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冻雨天,全家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开车回村过年。

车是弟弟贷款刚买的奔驰,回村正好炫耀。

拦不住父母,我只能劝弟妹:「侄子还小,奶粉尿布多带点。」

谁知弟妹反过来嫌弃我:「姐,你蹭车坐还那么多要求?」

半路一车人被困高速公路,孩子饿得嚎啕大哭,车上却只剩几桶泡面。

弹尽粮绝之际,父母逼我下车找附近的村民求救。

我刚下车就被打滑的车辆撞翻,当场死亡。

父母索要巨额赔偿后,将我抛尸荒野。

毕竟置办墓地也是要钱的。

弟妹笑意吟吟地说:「感谢姐姐给侄子赚了一套房。」

再睁眼,父母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我默默看着弟弟将孩子的奶粉尿布搬下车,再将弟妹的新衣服放进去。

我笑吟吟地对弟弟说:「好啊,媳妇儿子热车头,乡亲们都得羡慕死。」

新年来临,全家人都要回家过年。

弟弟上个月找我借十万贷款买了一辆奔驰,不顾冻雨天气,说什么也要开车回村炫耀。

弟妹喜气洋洋,买了一堆新衣服,只等回村扬眉吐气。

父母却只顾往车上装孙子的奶粉,惹得弟妹不满:「小孩子路上能吃多少?再装下去,我的衣服往哪放?」

说完,她又斜着眼睛轻蔑地打量我:「姐,你到底什么时候买车?工作十几年,一点钱也攒不下来?」

我站在原地没回过神,仿佛还处于上一秒五脏六腑被车辆撞击的痛苦中。

我攒不下来钱的原因她不知道吗?

二十万彩礼是我出的,车子首付是向我借的。

爸妈老家翻新的五万也是找我借的,说是借,我又怎么可能真让父母还钱。

望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页面,前世劝阻的话被我默默咽下。

这时,母亲又顶着为难的脸走到我面前。

「盼儿,妈对不起你,没钱给你买车。要不,你还是买火车票回家吧,妈出钱。」

说完,她就给我转了一百元。

我妈是全家唯一能体谅我的难处的人,但就是这样体谅我的人,在我死后提议尸体就近处理,怕宝贝孙子和尸体同处一车晦气。

一百块,且不说这个时间点连票都抢不到,最便宜的火车票价也得三百元。

前世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我出的首付凭什么我不能坐车?

最后我在冻雨天被赶下车,被撞后抛尸荒野。

这一世,我没有坚持。

「行,我买票回家吧。」

弟妹很满意我的识趣,指挥弟弟把我的东西搬下来,再把她的新衣服全装进去。

我默默看着他们连侄子的奶粉、尿布一起搬下车,又将弟妹的新衣服放在座位上。

我倒很好奇,等在高速路上弹尽粮绝,他们会不会饿得啃衣服。

准备工作结束,在晴朗的下午,我挥挥手送走了一车牛鬼蛇神。

临走前我还听到弟弟轻蔑地说:「什么冻雨?不就是点雪,老子开的可是奔驰!」

我买了火车的候补票,能候补就拿户口本走人,不能候补就搬家去另一个城市,远离这一家子吸血鬼。

在激烈的春运中,我还是候补成功了。

到了火车站,基本所有火车都在晚点。

人山人海本就让人心生燥意,母亲的电话更是让人无语。

「盼儿,你赶紧想办法带几罐奶粉来汉水高速服务区,金宝的奶粉快喝完了!」

盼儿是我的名字,后面的儿不是儿化音,是儿子的儿。

金宝是侄子的名字。

上一世,也是在高速服务区,此时冻雨还没降临,但高速公路已经堵得寸步难行。

母亲也是让我想办法。

可服务区哪有卖奶粉的,我只能沿着高速公路走了两公里,挨家挨户敲车窗,求爷爷告奶奶才花了一千块买了别人孩子吃剩的半罐奶粉。

就这样弟妹还怨我带的东西多,让她儿子没奶粉吃。

母亲没说埋怨的话,只是轻声劝我:「盼儿,下次回家少带点东西吧。」

今世,我望着显示屏上晚点两小时的提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可是我已经上了火车,怎么弄奶粉啊?要不,你问问服务区有没有卖奶粉的?」

