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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打码头


  叶青枝的船队顺水行到集家咀码头,人们上街买了纤绳、一人一件救生衣和其它生活日用品,每一条船上特地买了两根撑船篙子,这种篙子是柏树木料,直径约12厘米,长6米,篙尖上安有特制的铁头,即长约18厘米的尖头,在撑船时,篙子不论拄在什么地方,它不会滑动,另外在尖头的铁箍处打有一只弯钩,这向旁边伸的弯钩有两个作用,一是遇到沙土或淤泥时,它增加了受力面积,使篙子不下陷,二是可以勾物体,尤其是在激流中行船遇到危险时,可以互相救助。船队过了汉水,进入长江,逆流向簰洲湾划去。夏雨晴、叶青枝、陈新民、陶小娟四个人一条船,陶小娟不会划船,本是不应该来的,但是她不来也不行,因为她是酿酒发酵的专家,千里迢迢去买土,买一堆什么样的土?得由她说了算。再说,叶青枝一个女孩子,在船上有一个伴也方便些。她们俩个姑娘住在中舱,夏雨晴、陈新民住在船尾,就是每天把船抛锚以后,烧晚饭吃了、烧热水洗了,然后在脚舱、火舱铺上船板,开铺睡觉,船棚是木匠造船时就设计好了的,只需把专用木料插上去搭上弓棚就成了。浩瀚长江,滚滚东流水,看前方水天一色,看后面洪水滔滔,一望无涯,四十条船在小河里行驶,很有气势,到了长江,就渺小得如同一片片竹叶了。现在的年轻人,在读书时,老师经常告诫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夏雨晴现在是逆水行舟,拉开弓箭步,双臂用力向前划着,额上的汗水往下只淌,流到眼睛角里咸得眼睛疼,他反咬嘴唇,不停地向上吹,吹飞了一粒,又流下来一串,还得一桨赶一桨地拼命向前划,稍一马虎,船就向后退,一路划船的年轻人开玩笑说:“夏组长,用力啊,不要打了回头货啊!”陶小娟望着夏组长,想帮忙,她帮不上,干着急,脸庞都急红了。钟德权驾着船来了,他的船贴着岸边在划行,有时船头在岸边擦一把,他要紧不慢,一桨接一桨地划,真正是常言所说的,一桨当三步,他见夏雨晴划得那样吃力,便说道:“夏组长,划船要借力的哟!”“什么?借力,怎么样借力?”夏雨晴一边听钟德权讲话,一边不停地划桨。钟德权说:“这长江的水有无数几股在流动:江心是激流,靠岸边是回流,您看前面的水,浮在上面的泡沫是不是在往回流?您的船走在激流的边缘,顶着下流水,该有多么大的阻力?要贴着岸边走,走回流水,人要舒服一些!”夏雨晴点着头,把船贴着岸边划,回流水把船推着前进,也是一桨当三步了……

                  人们换班划船,晓行夜宿,船到江边市,叶青枝和家里的钟鸣主任通了电话,得知何满香她们的板车队出发了,还揽了一批货物,顺带送到襄樊,可以赚一万一千五百多元;还介绍了她们沿途在集贸市场上捡别人丢弃的菜叶、在街上捡别人丢弃的木柴烧、节省开支的经验,听得叶青枝心里暖烘烘的,是啊,是应该向何主任她们学习啊!四十条船,三千多里的水路,放空行走,是多大的损失!如果揽一批货物顺带上去,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能够弄一点钱,该是几好!捡菜叶吃、捡树棍当烧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本来是下级人,捡破烂怕什么丑?接了电话,和几个干部商量了,决定先不要急于赶路,得要揽一批货物顺带到宜宾去,弄几个钱是大事,现钱不抓,不是行家。

