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慧眼老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牧阳御剑乘风,追逐山边夕日红霞。
衣衫涤荡,扎成单马尾的长发,刘海随风摇摆,好一个得意少年郎!
赵佶紧随其后,紧咬牙关,眼神不住闪烁。
在他心目中,牧阳便如天际播洒温暖的天星……而他,不过是该藏在晦暗之地的蛇虫鼠蚁。
向他隐瞒过往的污秽,仿若亵渎那片赤诚。
催动真气,御剑飞至牧阳身旁。
“牧道友,在下有件事……不得不向您坦白。”赵佶语带迟疑,眼神闪躲,不似爽朗汉子。
“复仇大事,生死需系于腰间。”牧阳侧头看向赵佶,面带鼓励般的笑容,“但讲无妨……”
“我……我曾助纣为虐……直到发妻被强夺,我才意识到曾犯下多大的错……”赵佶鼓起的勇气,随袒露罪行而逐渐消解。
不自觉移开视线。
他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却又被更大的邪恶吞噬……心中窝囊,羞见少年英豪。
牧阳见过贪吃坚果的圣境强者灵提子,亦曾和习惯脚底抹油的卓九秋组队下地宫。
玲珑界的怪诞之处,早已成为常识。
有个循规蹈矩的常人,反倒足称得上一件奇事。
“身处于如今的世道,想要保住官职,总得被迫行些苟且之事。”牧阳亟需统兵的将才,出言安慰赵佶。
赵佶这种境遇的人,可以在大乾仙朝做到牙门将军,必有其过人之处。
身陷绝望处境,已无别的出路,便还有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
牧阳独特的修炼法门,注定只能入世修行。
兼具佛道两教功法,却难于避世而居,参悟其中真谛。
被动提升的神华经,注定他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需见天地,让更多人欣赏……乃至崇拜。
……
来到位于云梦泽西南方位的隐士村。
村口的两棵年岁久长的胡杨树,其上栖居三只幻羽锦鸡。
远天之上,青翅金雕依旧在不舍跟随……
牧阳抬头向上望,不知这只灵气十足的禽鸟,缘何会一直跟随着他。
赵佶望着砖石铺就的主路,神情颇为复杂。
衣锦还乡是一种感受,混到无法立足时回到家乡,总觉抬不起头。
现今得罪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岳,回乡争取支援,更是卑微到了尘埃。
牧阳轻拍赵佶肩膀:“你现在走投无路,没别的选择了。”
回乡寻求增援,正是出自他的决策。
侠义精神……孤勇者……
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般的词汇,暂时与需要借力的牧阳无关。
开团,才是正途。
隐士村的赵家是大户人家,半个村庄连成片的高墙建筑,皆是赵家宗族的私宅。
下过雨的江南,瓦楞上悬挂着晶莹水滴。
反射天边夕阳辉光,看起来璀璨夺目。
赵佶在进门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心灰意冷到连死都不怕的汉子,近乡情怯,反倒不敢面对宗族父老。
迈过那道近半尺的门槛,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
雄壮魁梧的赵佶,肩膀略微佝偻,看起来矮了半截。
带着牧阳穿过回廊,经过宗祠时,匆忙加快脚步。
牧阳透过赵佶低垂的头颅,看到一位要强者,被现实压垮的尊严。
全民修仙的大乾仙朝,不乏入世修行者。
春风得意,呼风唤雨的人终归是少数……坐拥强大修为,却被世俗困在凡尘,才是沉默的大多数。
这便是修仙占据主流,必然带来的后果。
没有出尘的“仙气”。
来到一处四合院形制的院落,刚踏进门,便瞧见坐在躺椅上的老奶奶。
花白头发,双手交叠拄着一根凤头拐杖。
一双慈祥的眼睛,看向久未归乡的赵佶。
见到最熟悉的亲人,身长九尺的彪形大汉,瞬间被触动最本真的情绪。
老奶奶满含溺爱的看了赵佶一眼,微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牧阳,声音嘶哑道:
“小伙子,多谢你把他带了回来。”
牧阳的识海中,老奶奶的能量点呈淡金色。
相较于温和的蓝色,以及代表敌对和危险的红色……不寻常的金色,寓意着更多。
牧阳抱拳道:“晚辈姓牧名阳,安阳城人氏……”
话未讲完,老奶奶浑浊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缓慢道:“你不是安阳人。甚至可以说,你根本不属于大乾……”
牧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具备法眼的天机师,可以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前辈,何出此言?”牧阳避开老奶奶视线,以免被他看出心虚。
“你是给玲珑界带来颠覆之人……所有腐烂发臭的东西,都将被一扫而空……”老奶奶瞪着眼窝凹陷的大眼,神神叨叨念出这句预言。
牧阳暗自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重新变得松弛。
“穿越者”身份太过特殊,即便在全民修仙的世界,也有可能被当成异端。
只是被揭示出王朝颠覆者的身份,全无任何负担。
从大周武朝开始,玲珑界已经数度经历王朝更迭……其间更是有“仙湖乱世”和“剑气九秋”这种泯灭国度的大胆尝试。
最终复于一统,大乾仙朝兴起。
而今接近1200余载,邪祟乱象横生,已有崩溃迹象。
牧阳恭敬问道:“前辈,您看到的是吉兆,还是凶象?”
老奶奶拄着凤头拐杖,悠悠站起身形,缓慢而坚定道:
“无论是大周武朝……还是如今的朝代,隐士村的赵家血脉,始终未曾断绝。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牧阳顿时明悟。
国度由人构筑,王朝更迭之时,只有少数人和守旧的卫道者会被遗落在旧时代。
更多生灵,则是会成为全新国度的一份子。
颠覆大乾仙朝的不是牧阳,而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大乾子民。
牧阳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尽可能多的人那里,搜集到修炼所需的养分。
老奶奶抬起枯瘦的右手。
银光闪烁。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碧绿色宝珠,虚悬于掌心之上。
氤氲而出的磅礴生命力,较之由周琳处得到的药灵,更是浓郁百倍。
牧阳识海中的信息,从角落处浮于水面。
不禁瞪大双眼,惊道:
“东……东海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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