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第 240 章


萌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拍着胸脯跟老大保证。

        “我肯定能见到对方的负责人。”

        外资的投资商,在北京盖了一个超豪华级的商场,这个商场对标的是国际五星级酒店的消费标准,  计划引入的也是一线奢侈品牌进驻,整个项目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几乎全是一线奢侈品牌,  这样的项目对标的采购方,也以国外的品牌为主。

        特别是空调这方面,萌萌看到了几个都是行业内大佬级别的厂家。

        那位领导三十上下,也是斗志昂扬的年纪,  但看着一十出头的小年轻的行为,依旧觉得很搞笑。

        “行,  那给你一周时间,  联系不上不要哭鼻子啊。”

        “我肯定能联系上。”

        “咱们定目标呢,  也不要以中标为目标,  这个项目的中标方都确定下来了,  肯定没咱们的份,只要能入围,参与到报价中就够了,也够牌面了。”领导说。

        刚开始有些看不上这小姑娘,时间久了相互之间也就了解了,领导这是不想看见交给下属新人的第一个目标就让对方受挫。

        “行,  我心里有数。”

        萌萌跟领导这边打完招呼,就开始做功课,从对方项目的定位,项目的规模,项目进展情况,  项目要求再到项目的具体措施,狠狠的啃了一遍,讲道理这种项目从最开始的设置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国产品牌,但也没有在明面上严禁国产品牌投标入围,这也就给了萌萌一个可乘之机。

        第一点,对方项目的联系人上面,她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唐心媛。

        萌萌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这个唐心媛真的是媛媛姐姐吗。

        报着一线希望,萌萌拨通了那边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文员,内心毫无波澜的回复:“我们唐经理在上海出差,还没回来呢,你们公司不是拿走了招标要求吗,上面对参与招标的单位要求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你们想走关系找路子,怕是在我们单位行不通的,我们公司对这方面把控的很严,唐经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之前也是这套说辞应对所有空调厂家的销售,对方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萌萌在电话这头沉默了一下:“我是看了你们的招标要求,也综合了国内空调市场的情况,就想请你转达你们经理一句话,你们在做招标要求的时候,是否对国内空调市场进行过调查,为什么企业的项目履历跟项目年限,刚好卡在国内空调投入市场的那一年。”

        这回沉默的是对方了。

        挂断了电话,萌萌当无事发生。

        办公室的老人见她碰了壁,都过来安慰她。

        “对方早就内定了几个厂家,都是日本的公司,咱们竞争不过人家的,项目履历跟年限就不够,再说了这种老外的企业,压根不相信咱们国内厂家的品质,你嘴上说的再好也没有用,人家就不认可咱们的数据。”

        国内空调进入市场也没有多少年,时间再久也比不过日本的那几个老牌子,对方早就属意了几个品牌,招标就是走个过场。

        结果这实心眼的小姑娘啊,还真以为靠着勤奋跟努力就能打动对方。

        果不其然,萌萌没找到对方的负责人,对方一直在上海出差,一直到月底左右才回来。

        唐心媛一回来,部门助理就把这一个月的工作记录递给她看。

        “有人找我吗?”

        “alina,有个叫韩萌萌的女孩儿总找你,你确定不需要回复她?”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唐心媛抬了抬眉毛,之前婶婶跟小姑来北京蔓蔓跟她讲过的,她还跟蔓蔓说一定要还好招待她们,没想到萌萌找她都找到单位里来了,提起萌萌,唐心媛就想到当年那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姑娘,她应该一十一岁了吧,大学还没毕业的小毛孩,估计是从蔓蔓那里拿到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了。”听蔓蔓讲萌萌跟雯雯两姐妹都没走,应该是留在北京一段时间,等她缓缓再找她们。

        “alina。”

        “嗯?”

        “是工作上的事情,她发过来的资料我都整理出来了,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眼。”

        不是媛媛冷血不想跟亲戚们联系,明知道小姑和小姑父现在混的这么好,一般人现实点的早就蘸过去了,但是媛媛不想,她想离原生家庭远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摆脱纠缠不休的妈妈一样,不过这些事情是她跟陆琴之间的私人恩怨,原本就不该波及到这些小姑娘们,小时候小姑对她很好,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她跟蔓蔓三不五时的能开个荤,全仰仗小姑的帮忙,她最初学外语的资料还都是小姑给她买的。