弟弟急躁的声音传来:「那你就下一站直接下车,再打车来送奶粉啊!亲侄子没吃的你不心疼啊?」

我冷漠地笑了笑,道:「弟弟,别急,弟妹不是说了,孩子小吃不了多少。再说了,你开的可是奔驰。大不了你开快点,早点回家买奶粉。」

弟弟怒斥我没良心,又骂弟妹:「就不能少带点你那破衣服,饿坏了我儿子饶不了你!」

弟妹心虚却不肯认输:「少兑点奶粉不就行了,吼什么吼?再吼回去我就离婚!」

此言一出,母亲立马劝弟弟不要生气。

毕竟他们可没钱再出一份彩礼。

母亲更是重复了我上一世做的事,下车一辆辆车询问高价买奶粉。

最后她花了两千元买了半罐奶粉,又被父亲骂了一通。

晚点三小时后,我终于等来了火车。

车厢内人挤人,不少都是买短乘长等着补票的人。

望着车窗上雨水化冰的样子,我舒坦地闭上眼靠在座位上,将手机调成静音。

等我美美睡完一觉,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

幸福一家人的聊天群内弟弟正在炫耀:「一群傻逼,有路不走,还是我聪明!」

我看了眼空荡荡的路,正是应急车道。

还没等我反手举报,往下翻聊天记录,发现一群和弟弟一样的聪明人堵在应急车道,正被交警一个个拍照罚款。

弟弟气得在群里发疯。

「扣六分,罚款三千,这群人就是会坑普通老百姓!

「都是车,又没出事,路修出来不就是让人走的吗?特权阶级得罪不起!

「我去,还真有傻逼撞车,想让老子挪车,门都没有!」

我直接截图,但凡有点良知都说不出这种话。

冻雨的危害正逐步显现,无论是主车道还是应急车道都堵得寸步难行。

而且路面打滑,前车根本不敢开快。

大雨落地成冰,铲雪车刚清理完,路面立马又结了一层冰。

弟弟发微博讽刺:「罚款的时候雷厉风行,干事的时候拖泥带水。」

他还配上了罚款图和工作人员在纷飞大雪中清理路面积雪的图做对比。

无数有良心的网友骂了回去。

「占用应急车道的人还有脸耀武扬威?」

「有骂人的工夫不如下去清理积雪。」

「罚得好,就是罚太少!」

......

没能从网上找到支持者,侄子的奶粉又快见底,气得他抱怨孩子不大,吃得倒多。

弟妹觉得弟弟在指桑骂槐,夫妻俩又吵了起来。

父亲一贯沉默,火烧眉毛都能睡着。

母亲急,却不敢给儿子帮腔,只敢打我电话。

「盼儿,你快说说天月,这么大的人,出行连孩子都照顾不好,你是姐姐,你说最合适。」

她还是婆婆,难道不能说两句?

只不过她不想当这个坏人,所以推我出来。

每每母亲在这个家受了委屈,只会对我哭诉。

前世我傻乎乎以为这是母亲在乎我,整个家也只有我帮她。

所以每次给钱我都很大方,一千两千毫不手软,然而这钱大部分都被她拿去补贴儿子儿媳。

事后,弟弟弟妹还怪我在母亲面前挑拨离间。

现在我学聪明了,知道母亲悄悄开了手机扬声器。

「妈,弟妹嫁到我们家不容易,多带点衣服怎么了?你也是当过媳妇的人,就不能体谅体谅吗?」

我的声音响彻寂静的车厢,母亲神情错愕,万万没想到我抢了她的台词。

弟妹苦大仇深地看了婆婆一眼,说:「行啊,你们周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一个外人,我给你们延续香火,多带点衣服都不行吗?离婚,回去就离!」

