的桌上。
于景渡不想扰了父子俩的雅兴,索性没再露面,躲在寝殿里和黎锋喝闷酒。
当然,黎锋是不会陪他喝酒的,黎锋只是陪他坐着而已。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那么怕我?”于景渡一脸苦闷地朝黎锋问道:“我那么可怕吗?”
“呵呵。”黎锋尴尬一笑,“您……还行吧。”
于景渡这话让黎锋想起了两年前,当时于景渡也不过才十八岁。
那会军中来了一批新兵,里头有几个刺头不大好收拾,于景渡恰好碰上就教训了一顿。
后来那几个新兵见了于景渡都绕着路走。
再后来,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在新兵营传开了,于景渡成了新兵营的鬼见愁。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于景渡撞上了几个新兵偷懒。
他还没开口呢,有个新兵直接怂哭了,求着让于景渡手下留情。
所以于景渡问黎锋自己可怕不可怕,黎锋没法否认。
“我从前在他面前又没有丝毫伪装,为什么他那个时候就不怕我呢?”于景渡喝了点酒之后,不像平时那么闷,话也比平时密了不少,“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敢当真我的面躲在屏风后……”
他话说到此处,骤然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小纨绔一脸红意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让他顿时有些脸热。
于景渡忙又喝两杯酒将身体里那股燥意压下,“那个时候我对他比现在还要冷淡吧?他就敢拉着我做这个做那个,从来不知道看人脸色行事。”甚至还动不动往他床上钻。
想到曾经的亲密无间,想到容灼从前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于景渡就觉得心里发闷。
大概是容灼从前给他的一切都太过随意,让他误以为获得那些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青石能轻易得到的一切,换了他于景渡就全然不一样了。
“黎锋,你说他为什么能对青石那么好?”于景渡问。
“属下不知道。”黎锋道:“但殿下身份高贵,换了谁面对殿下,都不可能像对待常人一般。”
“你也很怕本王吗?”于景渡问他。
“属下没那么怕。”黎锋道:“但若是属下也曾将殿下误认成小倌儿,还拉着殿下做过那么多荒唐事,那属下定然也是会怕的,说不定会比容小公子更怕。”
“这么说来……”于景渡道:“他说想当做没认识过,是怕本王计较这些事?”
黎锋一怔,他并不知道容灼朝于景渡说过什么,自然也不好置喙。
于景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烦躁总算稍退了些。
“所以他之所以害怕本王,是怕本王小心眼,跟他算旧账。”于景渡心中豁然开朗,先前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黎锋道:“属下觉得来日方长,殿下不如等容小公子冷静冷静,再考虑见他……”
“你说得对。”于景渡将杯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是该让他冷静冷静。”
他说罢便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殿下,您去哪儿?”黎锋忙问道。
“去找容灼冷静冷静。”
黎锋:……
这是什么冷静法?
于景渡摇摇晃晃去了容灼房里时,容灼刚沐浴完。
他打开门便被于景渡的酒气扑了一身。
“殿下……”容灼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还是有些怕他。
于景渡立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半晌,少年的面容在夜色下看不大真切,五官的轮廓模模糊糊,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乖顺之感。
“容灼。”于景渡开口,声音明显带着醉意,“本王来陪你,冷静冷静。”
他说罢一手握住容灼手腕,而后脑袋往前一磕,抵在了容灼肩膀上。
容灼被他吓了一跳,只能将人拖着安置在了矮榻上。
于景渡醉眼朦胧,四五分酒意愣是被他装出了七八分。
容灼见他喝得烂醉,也懒得跟他废话,一溜小跑去了于景渡的寝殿,想找黎锋帮忙。
“宴王殿下喝多了,这会儿不省人事,你能不能把他弄回来?”容灼道:“他太重了,我一个人弄不动。”
黎锋难得机灵了一回,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可是殿下吩咐了我去办事,我这没空照顾他啊。”
“那要不……”容灼四处看了看,大概是想找个家仆。
然而这会儿入夜了,于景渡喝酒前不想让人伺候,早已将人都打发了。
“殿下喝多了爱说胡话,若是找不知根知底的人照看,多少有些不大方便。”黎锋道:“容小公子,您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劳烦您先帮我照看他一晚?”
容灼闻言只得点头道:“那行,你去办差去吧。”
“那就有劳了。”黎锋忙朝容灼拱了拱手,而后便作势离开了。
容灼回去的时候,见于景渡正安静地躺在矮榻上睡觉。
他今日穿了身天青色袍子,看着不似从前穿着玄色衣袍时那么冷肃。
先前容灼太过紧张,倒是没顾上仔细看他,如今仔细一打量才发觉,这样的于景渡看着还挺赏心悦目。大概是因为烛光的缘故,对方五官的棱角比平日里看着温和了许多,这让他身上那骇人的气质也跟着减弱了不少。
这样的于景渡,看着还挺像青石的。
容灼想去帮他取条毯子盖上,起身时却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手腕。
“别走。”于景渡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梦呓。
“我怕你冷,去给你取条毯子。”容灼道。
“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不管了?”于景渡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放,说话时声音带着点不安。
容灼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心不由一软,反手握住他道:“不会的。”
于景渡得到了他的保证,这才不大情愿地松开了手。
容灼去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又去弄了水,拧了条帕子帮他擦脸。
“殿下……我送您回寝殿吧?”容灼问他。
“不是说不会不管我吗?”于景渡问。
“我……”容灼叹了口气,“那我扶您去榻上睡吧,这矮榻太小了。”
于景渡闻言心中一动,顺从地坐起身,任由容灼扶着他去了榻上。
其实于景渡没打算真和容灼一起睡,他如今对容灼的心思太复杂,一起睡容易出事。他可不希望容灼在这个时候察觉自己的心思,否则对方只会躲他躲得更远。
但容灼这么一提,他又不舍得拒绝。
他太想容灼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盼着见到对方,如今总算是见着了,直恨不得将人绑在身边才好,又怎么舍得拒绝这样的邀请?
容灼倒是尽心尽责,还想帮他将外袍脱了,怕他睡觉不舒服。
但于景渡心中有鬼,被容灼一碰就不大自在,为了避免尴尬只能别别扭扭躲开了。
他还是穿着衣服睡吧,这样或许更安全一些。
待于景渡躺好之后,容灼帮他盖好被子,自己便去了外间的矮榻上躺下了。
于景渡老老实实躺在被子里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回来,才反应过来。
小纨绔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跟他睡一张床?
于景渡一边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当夜,他一直耐心等着,直到外间的少年呼吸渐渐平稳,他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了榻上。
睡梦中的容灼乖顺无比,大概是因为睡觉前不大高兴,睡着了眉头还微微拧着。
于景渡一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慢慢抚过,目光自少年眉眼一路向下,最后落在了对方漂亮的薄唇上。
不知是酒意尚未散去,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那一刻,于景渡突然萌生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他突然很想尝一尝那里的味道。
于景渡借着酒意慢慢倾身凑上去,眼看就要碰触到少年的唇角,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转而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当夜,黎锋不大放心自家殿下,便到客房外头转了一圈。
没想到他刚来,就看到自家殿下正鬼鬼祟祟地从容灼屋里出来。
“殿下。”黎锋开口叫住他。
于景渡大概是做贼心虚,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宴王殿下的威严险些不保。
“殿下您这是……”
“我可什么都没做!”于景渡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别瞎猜!”
他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开,没想到一个踉跄险些平地摔倒。
黎锋:……
他们殿下今晚喝的好像是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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