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 女人最好的结局(上)
“没错,就是她!”青梅道。
“原来如此!”唐多慈轻轻的笑了,“灵珠夫人大难不死也算是吉人,萧老爷肯为灵珠夫人赴死也算是痴情的汉子,爱情这回事,只要爱对了人,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多谢青梅姑娘。”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含烟姑娘吃着甜点道。
“灵珠夫人嫁到萧家一定是有目的,当然这个目的一定不会害死谁,所以萧玉郎没有戳穿,而萧老爷是舍了自己的命救了灵珠夫人。如若不然,怎么解释萧老爷死了,而灵珠夫人还活着。”
“我明白了,照这样看来,萧老爷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呢!”含烟姑娘道。
“以命换命,相当不错。”唐多慈最后总结。
“此子一落,唐姑娘你满盘皆输。”李易晨举着棋子,看着唐多慈,唐多慈不负王爷所托,查明真相。此刻二人正在李易晨的私人居所里下棋。
“姑娘好像错了,本王想知道的是萧玉郎之死和古玉失窃的事情,但是你告诉我的好像是不是同一件事。”几日前,李易晨来到唐多慈的寺院。
“萧玉郎根本没有死,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便不得而知,而萧玉郎从来没有在萧老爷的棺材中放那块古玉,何来古玉失窃呢?”唐多慈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李易晨好像跟满意她的答案,也不打算在追究,“既然这样,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确实完成了答应本王的事情,本王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会有奖赏给你。”
李易晨走后,唐多慈掏出一封信,再次确信,这是远在汴京的李斯文给她的飞鸽传书,上面写道:追查古玉的下落。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按照道理来说李斯文已经坐稳了江山,难道李易晨那病怏怏的样子也想来一次篡位?怎么看怎么不像,可天底下虽有权势的和最有银子的都在为这古玉着急,莫非那古玉里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唐多慈咧着嘴,好像又遇到离奇的事情了!
七局棋,战绩全败,李易晨笑着,“看来唐姑娘的棋艺不佳,本王还以为......”
“还以为我这么聪明,棋艺一定很好是不是,我若是真的什么都好,怎么会是一个弃妇,王爷实在抬举了。”唐多慈道。
她觉得跟李易晨相处的越久,越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也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不知道用花还形容一个男人会不会可笑,但他就是一朵花,很美的一朵花。
“弃妇?”李易晨道:“若是弃妇都能有唐姑娘这样的仪态,时间不知要美丽多少。”
“再美也美不过王爷府里的花花草草。”唐多慈道:“可惜我是一个俗人,见花是花,见草是草,实在不会抒情,辜负了王爷的美意。”
“是本王想的不周到,像姑娘这般美貌,哪里有花可以比拟,叫姑娘来赏花,实在是本王失策,失策。”李易晨道。
他好像跟这个世间格格不入,嘴上说的是失策,脸上一点没有愧疚之感,茶香袅袅,用的是清晨的露水,此刻的李易晨正在安静的煮茶。
唐多慈看着这院中早春时节开的花,渐渐的便出了神,看着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茶好了,唐姑娘请移步过来。”
她坐在小矮凳上,端起李易晨沏好的茶,品了一口,“我不懂茶,不过很香。”
李易晨噗呲一笑,“唐姑娘果然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
“我懂得都是寻常百姓家改懂的,比不上王爷钻研的精。”唐多慈道。
“唐姑娘过奖,不过是附庸风雅的玩意罢了。”李易晨轻轻端起茶碗,细细的品了一口,放下茶碗道:“单薄的回忆剩下的无非是寂寞。终也抵不过求不得。”
“这人生兜兜转转,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王爷何必伤感?”唐多慈接口道。
“我只是在感叹灵珠的命运,那样好的女子却遇不到良人!”李易晨突然道了一句。
“好颜色的女子遇不到良人的比比皆是。”唐多慈道:“民女便能说出好几个例子,如意郎君纵然是好,不过再好也比不过自由二字。灵珠夫人虽然此刻孑身一人,但是她爱过人,又被人爱过,这已经足够了。”
“早就听说唐姑娘的肚子里有许多好故事,左右闲来无事,不如说给本王听听。”
“蒙王爷不弃,民女自当从命。”唐多慈道。
“首先是一个叫祝英台的女子,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女扮男装去杭州求学。路遇梁山伯,两人一见如故,携手作伴,在书院同居同宿,结下深厚情谊。”
“三年后,祝父催其归家,在送行路上,祝英台百般暗示,并假托九妹名义以身相许,叫梁山伯早日来提亲。但梁家贫穷,梁山伯迟迟未来。祝英台由父母作主,许配给了太守之子马文才。等梁山伯做了鄞令,再来祝家问及九妹一事,方知九妹即同窗共读三年整的祝英台。两人楼台相会,为时晚矣,悲伤之余,订下了生不能同衾,死当同穴的重誓。”