母亲讪讪挂断手机,直扇自己耳光。

「我的错,我该死,我就不该提这事儿!」

一时间,车厢内充满耳光声和弟妹的哭声。

见事态不可控,弟弟才闭嘴,骂了我一句胳膊肘往外拐。

可无论我的胳膊肘往哪拐,一家人都不会满意。

父亲仍旧闭眼睡觉,不动如山。

全家人都没注意到,车外的雨雪变成了冰雹。

我望着自动息屏的手机,深感前世可怜错了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怅鬼,你一旦有助人情节就会被这些人拉入地狱。

重生归来,最让我寒心的从不是贪婪的弟弟,而是前世让我付出真心的母亲。

不知不觉,火车开始降速,不断有列车员开始清理买短乘长的旅客。

许多人被赶下车,冻雨的真正威力在此刻显现。

火车上的人尚且如此,堵在高速公路的人更不好过。

两个小时,车愣是没开出一米。

弟弟气得拍方向盘,不断鸣笛,搅得前后司机暴躁如雷,差点下车和他打一架。

更糟糕的是,母亲花两千元买来的半罐奶粉已经吃完了。

弟妹气得大喊:「别按喇叭,没听到你儿子吓哭了吗?」

母亲看了儿媳一眼,不敢说话,心想她的声音也不小。

保温瓶里最后一点水兑了奶粉,这点奶的浓度跟洗奶粉瓶子的水差不多,喂给孙子,可他饿得哭也不肯喝。

与此同时,车厢里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睡了一路的父亲终于忍不了嫌弃地开窗,迎头被冰雹砸得立马把窗户升了上去。

「赶紧换尿布啊!」

母亲不敢招惹气性上头的父亲,小声抱怨:「奶粉兑少了,金宝喝得窜稀,尿不湿也用完了。」

望着闲置座位上的一堆新衣服,听着孙子的哭声,这位伟大的一家之主终于发威了。

他直接把弟妹买的加拿大鹅扔到窗外。

「一堆破衣服,有了孩子还想打扮给谁看?不是嚷嚷离婚吗?回去就离,我非得让十里八乡的亲戚知道你是怎么虐待我孙子的!」

弟妹被吓得不敢说话。

她只敢把离婚挂在口头上,真离婚她上哪找这么懦弱的婆婆和会爆金币的大姑姐?

两个小时后,车外还在下冰雹。

车内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弄点热水都难。

弟弟再次给我打电话,让我想办法弄点奶粉和热水。

「火车都停在半路,你让我飞过去?」

「他可是你亲侄子,以后给你哭坟的后人,你是在帮我吗?你是在帮你自己!」

听到这话我就想起上一世自己被抛尸荒野。

哭坟?我连坟都没有!

想到这我气笑了。

「别,哭坟的福气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听到我不帮忙,父亲不耐烦地推了母亲一把,道:「瞧瞧你生了个什么东西,还不快下去找别的车讨点奶粉!」

弟弟赶紧附和:「就是,妈,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子饿死吧?」

弟妹这时候叫得亲热:「妈,最好走远点再找附近农户要点热水,我也饿了,想吃泡面。」

眼瞅着一家子逼自己下车,母亲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外面的冰雹能砸死人,这时候出去就是送死啊!」

我听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原来前世母亲也知道恶劣天气出去等于送死,却还是逼我出去给她孙子找奶粉。

她的示弱只是为了让我心疼,好叫我屈服去想办法。

可我沉默了,如同她前世一样沉默了。

见我不帮她,母亲终究还是心疼儿子和孙子,打开车门。

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骂:「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真是白生你了!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冷的天出去讨奶粉?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讨债鬼?」

母亲一句一句戳我的肺管子,说的话连邻座大婶都听不下去了。

古道热肠的大婶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对我妈道:「闺女的命不是命啊?!你们自己不看天气预报怪谁?这么冷的天,警察都飞不过去,你指望谁帮你?」

挂断电话后,大婶恨铁不成钢地给我传授她的做人道理。

弟弟等母亲出去后立马把车门锁上,生怕寒风吹进来冻着他儿子。

忽然响起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撞飞了!