        其实这个项目她负责之前,就知道了跟小姑父的公司有牵扯的,为了避嫌当初小姑来北京她连见一面都没有见,谁知道是她小人之心了,听蔓蔓说小姑来了以后,问都没有问起这件事。

        唐心媛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面想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儿。

        今天下班早,唐心媛一下班就跑去蔓蔓店里,蔓蔓这会儿正忙着呢,店里要到七点钟才会稍微消停一些,等闲下来了蔓蔓才说。

        “你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

        “刚升职,事情有些多,上海那边的事情也挺多。”

        蔓蔓把小客人们都招呼好,店里这会儿总算是消停了,她搬出来个小桌子,跟媛媛两人往屋檐下一摆,两姐妹就着点凉菜你一口我一口就吃了起来。

        早年蔓蔓来北京的时候,过的更差,那会儿两姐妹一个刚工作,一个还没工作呢,连吃饱饭都是奢望,更别提提高生活质量了,后来是于小丽听说两姐妹生活困难,住的地下室的房租都交不上了,打了五百块钱过来给她两渡过难关。

        有时候看见墙皮脱落了的地脚线,媛媛都快要放弃了。

        回羊城去呢,还有那么多亲戚,都会帮帮她们的,可最终她坚持下来了,她进了一家外企,那么多名校毕业生也未必能挤进来这么大的集团企业里面。

        “蔓蔓,最近萌萌在找我。”

        “啊?”蔓蔓反应慢了三拍:“你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是公事上找我,我又不好拒绝她,如果帮她的忙可能会违反公司的规定跟原则,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

        蔓蔓看了姐姐一眼,想了一下这个话题,如果是她倒不是希望走关系能够达到目标的。

        “那你至少要见一见萌萌,听她怎么说啊,我觉得萌萌不会提到要走关系,她不是这样的人。”蔓蔓说。

        媛媛决定见一下萌萌。

        连部门的小文员都说的对,对方指出来公司面对招标资质有问题,光年限就把所有的国产品牌排除了,其实进驻国内市场,这样做也很不合理,媛媛不是没跟领导反应过,上司是个外籍人员,对国产品牌嗤之以鼻,恨不得连建材都从国外运过来,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太多了,做的媛媛两头受气。

        媛媛赌气道:“要不我来帮你开店好啦。”

        蔓蔓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别别别,我可请不起你。”

        媛媛气得不轻:“怎么请不起我呢,你这店的收入分我三成就行,我要是来了,你这店还能做大一点。”

        蔓蔓被这样的发言给震惊了,其实也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她现在的确比姐姐赚的多,但这又不能代表什么,毕竟做小生意的讲出去也没有在外企上班风光啊,姐姐可是在办公司上班的,还是外企!

        外人看不懂的心酸,媛媛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辞职的想法。

        而且这个想法一旦蔓延起来,就无限制的扩散开来。

        蔓蔓出面,约了萌萌。

        萌萌也很忙,只有周末有时间,雯雯那边要上表演课,周末也放一天假,刚好蔓蔓这里周末生意恰好是最冷清的时候,索性关上一天,约上两个小姐妹去外面玩一下午,逛逛街,顺便吃个晚饭,或许是太久没见到家乡来客,媛媛跟蔓蔓两人都挺惆怅的。

        这种感觉,媛媛感觉特别明显。

        这几年她特别想家,每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跟家里联系的时候,陆琴都会在几句话之内打破她对家乡的幻想。

        “赚多少钱了?”

        “我跟你爸有花钱的地方,先打个五千块钱过来。”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搞的呢,北京不是首都吗,有的是赚钱的地方,我听说一舅妈表姐的妹妹,在北京市打工才三年,回家就给家里盖房子了。”

        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那个什么一舅妈的亲戚,在外头打工根本就不是干的正经事,回老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有个四十几岁的男朋友陪着。

        陆琴压根都不会想,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哪有钱,媛媛现在租房的钱还是她大学时候做家教赚来的,她的卡上只有七十几块钱,连一张整票子都取不出来,她本来想着跟妈妈拿点钱,好歹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上,但陆琴开口闭口都是钱,她的心情沉入到了谷底。

        挂掉电话,媛媛手脚冰冷,站在电话亭前面又打了几个电话。

        电话打到于小丽那里的时候,那头接了,听到是媛媛于小丽很高兴,在电话里头问了媛媛是不是毕业了,回不回来羊城,工作找好了没有,又关心她是不是没钱花,媛媛只是迟疑了一下,于小丽就感受到了,当即让媛媛把卡号报了过去,给她打了五百块钱,挂掉电话以后,媛媛绷紧的那根神经一下子就被什么东西给辣到了一样。

