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发着高烧,骤然入了冰冷的海水,再强壮的身子也禁不起这么激,一瞬间便晕了过去。

这个冤家!

阮清又要回去救他。

她潜入深水,追上谢迟,拉不动他,只好游到他身下,推着他,向上游去。

等出了水面,换了口气,朱砂已经带人追来。

“阮姑娘,跟殿下回去吧。”朱砂劝道。

其他几个死士已经不动声色,游到阮清身后,将她围在了中间。

阮清就知道。

即便救了谢迟,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在水下,从谢迟靴筒里摸出匕首,嗖地亮出来,抵在自己脖子上,“让开!”

这一招,果然到底有些威慑作用。

死士让开一条路。

阮清退着游出两三丈的距离,之后,转身一头扎入黑沉的海水之中,消失了。

她刚走没多久,谢迟被带到岸上,唤醒过来。

一睁眼,便抓着朱砂的衣领,“人呢?”

朱砂:“殿下恕罪,阮姑娘以死相逼,属下等不敢乱来,只能让她……走了……”

“找!阮临赋生死不明,她不会走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孤把她找回来!!!”

谢迟红着眼,全身湿漉漉,外面冰凉,里面滚烫,几乎发了疯。

这时,码头上,又有一艘大船缓缓停靠。

船上挂着沈家的大旗。

船身巨大,被严密包裹了钢板。

两侧的炮口已经关闭。

船头,一门巨大的红衣大炮,威风凛凛。

“是海神号!沈家的海上战神!”

等待兰花坞消息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海神号果然是所向无敌!咱们的货物有望了!”

“我刚刚听说,海神号不但把那些东阳国的炮船全都痛打一顿,俘虏了一船的海寇,还把咱们的货物给找回来了大半!”

整个码头,顿时陷入了一片欢呼,到处都是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船上的人落下跳板,沈家的人来了。

有人安抚,有人维持秩序,有人登记造册,有人引领认领货物,无论有否确定人货损失,都一概分发了抚恤金。

一切有条不紊。

然而,这一切,谢迟毫不关心。

这里恢复了秩序,刚好方便他抓人。

有人来报:“殿下,船上来的是沈家大公子,您是否要亮明身份?”

谢迟用药油点了额角,正闭着眼揉,“就知是沈玉玦那个娘炮在花孔雀开屏,不见。”

这时,朱砂赶回来,“殿下,有人好像看见阮姑娘上了海神号。”

谢迟陡然将额角的手指一收,立刻改变了主意:“上船!”

船上,阮清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船,太大了。

她不敢下去跟沈家的人报失人口,又盼着兴许爹娘落水后,也能被海神号所救,就一个人摸了上来。

可是一回头,就见宽大的跳板上灯火通明。

谢迟带人上来了。

她匆忙钻入船舱,七拐八拐,推开最里面的一扇门,溜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是一怔。

女人住的地方?

满屋挂着各种绣品,做工精湛的男女成衣,一方绣架上,还有一幅未绣完的百鸟朝凰图。

屋外,传来脚步声。

阮清匆忙掀了一处红帐,躲了进去。

进来两个人。

先进来的那个,“太子殿下已经上船了。”

“更衣,净手。”进来的男人,嗓音温润,却隐隐有种杀伐爽利之气。

阮清透过红帐,看着男人一身翩然白衣,染了不少血迹,身边跟着个书童。

书童一面麻利伺候更衣,一面道:“公子,那海寇可招了?”

男人换了身干净外袍,净了手,用湿帕子仔细擦了指甲上的血,“朝中有人暗通东阳,指名要杀兰花坞上的人。”

“什么事值得闹得这么大,这……”书童不解,可话没说完,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阮清藏身之处。

阮清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上,被他们听见了。

男人转过身来,偏头,看着她的方向。

书童上前:“什么人?自己出来,别等我家公子动手!”

阮清小心翼翼将红帐推开一角,露出半张脸,怯怯看着他们俩。

她此刻甚是狼狈,头发凌乱,滴着水,脸上的易容也浮了起来,让五官看上去有些走形。

刚才下水时,裙子也去了,只剩里面一身衣裤贴在身上,根本没法见人。

还有那双眼睛,无尽风情中透着全是疲惫和恐惧。

这时,外面响起皮靴踏过甲板的声响。

一听便是谢迟来了。

虽然眼前的这主仆二人也绝非善类,但是,阮清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一次被谢迟知道了她要跑的心思,若是抓回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能出来半步。

“救我……!”她鼓足全部勇气,开口道。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白衣男人淡定吩咐书童,“松烟,去开门。”

他说着,走到阮清面前,伸出白净的手,拉严红帐,将她给藏好。

身后,房门开了。

谢迟一脚踏进来,“大表哥,好久不见,一见就是大手笔。”

阮清躲在红帐后,飞快地想要理清头绪。

谢迟的大表哥,那便是沈氏家主沈长风的长子,沈玉玦。

之前听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平素里不读书,不习武,却偏偏精通于女红刺绣,每年都会向宫中献上几件奇佳的贡品,引得满京城的千金绣女竞相效仿。

可他方才,手上是染了血回来的,听与书童言语,必是刚刚亲手刑讯逼供了被俘虏的海寇。

而这海神号,装备如此精良,管控如此有序,又能凭一己之力,痛击四艘东阳海寇大船,不但击退敌人,俘虏了一船人,还抢回了货物……

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

外面,沈玉玦恭谨相迎:“拜见殿下。殿下见笑了,不过都是分内之事而已。”

谢迟阴着脸,四下环顾他这间屋子,见都是些绣品成衣,甚是不屑,“数年不见,大表哥的品味越来越独到了。”

“终年在海上漂泊,闲来无事,打发时光罢了。”

他所说的终年在海上漂泊,大概意思就是,现在沈氏的海运,已经全权交给他掌管了。

谢迟背着手,回头:“恭喜大表哥,未来家主之位,指日可待。”

沈玉玦:“不过都是些蝇头小利,在殿下面前显眼了。”

谢迟寒暄过了,也不再客气,“有劳大表哥让外面的人收了跳板,孤现在正在抓人,要彻底搜查整条船。”

“好啊,小事。松烟,去办。”沈玉玦爽利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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