全车人愣住,齐齐大眼瞪小眼。

弟妹吓得抱紧孩子:「老公,要不你出去看看吧,我抱着金宝不方便。」

弟弟也不敢,车上一把伞都没有,他出去就得被冰雹砸脑袋。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将求助的目光对准父亲。

「爸,要不还是你下去看看吧,万一前车动了,我得往前挪。」

实际上前车已经半个小时没挪一步。

父亲也知道儿子存的什么心,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是老周家的根。

下车时,他再次骂儿媳:「你说你弄这么多衣服干什么,这下好,盼儿不在,能顶事儿的人都没有!」

弟妹再次懊悔拒绝让大姑姐蹭车,谁能想到路上能有这么多事。

但她绝不背锅:「还不是你,说什么冻雨就是下雪,都堵在半路你开心了?」

夫妻俩再次吵了起来,没注意车外父亲的面色已然凝固。

直到后车主敲响了他们的车窗,两人才回过神来。

弟弟打开车窗,冰雹和一堆钞票从窗户甩进来。

「哥道上有人,你们要是敢报警,弄死你们!」

弟弟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手哆哆嗦嗦伸出窗户,擦干后视镜。

只见镜子里闪现母亲的尸体,父亲瘫倒在地,任由冰雹砸在脸上。

他吓得立马关上窗户,不敢再看。

弟妹也看到了,吓得缩在副驾驶座,嘴里喃喃自语:「不是我,是你们让她下去。」

弟弟更不敢担责,心虚到拔高声音:「是我爸!是他让人下去的,不怪我!」

说完,他哆嗦着推开车门,却发现安全带忘解开,等解开安全带,再去推车门,还是打不开。

「车……车坏了。」

弟妹数完钞票后一耳光扇在他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根本就没解锁!老公,你快看,居然有二十万,凭什么撞死人只赔这么点?你赶紧下车,再去多要点!

「有了钱,明年咱就能在城里买房,以后金宝就能在城里读书,这可是我们唯一暴富的机会!」

弟弟吓得腿发软:「到处都是车,万一被看到……」

弟妹拔高嗓子:「大晚上人都在车里睡着,谁会注意?问就说车子摩擦!」

在弟妹的怂恿下,弟弟还是去后车勒索。

第一次,他勒索了五十万。

第二次,他勒索了三十万。

第三次,后车大哥拿了把斧头,吓得弟弟立马写了保证书,承诺以后不再追究。

望着银行卡余额,贪婪战胜了恐惧,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

「爸,这可是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啊!」

父亲更是流下鳄鱼的眼泪:「老婆,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孙子。」

弟妹一遍遍数着银行卡余额后的零,抽空问:「那尸体怎么办?一想到孩子要和尸体同处一辆车,我就心疼!」

弟弟沉默不语,父亲再次开口:「大过年的,多不吉利,你妈也不会在乎死后埋哪,就地解决吧。」

弟弟点点头:「咱妈要是知道能为孙子挣套房,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到了深夜,父子俩合力抛尸。

车上干净得仿佛没有第五个人。

黑夜里,我四肢僵硬,临死前,弟妹徐天月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感谢『德华』给侄子赚了一套房。」

尖锐的笑声点燃了我心中无尽的怒气,我恨不得将一车人掀翻。

黑夜中我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所至却是拥挤的车厢。

邻居大婶正靠在我肩上睡觉,难怪梦里我四肢僵硬。

车厢内灯光昏暗,唯有怦怦的心跳声证明我还活着。

然而我眼皮直跳,直觉告诉我有事发生。

打开手机,群里一片寂静。

算算时间,弟弟还被堵在高速路上,此刻应该继续发疯才对。

这么低调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一通电话打过去,直接吓醒了车内一众人。

小孩子已经饿得昏睡过去,弟妹徐天月只当他睡着了。

「谁?」

「我姐。」

「吓死我了!」弟妹拍了拍心口,不忘叮嘱,「别把钱的事说出去,孩子有事她不帮,钱也轮不到她。」

电话接通后,我直接问:「妈呢?」

电话里传来咽口水的声音:「在……睡觉。」

「你把她喊醒,我忘记银行卡密码了。」

弟弟推辞:「妈都睡了,现在喊醒不太好,回家再说。」

随后电话被挂断。

我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打电话报警。

这群人想拿钱就跑?

不可能!

