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长公主让人去将娴妃请进来。
娴妃很快就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她穿了身水蓝色广袖长裙，发髻高束，发间只有两支银簪，看上去素雅高洁。
娴妃走到长公主跟前，朝长公主行了个周全的礼。
宋瑶枝看着她行礼的样子，觉得自己行的礼跟她行的这个礼比起来还真是不能比。
“起来吧。”长公主道。
娴妃道了声“谢过长公主殿下”才站起身来。
她气质高洁，眉目间孤傲矜贵。
只有良好的家世教养才养得出她这般气质出尘。
“多年不见 ，没想到你如今竟生得如此落落大方了。”长公主笑着打量着娴妃，“你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娴妃轻声应了是，她轻移莲步款款走到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握住娴妃的手道，“本宫早几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都还未及笄。本宫记得是在一场宫宴上吧，是皇兄的寿辰，你跟你父亲一起进宫，你还在宴会上弹了首曲子给皇兄贺寿。”
娴妃微微颔首，有些惊讶道：“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竟还记得这件事，妾身当时自以为自己琴技超绝，在宴会上出了好大的丑，好在先皇心慈，并未怪罪 妾身。”
她那会儿在家中总觉得自己琴技已是当世之最，结果在宴会上看到那么多人心中犯怵，当时直接弹错了好几个音，被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直接当众戳破怪罪。
长公主笑道：“哪里是皇兄心慈，当时是陛下帮你求情了，你忘了？”
宋瑶枝正在吃青枣，听到这话挑了下眉梢。
娴妃垂眸羞声道：“妾身自是不敢忘，陛下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一直铭记在心。”
长公主道：“你若当真铭记在心，不如早点给陛下生个龙子出来，这就算报答陛下恩情了。”
娴妃神色微滞，她僵硬地笑着点头。
“对了，这位就是丞相府的嫡女，也是陛下未来的皇后，你们还没见过吧。”长公主侧身给娴妃介绍。
娴妃抬眼看向宋瑶枝。
她从前还未进宫时见过宋瑶枝一两次，都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那会儿宋瑶枝作为丞相府嫡女，被京中其他贵女众星捧月着，她一副极为不耐烦的高傲模样，好像多么看不上旁人这般殷勤谄媚的样子。
可宋瑶枝她自己本身有什么可高傲的？她以为她们捧着她是因为她是宋瑶枝吗，不过是因为她是丞相之女罢了。
除此之外她们再无私交。
早前她觉得宋瑶枝美则美矣，可只有皮相没有神魂。
就好比一具姿容出众的木偶人，并不值得人多么注意。
但今日她突然瞧见宋瑶枝，这一瞬间她竟被宋瑶枝美到心神恍惚。
“娴妃娘娘好， 我是宋瑶枝。”宋瑶枝笑着朝她打招呼。
娴妃当时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想，这怎么会是宋瑶枝呢？宋瑶枝怎会是这样的呢？
“娴妃？怎么了？”见她许久不回应宋瑶枝，长公主出声问她。
娴妃这才反应过来，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宋小姐太美了，妾身一时间看呆住了。”
长公主笑道：“枝枝确实生得貌美。”
宋瑶枝真诚地看着娴妃道：“娴妃娘娘也生得十分好看。”
她眼神清澈，半点不作伪。
娴妃只觉得眼前这个宋瑶枝跟她记忆中的那个宋瑶枝毫无相似之处。
在看到宋瑶枝之前，娴妃心中还是傲气的。
她并不认为宋瑶枝能够让岑䘝喜欢是因为宋瑶枝有多么讨人喜欢，她多半也跟自己一样，不过就是岑䘝用来稳定朝堂的棋子罢了。
毕竟岑䘝连自己都看不上，他又会对不如自己的宋瑶枝有几分真心？
但此刻她看到了现在的宋瑶枝。
她突然就觉得，岑䘝真的跟自己所想的一样不喜欢宋瑶枝吗？
所以之前赵雪盈跟她说的那些很有可能是真的？
娴妃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轻声道：“难怪陛下对宋小姐这般上心，像宋小姐这样家世才学样样出众的女子，确实值得陛下为此散尽后宫美人。 ”
她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一瞬。