        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

        但幸好有这样的小姑。

        那个时候媛媛刚租了个地下室,房东太太还堆了半个屋子的杂物在她的房间里面,回到那个房子门口的时候,媛媛的心情都非常低落,打开大门口刚好看见了一只蹿出去的大老鼠,就从媛媛的脚边擦过,那种软绵绵的触感让媛媛做了一晚上噩梦,好在入冬前蔓蔓来了。

        那个时候姐妹两住着只有半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地下室,用个小土灶烧了炭火煮挂面吃顺便取取暖,蔓蔓没在北方过冬,第一次就碰上了个寒冬,她一边搓着手一边跟姐姐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到地面上去啊。”

        地面上有取暖,蔓蔓当时最大的冤枉就是能住上带暖气的房子。

        几个人见面约在了媛媛租的房子里头。

        爬楼梯的老房子,六楼,房东嫌房子太难爬就租出去了。

        跟萌萌现在住的地方自然没办法比,但因为以前是自住的房子,居住氛围倒也还不错,就是装修老了点,但这也比之前租的地下室好多了,至少冬天有暖气,两姐妹冷起来不用像以前那样发抖了。

        “你们坐会儿,我给你们倒杯水。”媛媛指着家里的椅子说。

        因为是租房,之前那家人没用沙发,媛媛自己也没买。

        因为是出租房,什么都要糊弄着来,媛媛工作忙蔓蔓也没时间,两姐妹谁都没心思搭理,但这里已经比当初的地下室好多了。

        蔓蔓招呼着两人坐下,就去厨房切西瓜了。

        厨房也很久没人用过了,砧板跟刀上面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蔓蔓洗了半天才感觉没有尘土味儿,过了一会儿把西瓜切好了,端出来拉了个凳子搁着。

        萌萌倒也还好,雯雯觉得这环境差了点,她现在住的地方都比这个好多了,白目的问:“蔓蔓,你们这房子装修怎么这么差啊。”

        这小丫头,萌萌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不让她再说了。

        蔓蔓倒无所谓,大大方方说:“主要是这里近,就在我店楼上啊,再说了现在一个家里谁有那么多富裕房子啊,这房子还是因为是一对老两口住着的,年纪大了爬不上六楼,就去子女家住了,你两坐会儿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吃的。”

        萌萌干脆叫她坐着,又把媛媛叫出来。

        媛媛这个把月没回来,这几天早出晚归也没在意,家里的煤气罐都空了都没人知道,以前都是烧水洗澡,跟小时候一样,今天她去厨房折腾半天都没把火打着,折腾了半天才知道是煤气罐没气了,出来就对蔓蔓发脾气:“你再忙,煤气罐没气了也该叫人灌一下。”

        忙了一天回来要洗冷水澡,心情真是差爆了。

        萌萌赶紧把手机掏出来,跟媛媛说:“打电话,赶紧打电话叫人送气啊。”

        还是大小姐待遇好,这个家里连个座机都没有呢,萌萌就带着手机出门了,媛媛接过来手机,打了灌煤气的电话,幸好那边有工人马上要往这边跑,半个小时内能把气送过来。

        总算结束了刚才的鸡飞狗跳。

        媛媛松了一口气,拉了个躺椅出来摊在上头,就不想动了。

        雯雯看着那躺椅有点眼馋:“大姐,你可真会找地方,刚才怎么不拉出来呢?”

        几个姐妹都笑了起来,以前媛媛带着一群孩子,是她最懂事什么都让着妹妹,现在她长大了也懂得给自己享受了,刚从上海回来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在单位又听领导叭叭叭大半天,去蔓蔓店里帮她的忙又忙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媛媛现在谁都不想顾,就想自己摊一会儿。

        萌萌骄傲的跟人说:“我们部门的人说,我肯定见不到你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了,这不是见到了吗,媛媛姐你干嘛躲着我啊,我又不会找你走关系。”

        媛媛有些尴尬,她是不怕别人走关系,可是怕于小丽或者萌萌来求她。

        大项目涉及到上百万的空调的采购项目,她自然是做不了主的,拍板的都是决策层,可是看到小姑的那一刻还是犹豫了,她怕面对小姑,怕两人之间牵扯到利益关系,怕她们之间的感情,像面对陆琴那样。

        “真的不是怕你找我,你找我也没有用啊,几百万的采购我要是能拍板,我现在就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前段时间公司派我去上海做个新项目。”

        “媛媛姐,你以后要去上海?”