车内,徐天月也在骂人:「怂包,你直接说事儿不就得了,就说是她不肯帮忙,妈才被撞死!」

弟弟胆小,给自己辩解:「我哪知道?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后座的父亲犹如定海神针:「怕什么?等过年就把她嫁出去,三十多岁了,还赖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弟弟立马眼冒精光道:「彩礼必须要,你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当然,至少得二十八万八!」

见又能捞一笔钱,夫妻喜滋滋笑得比新婚度蜜月还甜。

清晨,大雪掩盖了犯罪痕迹。

然而侄子已经饿得快哭不出声,夫妻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谁也不肯下车求助,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鬼。

就在这时,附近的村民带着热水翻山越岭踏上了高速公路,带来生的希望。

恰好雪已经停了,徐天月像个着急的母亲夺门而出,跪在村民面前。

「求求您了,孩子饿了一整天,求求您给点热水吧!」

村民本来打算卖热水,两块钱一杯,见状直接送了一整瓶热水给他们。

弟弟感恩戴德,却在听到村民给前车热水收费两块时变了脸色。

坐在车里,他忍不住呸了一声:「还以为多淳朴呢,原来是发车难财!」

他直接把村民的收费交易拍下来,发到网上,配文:「这就是『淳朴』乡村,热水都得两块,长见识了。」

忽然周宏鑫想起自己还有行车记录仪,打开一看果然拍下了妻子跪地求热水的照片。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传。

无数大V抓住机会,拼命转载,一张图配了上百个文案。

「单亲母亲跪地求热水,鱼米之乡为何频现宰客现象?」

「高速路上的坑你都踩过没?」

「屡禁不止,乱收费现象何时休?」

一时之间,卖热水的爷俩被骂到自闭。

也有理智的网友指出村庄到高速公路的距离,言明两块钱的热水并不贵。

但冻雨造成的人心里的怨气总要有人承担。

于是大批无脑黑入场,所有人为了这两块钱把爷俩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出来。

更有人发出自家免费送热水、送泡面的视频,暗讽爷俩挣黑心钱。

唯有被堵在高速路上的其他车主差点哭了。

「求求各位,两块钱的热水真心不贵,把人骂跑了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哪来那么多清汤大老爷,两块钱宰我什么了?!」

「求求网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这条路现在连卖冷水的都没了!!」

弟弟还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

「就该给这些趁乱宰客的人一点教训!」

弟妹夸奖道:「老公你真棒。」

三人在车上吃着用村民免费送的热水泡开的泡面,丝毫不觉得羞愧。

孩子也因为喝了点热水暂停哭泣。

我点击热搜,一看图片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于是我将他删除的占用应急车道微博的截图发送给官方生活账号,并且找到了网友的视频,证明爷孙俩并没有向他收费。

官方账号自然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只发了澄清视频,证明爷孙俩虽然收费,但也有良心,救助了孩子妈妈,反而被救助人落井下石,拿了热水还把爷孙发到网上。

爷孙俩也发表声明,会继续给堵在路上的司机提供热水和食物。

舆论再次反转,不少网友翻出他占用应急车道的事,爷孙俩挨了多少骂,弟弟就被反噬了多少。

望着手机里一个接一个的骚扰电话,周宏鑫气得摔了手机。

「一群蠢货,要不是我,他们能有免费午餐?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有了钱,他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

弟妹也不会心疼钱:「等回家再买最新款,顺便也给我换个新手机。」

两人恩爱如初,自然没看见车外碎裂的手机屏幕上的110电话。

很快,报应来了。

弟弟所在的高速公路成了臭名昭著的路段,没一个人愿意来卖热水。

官方援助正在展开,离他们还有上百公里。

徐天月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焦虑地问:「怎么办啊?热水已经没了,孩子已经饿得不行,还要多久下高速?」

弟弟脸色难看地说:「至少得五个小时。」

他们找不到办法,又打电话给我。

我冷笑道:「好心村民被你们网暴,还会有谁来帮你们这群白眼狼?两块钱的热水你嫌贵,现在好,没了!」

弟弟还在狡辩:「我什么时候嫌贵了?我就是无聊发到网上而已!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网友骂人,又不是我!」