                  四月艳阳天,风和日丽,叶青枝穿着蓝色春装、草绿色裤子、白色丝袜在街上找货运信息,见别人重新装修门面拆下的杉木料丢在街边,她问了东家,东家说“不要了,如果你想要,就拿去。”她找了一根绳子,把杉木捆起来,街对面一个油头粉面的约摸40岁的妇女盯着叶青枝,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女孩子,真正一棵摇钱树啊,为什么在捡木柴呢?”她走近叶青枝,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叶青枝一笑,回答说:“农村人。”“啊!农村的女孩子,好苦啊!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包你吃,包你住,包你快活,一个月3000元,另外加提成,一个月不会少于3万元,你干不干?”叶青枝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好的工作,还是介绍给你的妹子去干好了,我有事,正忙着呢!”那位油头粉面的妇女还是不肯放松,跟着叶青枝讲解,看那架式,不把叶青枝说动心是不会放手的,叶青枝背着一捆木柴,来到船码头,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骂声震天,爬桥村的人们正挥舞着撑船篙和另外一群人打起来了,那一群人看来是码头上的人,一个个拿着扁担、抬杠,爬桥村的人拿着撑船篙,还有的拿着桨,打得水泄不通,有几个已经打得头破血流,陈新民双手握住撑船篙的中部,可抵、可杀、还可以横着扫,正在力战一个黑大个,那黑大个一杠子扫来,陈新民用丫篙一按,借助篙子点地之力,腾地飞出双脚,蹬在黑大个的脸上,一下把他蹬了个仰面朝天,黑大个操起一条扁担劈来,叶青枝双手举起木柴一架,扁担劈进了木柴中,吼道:“不能打!”黑大个怒吼道:“你是什么人?”“支部书记——叶青枝!”叶青枝顺势把他的扁担夹在怀里,两眼火辣辣地盯着他,爬桥村的人一眼看见叶青枝处在危险关头,都住了手,齐声吼道:“不能打!”;码头上的人见黑大个被围在了核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叶青枝大声说:“同志们,不能打了!有什么话可以说,千万不能打!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水上派出所的干警赶来了,110的警察赶来了,武警中队的指战员赶来了,政法办主任赶来了,他们是当地干部,都认识黑大个,冲着他说:“五经理,你在这里发什么飙?”黑大个扭头望着派出所所长一笑,说:“王所长,我哪里发什么飙!是她们,一来就抢我们的生意,把我们的货物搬到他们的船上,说了几句,他们还不服,竞敢动手打我们的人了。您看,我们的人都伤了好几个!”王所长问叶青枝:“你是什么人?”叶青枝回答:“爬桥村党支部书记——叶青枝。”“啊,既然是这样,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水上派出所的所长,姓王;五经理是码头装卸运输公司的经理;女同志是党支部书记,这么一说,我们都是党的人,说话办事都应该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我提三点意见:第一,各方把各自的伤员送到就近的医院包扎治疗。第二,各方制止各自的人不再打架,装卸运输公司的人归队;爬桥村的人归船,如果再发生打架,责任由五经理和叶书记负。第三,五经理和叶书记随我们一路去派出所,把情况进一步调查清楚。”陈新民说:“我随叶书记一路去,所有的情况我最清楚。”大家没有新的意见,五经理把手一挥,说:“我们的人,都回去;张队长,你把受伤的人送到城关医院去治疗。”叶青枝说:“陈经理,你把受伤的人送到就近的医院去治疗;其余的人,回船上去。”王所长说:“爬桥村的同志们,你们才来不熟悉的,请伤员上我们的车,送你们去医院。”陈五毛领着三名伤员上车走了,叶青枝、陈新民同王所长去了派出所。那位跟随叶青枝的油头粉面的妇女这一次看走了眼,*1她原本十拿九稳可以做通叶青枝的工作跟随她进发廊的,因为第一眼睛看见叶青枝,就知道她是一位万里挑一的绝色美女,是一棵摇钱树;但是她不知道,叶青枝的内心是看不起所有靠姿色换钱的女人的,包括老鸨在内;她更加不知道的是,叶青枝是领导一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叶青枝的灵魂、人生目标以及还有很多方面,这一位油头粉面的老鸨怎么可能知道呢?人与人之间,隔行如隔山啊!她怀着一颗失落的心情回到她的发廊去了。

                  不一会,叶青枝、陈新民回了,派出所的干警取了材料,作出了调解协议:医药费各自负责;保证不再打架;爬桥村不能在这里揽货物搞运输,因为经营运输业务,要有营业执照,要有税务登记证,无证经营是非法的。如果是上法庭打官司,爬桥村输定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叫做输得裤子垮齐了脚后跟,只有躬着屁股挨打了,好在是人多,别人把他们留下处理也不好办,120多人,惹事生非,派出所里还没有那么多的手铐!惹不起这个麻烦,况且他们也没有犯法,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便要他们一走了之。夏雨晴、陶小娟到城里转了一圈回到码头,听了人们的讲述,一个个惊呆了,想不到这些老实的农民,一出门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磁碗片揩屁股——今(尖)后啊!陈五毛领着三位负伤的同志回来了,医生说:“没有伤着骨头,是轻伤,不要紧,”包扎了一下,打了一针消炎药水,给了几包药丸,要他们回来了。派出所的王所长来了,他对叶青枝说:“叶书记哟,你的人真狠哟,狠到这里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大大小小的战争几百次,祖祖辈辈是从刀枪矛子中拨出来的!俗话说,好汉打不过码头。你们打到码头上来了;五经理他们是靠码头吃饭的,你们来抢运他们的货物,无异于夺他们的饭碗,也无异于别人抢割你们田里的谷!人到了这个时候,都是会拼老命的!叶书记,你做一下工作,劝你的人辛苦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知道,他们有五个人还在医院里!你们的人多,最多也只一百二十多;他们只要一个电话,来个三五百人也不成问题,强龙也斗不过地头蛇啊!叶书记,你三思而行啊!”在王所长的劝说下,叶青枝的船队离开了码头,大家齐声说:“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注:*1,走眼,方言,指没有看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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