长公主更是皱紧眉头看向娴妃：“娴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散尽后宫美人？”
娴妃翛然睁大眼睛，捂着嘴诧然道：“呀，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瑶枝微挑了下眉梢，她在旁边看着娴妃，她曲起手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轻敲着，专心致志地等着娴妃接下来的戏。
长公主道：“娴妃，你将这话给本宫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做了什么？”
娴妃蹙起眉头，面上仿佛极其为难。
她看了眼又朝宋瑶枝看去，低声道：“回长公主殿下，其实什么都没有，是妾身刚刚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娴妃，你是在故意耍本宫玩吗？” 长公主冷声开口。
她纵使在山上修行多年，心性被修的比往年要和善许多，可她到底是晖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一板起脸，眉目间戾气肆意，那倾泻而出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心颤。
娴妃当时便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长公主，妾身不敢，妾身只是……”
她又看向宋瑶枝。
宋瑶枝乐了，她弯起眉梢看着娴妃，“娴妃娘娘，你我没有任何私交吧？难道你要说我威胁你，不准你说吗？”
娴妃道：“不是……”
“那你看我做什么？”宋瑶枝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等着被长公主责罚，看我有什么意思？”
长公主轻咳一声，冷声道：“娴妃，今日有本宫在此，你不必害怕任何人，哪怕是陛下，也得给本宫三分薄面！”
她这话就像是在提点宋瑶枝，让她莫要嚣张。
宋瑶枝神色如常，只专注地盯着娴妃。
娴妃听了长公主的话，这才道：“既有长公主殿下这句话，那妾身便就说了。其实此事妾身也只是听说，说是陛下这几日将宫中许多美人婕妤送出了宫，据说是因为宋小姐。”
“因为我什么？”宋瑶枝反问。
娴妃微怔，她隔了一瞬才道：“因为陛下要独宠宋小姐，所以宫中其他女人怕是都要被陛下送出宫。现在只是美人婕妤，之后怕就是妾身了。”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便猛吸了一口气。
陛下竟要为个女子散尽后宫？
疯了吧？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
“娴妃，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长公主沉默半晌才开口问娴妃。
娴妃立刻道：“回长公主殿下，妾身不敢说假话，也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妾身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相，宫中已有两位美人被送走了。”
长公主深吸了口气，她侧目朝宋瑶枝看去。
只见宋瑶枝神色平淡，眼里甚至还携着点点笑意。
长公主沉默一瞬才开口问宋瑶枝，“枝枝，她说的可有假？”
宋瑶枝回道：“臣女不知。”
她看向长公主，“臣女只知道陛下曾经的确答应过臣女，要给臣女一人心。”
长公主怒不可遏道：“你怎么，怎么能这样！你忘了你刚刚答应过本宫什么？不可善妒，不可想着专宠！”
宋瑶枝笑着看向长公主，“姑母，臣女是答应姑母了没有错。可此事是陛下自己做的啊，并非臣女逼他做的。姑母若对此有意见，可以去找陛下，臣女只是个小女子，手无任何实权，臣女就算是想留下那些美人，这宫里怕也是没一个人 听臣女的。”
她可无辜了。
岑䘝要给，她难道还能不收吗？
宋瑶枝眼底笑意浓烈。
她是真没想到岑䘝真的会如此说话算话，她还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情绪上头，哄着她玩的。
反正谈恋爱说点上头的誓言，那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的嘛。
她也懒得当真。
但岑䘝居然当真实现了。
这感觉怎么说呢，她挺开心。
长公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眉头越皱越紧。