随后他便挂断我的电话,打算拿钱换物资。

然而,某些时候有钱也没用。

一条路上的车主也知道前因后果,等周宏鑫来敲门,连窗户都不开,生怕被白眼狼坑。

他们等啊等,最后在其他车主的求救声中,一位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婶拎着热乎的蛋炒饭和热水来到公路上。

无数司机一拥而上,周宏鑫更是挤破头也想吃口热乎饭。

大婶虎背熊腰,一嗓子吼开围着她的人:「蛋炒饭十块一份!热水五块钱一杯!都给我回车里,冻死不关我的事!」

闻言所有人回到车里,大婶虽嘴硬,但心地善良不忍心他们受冻。

司机们吃到热乎乎的蛋炒饭差点哭了,十块钱,在冰天雪地里也算物美价廉。

周宏鑫眼巴巴等到大婶卖饭卖到他的车旁,赶紧开窗,然而大婶竟然略过他的车直接往前走。

「喂!卖蛋炒饭的,我还没买!」

大婶充耳不闻,直接卖给后面的车主。

「死八婆,听到没,二十,我出二十块!」

弟弟急了,天知道他吃了多少顿泡面,多馋一口热乎饭。

然而大婶回过头道:「两块钱的热水你嫌贵,十块钱的饭我可不敢卖给你!到时候你又把我发网上,我上哪说理去?!」

原来大婶来之前做好了充分准备。

早有看不惯他的车主连忙高价买完了大婶的蛋炒饭。

「他嫌贵,我不嫌贵,多加一个零我都买!」

最后周宏鑫眼巴巴看着别人吃上热乎饭,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能忍,弟妹却不能忍。

她抱起孩子,也不管冰天雪地是否会冻着娃,直接跪在大婶面前哭诉:「婶子,孩子一整天没喝奶,求您给条活路吧!」

大婶一眼就认出这是热搜上的单亲妈,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

「大妹子,热水卖完了,你就是跪下也没有!婶子也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别跪了!」

棋逢对手,弟妹磕头,婶子也磕头。

弟妹大哭,婶子声音比她更大。

最后弟妹自讨没趣,灰溜溜回了车内。

周宏鑫再次拿出下三滥手段,拿出手机拍照。

然而其他车主这次不打算放过他。

「又是你,嫌命长是吧?!」

「喂,你干什么,抢劫啊?」

周宏鑫快速后退,想退回车内,没承想被别的车主死死摁住,一伙人在冰天雪地里打了起来。

父亲想来帮忙,没承想滑了一跤,躺在地上痛哭哀号。

「打人了啊!救命啊!杀人了!!」

情急之下,弟妹给我打了视频电话。

「姐,有人打你弟!」

通过视频,我看到一伙人把周宏鑫按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雪就往他嘴里塞。

「就是你挑起地域歧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你那条微博一发,我女儿饿了两天!该死的,穷到两块钱拿不出来,开什么奔驰!」

