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但一想到那位大理寺卿的手段,大当家忽然一抖,在砍头前尿湿了裤子。

不是因为怕砍头,而是害怕江起那些可怕的审讯手段。

最让人惊讶的是,新上任的庆阳县令竟然是原来的典史。

据越凌风所说,这典史是八年前走马上任的真县令杨双程,半路被人劫杀后,他竟然侥幸未死。

拼命来到庆阳县,却发现已经有人鸠占鹊巢,并且身份文书毫无破绽,仿佛那人才是真正的杨双程。

他想要上告,却发现他被劫杀之事绝不简单,只要他敢告,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死亡的大刀,于是便隐藏身份蛰伏下来。

燕家惨案发生时,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衙役,但他知道,冤!这是一桩冤案!

本来燕家应当是一个人也逃不出去的,县令派人守在了燕家周围,好巧不巧李大娘带着年幼的燕岸撞在了他负责的区域,但他却装作没看见,放二人离开。

“我就说那个典史挺有意思。”温妤如是评价。

而燕岸回村时,李大娘正在缝衣裳。

她平淡地看了一眼燕岸:“回来了?”

燕岸点头:“回来了,娘。”

“回来好,回来好,不用再去落草为寇了,娘都听说了,燕家的仇报了。”

李大娘放下针线,像搂小孩子一样,将燕岸搂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燕岸摇头:“不想哭。”

他的面色出奇的平淡,明明应该放声大哭,再不济也是放声大笑,他却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好像整个人都空了,甚至有好些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燕家祖坟前,他也只是平平淡淡地磕了一个头。

李大娘道:“姑娘是长公主是不是?”

燕岸点头:“是。”

李大娘叹了口气,拍了拍燕岸的头,从厨房里拿出了十个白面馒头:“吃吧。”

燕岸:……

他咬了一口馒头,突然弯了弯眼角。

他可以慢慢卸掉自己的假面,不再是放荡不羁的玉面郎君,也不再是心中充斥着仇恨与算计的雪帮大当家。

他是燕岸,寻找真实的自己的燕岸。

而这几天温妤可谓是快活似神仙,又回到了从前被美男包围的日子。

今天逗逗这个,明天玩玩那个,一定要弄的人面红耳赤,抖着声音喊“公主”,才肯罢休。

宁玄衍好几次来爬床,都发现温妤的床榻上已经有人了,最后气的冷笑一声,离开了庆阳。

皇帝特意将温妤叫过去。

“皇姐要懂得节制,不可全然贪图享乐。”

温妤道:“皇弟,我不玩他们也行,玩玩你。”

皇帝:……

他怕了,手一挥:“皇姐自当纵情享乐。”

另一边林遇之的伤好了不少,不会再随意裂开,回京的行程便被提上。

他罕见的没有听温妤的话,依然坚持在用不会留疤的淋漓散,并且警告太医不可以告诉温妤。

太医被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只好将换药时间改成了晚上,换完就睡觉,杜绝了会被温妤发现的情况。

太医是这样告诉林遇之的:“晚上是长公主召寝几位大人的时间,等第二日长公主来探望您时,药已经上了一晚上了,您的脸色会有所好转,不容易被发现您还在用这淋漓散。”

林遇之:……

他沉默地盯着太医,一言不发。

太医有些紧张,林丞相不说话时,是真的吓人,他轻咳一声道:“丞相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遇之闭上眼:“没有,上药吧。”

过了一会,他又突然开口,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公主这几日都会召寝?”

太医:“对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医如实道:“听说的。”

林遇之:……

换好药,那股仿佛渗入骨髓的疼痛之意还未完全消散,林遇之拢起衣襟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其实太医不明白林遇之为何非要坚持去掉疤痕,明明长公主都说了,不许再用。

离开前,太医回头看了林遇之一眼,发现他又拿起了话本,于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丞相大人,您这几日一直在看这话本,是为何?实在不像是您会看的书。”

林遇之闻言并不觉得羞耻与冒犯,而是极为平静地回答了一句太医没听懂的话  :“本相在学习如何写话本。”

太医:?

什么?

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继续往深了问,丞相大人能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已经是给面子了。

很快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典史,现在已经是县令的杨双程来送驾。

庆阳县的百姓也都来了,大街上站满了人,却都默契地让开了官道,没有人出声。

燕岸站在百姓中,缓缓目送浩浩荡荡的车驾离开。

这时,车驾停了,燕岸前方的马车车帘被掀开,温妤歪着脑袋看他:“来送本公主?”

燕岸见了温妤,下意识向前挤了两步,挤到了最前方。

侍卫要拦住他继续上前,却被温妤制止了。

燕岸微微仰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狗尾巴草。

“送您。”

一旁的侍卫见了皱起眉头,竟然送给长公主一把随处可见的草?

他刚想出声呵斥,却见温妤葱白的手微微伸出,将这狗尾巴草接了过来。

带着促狭的声音也缓缓响起:“这草我收了,但是你年龄太小了,本公主不要十八岁以下的。”

燕岸的心思确实明显,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没关系。”

燕岸笑了笑,“您之前说过,要用这狗尾巴草给每个人圈一个扳指。”

温妤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从这把狗尾巴草里抽出一根,递给了燕岸:“其实你挺像这草的。”

燕岸:……

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他握着手心的狗尾巴草,看着车驾离开,垂下了眼眸。

其实他不小了,不过真的没关系,他会长大的。

他摊开手心,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圈成了一个圆环,学着温妤之前的模样,慢慢套在了中指上。

而温妤已经在马车里,唰唰唰圈好了许多戒指。

“公主,您这是要送给多少人啊?”

温妤道:“给他们十个手指头都戴满。”

流春:……

流春捧着温妤做的戒指,来到了陆忍面前。

“陆将军,您挑十个。”

陆忍骑在马上:?

他垂眸望着流春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公主亲手做的。”

陆忍闻言眉心微动,从马上跳下来,没有再多问,也不管这是什么,便要将东西全部收下。

流春连忙道:“您只能挑十个,奴婢还得给其他大人送去呢。”

陆忍:……

流春补充道:“公主说这个是戴在手指头上的,十个手都戴满。”

陆忍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忍俊不禁:“好,记得回禀公主,微臣知道了。”

而此时的林遇之,指尖微微撩开车帘,目光落在了流春手中的戒指上。

流春走过陆忍,朝着江起的位置而去,经过林遇之的马车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个草环,可以给本相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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