“梁山伯后悔莫及,以至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葬于清道山下。第二年,英台出嫁,特意绕道经过梁山伯墓前,一时间,风雨大作,英台在墓前失声恸哭,坟墓忽然开裂,穿着嫁衣的祝英台纵身一跃,跳进墓穴。后来,墓前就有翩翩蝴蝶飞了。”
“好凄美的故事,生不能同衾,死当同穴,好,很好。”不知何时,李易晨面前的茶碗已经换成了酒杯。
“王爷这样看,民女却有不同的看法。”唐多慈道。
“哦!说来听听。”李易晨道。
“三年来,对于祝英台的性别从不怀疑,十八里相送时,祝英台的种种借物喻人,都像是对牛弹琴,搞不好,梁山伯还以为祝英台有断袖之癖。祝英台隐瞒性别三年,梁山伯让祝英台在家里痴等两年,那么久,花都谢了,心都灰了,黄花菜都凉了。”
“其实马文才也很委屈,在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妻子竟跳进了别人的坟墓,叫他怎么不郁闷。或许祝英台真的如愿以偿嫁给了梁山伯,却苍凉地发现,其实梁兄不过如此。那岂不是更揪心。”
李易晨哈哈大笑,“被你这样一说,本王也觉得不过如此。”
“传说有一个叫步非烟的女子,她轻盈纤弱,工于音律,精通琵琶,更敲得一手好筑,堪称当时一绝。由父母作主,嫁给了河南府功曹参军武公业。武公业身为武将,虎背熊腰,性情骠悍。与心思细腻的步非烟完全是两种人,根本无从沟通。故而,步非烟经常郁郁。”
“有一日,她在院中赏花,神情萧索,柳眉微蹙,正好被隔壁舞剑时腾跃而起的赵象瞥见,赵象年方二十,长相俊秀,正在家里攻读科举课业——他的朗朗读书声,也曾掠过步非烟的心波,使她伫足墙下,凝神细听。”
“惊鸿一瞥后,赵象再不能忘记步非烟,他重金买通武家的守门人,恳求转达渴慕之情。守门人让自己的妻子去试探步非烟口风。赵步两人经仆人之手,对诗数首,定了情分。终于,机会来了,武公业在公府值宿,赵象逾墙而过,自此之后,武公业不在家过夜,赵象便与步非烟欢会。”
“就这么过了两年,事情再也瞒不住了,风声传到了武公业的耳中,他拷打守门人妻子,逼她道出始末。强压怒火,佯称值宿,伏于墙下,于二更时分抓住了赵象一片衣角,赵象本人跌回自家院落。武公业冲回房内,对正在梳妆打扮的步非烟怒吼,步非烟见事情败露,淡淡说了句,生既相爱,死亦何恨。武公业扬起马鞭,活活打死了步非烟。最后,以暴疾而亡的名义葬了她。”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李易晨道:“怎么你故事都是在贬低男人,上一个是个短命的,这一个又是一个胆小的。'
“父母之命,错配了夫婿,在青年男子的诱惑下,不曾严词以拒,守得贞洁。那个山盟海誓的男人在重复潇洒的翻墙动作时,被抓了衣角,就退场了,所有的罪,都由步飞烟一肩来扛。整整两年,作为一个男人,满足于这样的偷情之中,无所作为,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私奔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来,他不知,那女子淡定从容,不置一辩,任凭毒打,始终不开口求饶,承担了这场孽情所有的悲哀与不幸,她用自己的生命赎了罪。”
“是了,她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所爱,不过为了那样的男人,实在不值。”李易晨感慨道。
“还有一个女子叫霍小玉,她是一名歌舞伎,十六岁那年,喜欢上了李益的诗,李益状元及弟,正在等待官职。长安城中,才子佳人初初邂逅,一见钟情,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缱绻。”
“一年后,李益升为郑县主簿,先回乡探亲,然后上任。霍小玉忧心忡忡,对情郎说,你再给我八年时间,到你三十岁时,便娶那些门当户对的,而我,落发避世。只要他最好的时光,霍小玉心知与李益的身份悬殊,绝难婚配,她亦想好了这场爱情的凄冷结局,可惜,现实比她所想的还要残忍。”
“李益回家后,遵从母命,娶了出身名门的卢氏。想来,他父母亦苦口婆心地劝,烟花女子多无情,你走后,她自会勾搭旁人,怎会为你误了时光?”
“李益负心,霍小玉将死,长安城人人皆知,有一黄衫客,路见不平,将李益架到了霍小玉门口。霍小玉抱病起身,泼酒在地,以示覆水难收,然后,说出了那句凄厉的诅咒——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就是这句话,使李益患上了怪病,脾气变得极为暴躁,三娶不睦,休妻杀妾,再也得不到静好岁月。想来也是内心不安吧!”
“我倒是觉得他不是不安,而是将人人想的与他一样薄情,后来发现有一个忠贞的女子,自愧不如。”李易晨道。
“不管怎样,历来弃妇总是悄无声息的死,不曾想过要报复谁。霍小玉不是,她以命相酬,但绝不自认倒霉,善罢干休。亦没有见到情郎来了,回光返照之际,头上笼一层圣洁的光,原宥他的背叛,体恤他的难处,十指交握,约定来生再聚,凄美地死去。”
“她死于心碎。你可以说她识人不明,心胸狭窄,伤及无辜,但,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李益负了她,她便永不原谅,诅咒他身边的所有女人,让他陷入无穷无尽的猜忌与疑虑,生不如死。也许,她仍然爱着那个薄情郎,只是,将这些情尽数化成了无以自赎的恨。”李易晨道。
唐多慈叹了一口气,“是啊,原谅,这么一个高尚伟大的词,不是那么廉价的,有原谅,也有永不原谅,这与自尊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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