「死性不改,兄弟们,给我接着打!」

车窗快速上升,最后一秒,我看到了弟弟苦苦哀求的脸。

然而弟妹徐天月已经紧闭车窗,把车锁住,生怕暴怒的车主们会冲进车里把她也打一顿。

弟弟和父亲被留在外面孤苦无依。

不愧是一家人,大难临头各自飞。

「姐,你快想想办法,怎么办啊?」

望着弟妹着急无措的样子,我扯了扯嘴角道:「别怕,姐一定帮你,报警吧!」

「报警?」徐天月拖长音调,下意识想到了死去的婆婆,心虚地摇头,「还是别了吧,冰天雪地,麻烦警察多不好意思。」

这时候她倒懂事,不想麻烦警察。

然而我也不会放过她。

「没关系,我已经报警了,你在原地等救援吧!」

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

徐天月还在挣扎:「姐,别报警,千万不能报警啊!」

可惜电话里传来忙音,她亏心事做多了,当然害怕警察上门。

徐天月气得摔手机,心里已经在思考如何面对警察盘问。

半个小时后,直升机将警察送到了荒无人烟却堵成一团的高速公路上。

司机们早散了,只剩周宏鑫躺在冰天雪地里。

当警察问起是否有人打他时,徐天月赶紧下车,抱着孩子解释:「没有!他就是下车摔倒了,你看我爸也摔倒了。老人太脆弱,我们不敢动。」

事情紧急,警察立马联系救援人员进行高空救援。

司机们下手也注意分寸,周宏鑫穿的衣服也多,撑死受点皮外伤。

就是雪糊在脸上特别冷。

见到警察,周宏鑫一改在网络上的嚣张模样,毕恭毕敬地鞠躬道谢,生怕对方多问,恨不得立马送走警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细心的警察不仅帮忙检查了车子,还将免费的饭菜发给周围的司机。

好不容易熬到警察准备离开,警察却忽然问:「你们车上载了几个人?」

「四个!」徐天月早有准备,抢先回答。

周宏鑫早就腿软,面对盘问,头都不敢抬起来。

然而警察经验丰富,怎么会被这些心虚的人迷惑?

很快,他们就查到算上孩子,车上一共有五人。

徐天月撒谎:「婆婆下车找附近村民求救,还没回来。」

警察便说跟着一起等,万一出事可以帮忙。

于是车内顿时多了两个威严的警察,驾驶座上的周宏鑫双腿不自觉发抖。

他后悔又害怕,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尸体是他和父亲处理的。

五个小时过去了,周宏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胆小如鼠,光是想到自己会坐牢,心理防线就塌了。

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凌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警察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哭着说了实话:「没办法,对方有黑道背景,我们不敢不听啊!」

见丈夫不顶用,徐天月又拿出她的拿手把戏:下跪加道德绑架。

她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把丈夫和公公供了出来:「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他们威胁我,不听话就和婆婆一样被扔在路上自生自灭。」

最后一车人全被抓回警局。

我接到电话时已经下了火车,路上耽误了三个小时,总算到家了。

「对,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很担心,我爸和弟弟都是暴脾气,天气又冷,我怕我妈被赶下车,您帮我劝劝,让我妈道个歉,大过年的,吵架多不好。」

然而警察的话让我的心彻底寒了下来。

「很抱歉,周女士,我们已经找到了您母亲的尸体,节哀。」

节哀?

我只为前世的自己节哀。

前世的我连尸体都无法被人发现,埋藏在雪里。

人死之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冰天雪地里,我听到了母亲奋力挣扎的声音。

然而她温柔又无奈地说出了那句让我胆颤的话:「盼儿命不好,命里该有一劫。山高水远,金宝怎么能和尸体同处一路?还是就近埋了吧!」

回到老家,我拿了户口本,办理单独户口后便买返程票离开。

我根本没打算在家过年。

警察调查清楚真相后,判处司机五年有期徒刑。

周宏鑫和徐天月作为共犯,也得去蹲三年牢。

法庭上,徐天月再次用孩子道德绑架,试图和法律对抗。

结果和以卵击石差不多。

父亲原本也该判三年有期徒刑,然而他年纪大,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还在医院治疗,外加受冻,身体每况愈下,酌情判了一年后就出来了。

在他们坐牢期间,按理来说应该由我负责照顾侄子。

然而我并不想和这家人有过多牵扯,直接把孩子给外公外婆带。

老俩口原本也不想,但我透露弟妹拿了百万赔偿后,老俩口恨不得对天发誓把孩子当成亲孙子。

等父亲回家,想上门要回孩子,还被要求支付二十万的抚养费。

他一怒之下打电话让我回来付钱。

「你可真狠心,亲侄子也不照顾,还不赶紧转二十万,这是我老周家的独苗,出了差错,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冷笑道:「又不是我生的,凭什么要我养?!」