        “姐,你要去上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媛媛摆摆手:“还没影的事。”

        说是这样说,公司要她做出选择,如果不接受外派上海,这个项目结束以后,就要被降级。

        这件事当然不能跟妹妹讲,媛媛不去上海的顾虑有很多,她在北京待了六七年,已经当半个家乡,慢慢有了归属感,也开始计划着未来,现在再换个城市,又要重新开始,媛媛没有那个勇气再换个地方,重新再来一回了。

        ————

        媛媛还真给萌萌他们公司打了个电话,名头是洽谈商务。

        电话里头媛媛说:“帮我是只能帮到这里了,我明天下午有空,你可以过来一趟,对了我们公司的招标决定增加两个国内的厂商进来,公司也打算用混合招标的形式,你明天过来的时候把资料带齐,我们领导想见见你。”

        萌萌惊了:“你帮我说情了?”

        电话那头的媛媛嗤了一声:“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是萌萌提了几个问题,让领导有所触动,决定用一批国内的供应商。

        既然要投资国内市场,舆论上也要获得国人好感,如果表现的过于排斥国产品牌,很有可能让公司在风评上落了下乘,萌萌这样一提,媛媛这样一说,洋领导表现的心虚,跟上面开会一讨论,竟然同意提高一部分国产品牌的采购比例,其中空调也在列。

        “你们提高了空调的招标比例,国产空调也列入招标行列?”

        萌萌陡然提高了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对萌萌高看一眼,尤其是那个以前看不上她的小领导,看着萌萌的眼神都变了。

        萌萌沉浸在这种虚荣的崇拜中,这种感觉比崇拜她是韩学礼的女儿都要令她自豪。

        领导跟她说:“能接触到那边,就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之前人家连见都懒得见咱们一面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萌萌神秘一笑:“秘密。”

        虽然说这次见面没有聊出来什么实际进展,但很明显的,领导开始不胡乱折腾她了,也会给一点有学习意义的小项目给萌萌做,关键是萌萌做的还不错,入秋前最后一次展会,萌萌用熟练的港式粤语和港商们交流,又用地道的美式英语跟外商交流,还真拿到了几个办事处在北京分公司的小单子,算是一个重大突破。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十一月份,雯雯要进组去拍戏去了,剧组是封闭式的拍摄,至少要拍两个月时间,到十一月底,萌萌突然听到了媛媛在找工作的消息。

        萌萌下了班赶紧去找媛媛,两人约了一家北方馆子吃面。

        到这个季节,北京的天已经凉了,一碗羊肉面下肚,两姐妹都觉得胃里面一阵阵舒坦。

        萌萌穿着于小丽寄过来厚厚羽绒服,媛媛却还穿着个薄一些的棉服,看样子媛媛是习惯了北方的冷空气,一点都不觉得冷,吃面的时候还加上几瓣生蒜,很多习惯都像个纯纯的北方人,以前不怎么吃辣的媛媛,现在吃面还喜欢加一勺辣椒油。

        两姐妹吃完面才开始交谈。

        “为什么要找工作啊。”

        “公司要把我外派去上海,我想想还是不要去了,现在在这边挺好的,蔓蔓跟我都打算在这边定居。”

        “是要打算在这边买房子?”

        “我跟蔓蔓看好了一个小区,打算在北京供一套房,我两出个首付,月供也不是很高,租房子也是给人家送房租,还不如自己租呢。”

        这几年两姐妹都存了一些钱,蔓蔓的收入虽然高点,但也要不停投入,店里砸了几万进去,两姐妹凑在一起才能付得起首付,月供比现在租房的金额是高一点,月供周期也很长,但租房也是每年要涨房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买。

        而且媛媛的计划都到了细节了,包括首付出资比例,月供如何还款,如果到时候两姐妹之中谁不愿意要这个房子了,后续怎么处理等到时候也把房子好好装修一下,她一间蔓蔓一间,剩下的一间房当储物间和公用,客厅也像人家那样好好装修一下,那以后也算是正式的定居北京了。

        萌萌很替媛媛姐姐高兴。

        到十一月份,媛媛公司公布了中标名单,萌萌他们公司居然也中标了一部分。

        中标比例虽然不高,但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业绩了。

        萌萌出征首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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