岑䘝有多喜欢宋瑶枝她是清楚的，不然岑䘝不会给她写信请她回来帮她提亲。
但她实在没料到岑䘝会如此喜欢宋瑶枝。
居然到了要为她散尽后宫的地步！
一个天子，散尽后宫，他的子嗣该如何传承，晖朝的江山又该让谁来延续？
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你跟本宫出来！”长公主命令宋瑶枝道。
宋瑶枝不骄不躁地应了声是。
她起身跟着长公主便往外走。
走到娴妃身侧的时候，宋瑶枝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同她道：“多谢娴妃娘娘告诉我这件事。”
跪在地上的娴妃一怔。
她眉心微皱，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宋瑶枝是故意挑衅她吗？
她微抬眼眸朝宋瑶枝看去。
宋瑶枝弯着眉眼，她看上去那么开心自得。
娴妃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宋小姐这笑容极美，妾身希望宋小姐这笑能再久一点，可千万别哭，要笑就要笑到最后。”
宋瑶枝道：“自然。娴妃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笑到最后。”
她说完便跟着长公主一同走了出去。
娴妃跪在地上看着宋瑶枝自信潇洒的模样，心中的不安开始一点一点地沸腾。
原本赵雪盈一开始让她合作的时候，她虽然害怕自己真的被赶出去，但她也没觉得自己会输给宋瑶枝。
毕竟在她眼里，宋瑶枝就是仗着一个父亲的女人，心中只有情情爱爱，稍微多花点时间，攻破宋瑶枝的心理防线，她就会自己得罪陛下，然后被陛下抛弃。
可眼下看到如今的宋瑶枝，她太自信，太平稳。
她像是一座巍峨壮阔的山，任风吹雨打，她都伫立于此，旁人撼动不了她一分。
娴妃突然有种感觉，自己此番算计冒失了。
……
长公主带着宋瑶枝走出来，她带宋瑶枝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处。
长公主转身看向宋瑶枝，“枝枝，你告诉本宫，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你只是想气一气娴妃。”
宋瑶枝道：“姑母，臣女并非欺骗你，臣女也不是傻子，若陛下未曾说过那些话，臣女岂敢编出这样的话来污蔑陛下？”
长公主脸色极差。
她冷声道：“枝枝，你可知䘝儿他是天子？他是晖朝的皇帝！”
宋瑶枝不卑不亢道：“臣女当然知道。臣女也并非要求陛下这样做，姑母，这是陛下他自己愿意的。”
“他自己愿意你也就同意了吗？”长公主突然拔高了音量，她怒道，“枝枝，陛下登基已有三年，这三年他还未有龙嗣，你可知朝堂之上那些人已对此议论纷纷了！现在你又要让他为你散尽后宫，那他要如何去面对朝堂上那些谏臣的口诛笔伐？”
宋瑶枝沉默一息，认真道：“他既已经决定这样做了，那他就应该想好了应对之法。这件事是他自己愿意的，与臣女无关，臣女无需去替他想。”
长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瑶枝。
她听了宋瑶枝这一番话这才感受到了长乐所说的，宋瑶枝是个妙人是什么意思。
宋瑶枝这一番思想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思想。
这天下哪个女子能说得出她这般无情无义的话？
“枝枝，䘝儿他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十分不易，他既如此待你，你为何不肯为他着想一些？两个人在一起，总是需要双方共同包容付出才可长久。”长公主苦口婆心道。
宋瑶枝思索了一番是否要在长公主面前装一装，先将此事糊弄过去，毕竟人家还是个长公主呢，她若在此跟长公主吵了起来，是否有些不大好。
但转而又一想临走之前岑䘝告诉她的话，不必对她多尊敬。
宋瑶枝便直接道：“回长公主殿下，若你实在不能忍受陛下为臣女散尽后宫，那长公主殿下可以自己去找陛下提及此事，让他收回成命。长公主殿下实在不必在臣女身上下功夫，妄图劝说臣女去让陛下收回成命，因为臣女很满意陛下所作所为，臣女也绝不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全天下人的好人。”
长公主也就是不了解宋瑶枝，才会妄图想要PUA宋瑶枝。
向来只有宋瑶枝PUA别人，没有别人CPU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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