随后我挂断电话,拉黑一条龙。

父亲发动亲朋好友打电话指责我,我干脆换了号码让他们找不到人。

没有办法,父亲还是拿了二十万给亲家。

要回孙子后,父亲一个老人,身体也不好,根本照顾不了调皮的金宝,遂萌生了让我辞职回老家照顾孩子的想法。

然而他连我的电话都打不通,这一消息还是堂姐偷偷和我说的,让我别回来。

我根据记忆,给村口的媒婆打了个电话。

媒婆听到我的声音很高兴,但一听说是给我父亲做媒瞬间垮脸。

「你爸那德行,方圆百里的老太太谁敢嫁他?要不还是给你相看年轻小伙子?」

我直接交底:「他有一百万。」

如果没记错,前世他们也拿我的命换了一百万。

媒婆瞬间来了精神:「没问题!没有我做不成的媒!!」

我点点头说:「品行无所谓,关键是要能照顾我爸和他孙子,照顾得好,钱随便花。我看村口的王寡妇就很不错。」

王寡妇脾气暴,会打扮,关键是会花钱。

没过一个月,我就从堂姐那里听到了我爸再婚的消息,对象正是村口的王寡妇。

夕阳红也是红,虽然亲戚都不看好。

奈何我爸急缺一个保姆伴,一个既能当保姆照顾他,还能暖床的床伴。

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想要我给十万办酒席,再给二十万的彩礼。

我此时已经换了新工作,便说:「可以,要多少都行,我全都烧给你。」

父亲气得破口大骂,直呼养了个白眼狼。

王寡妇确实厉害,管得住男人,还掌握了我爸的银行卡密码,愣是让这个抠搜男人出了二十万彩礼,还觉得遇到了爱情。

堂姐和我说,王寡妇的儿子今年又在城里买了套房,还把老俩口接去城里住,简直把寡妇的儿子当亲儿子。

我不置可否,等着周宏鑫出狱后的精彩对决。

周宏鑫不负众望,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亲爹要钱。

他回家后却发现老家根本没人住。

他给我打电话,我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啊?你们还不知道吗?爸二婚了,还给王寡妇的儿子买了房,现在在城里享福。」

徐天月气得尖叫:「那是我的钱!是金宝的钱!!」

狗咬狗的把戏可不常见,我特意请了年假回家看戏。

我来到城里王寡妇的住处,发现周宏鑫已经和亲爹打起来了。

「老子坐牢三年换来的钱,全被你送给外人,你对得起我吗?」

王寡妇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宏鑫,这房子虽然现在在我名下,但等金宝长大了就会给他。咱们一家人,何必分这么清楚?再说了,你坐牢期间,都是我没日没夜伺候你爹,你该叫我一声妈。」

「呸!我只有一个妈。」

周宏鑫表现得孝顺无比,坚决只认一个妈。

徐天月进去抢儿子,没承想儿子认贼作父,根本不想和她回去。

「不要不要,我不想要杀人犯妈妈!」

说完,金宝钻进了王寡妇的儿媳怀里。

「真不好意思,孩子认生,你多体谅。」王寡妇继续茶言茶语。

徐天月跪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好好的孩子居然不认她!

「都是你这个贱人在背后挑唆!」

随后她居然也冲上去和王寡妇打了起来。

一时间,尖叫怒骂声、打架斗殴声、孩子哭闹声点亮了整个新年。

我拍了一张团圆照,在无人注意时离开了。

照片里,周宏鑫父子在打架,王寡妇和徐天月在打架,金宝缩在干妈怀里哭闹,一家人热热闹闹大团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圆呢?

又是一年大团圆,花好月圆闹新年。

我将团圆照烧给母亲,希望她看见父亲一家团圆,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第二年,我听说周宏鑫耍赖皮也要住进王寡妇的房子。

现在他们一家七口是整个小区的笑话。

又过了两年,父亲中风去世,寡妇一家和周宏鑫开始抢房大战。

寡妇为了房子竟然给周宏鑫下毒,现在一个人坐牢,一个人半身不遂躺在医院,无人照料。

弟妹徐天月为了房子居然勾引寡妇的儿子,一男二女上演燃冬。

金宝从小被惯坏成绩差,也学会了打电话找我借钱。

此时的我已经换了新工作,果断拒绝他后,挂断电话,再次前往新的城市努力工作。

天灾无情人有情,我如今无债一身轻,遇到受灾地区第一时间捐款。

我不仅仅是感谢上天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也希望更多的人遇到天灾能团结一心,共度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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