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她从后面抱着他,肌肤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身子有些僵硬,后来慢慢地柔软了下来,轻轻侧着头,将自己的脸放在了他的背脊上。
那双微斜的泪眼,模模糊糊,清清亮亮。
她身上也并没有暖和多少。
可是这般拥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像两个被冻了很久亟于取暖的人,一旦接触到对方皮肤上传来的那点微薄的触感和体温时,便想要奋力地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敖珞忍不住,收紧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想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她的脸贴在他满是伤痕的背上,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下。
半个时辰后,楼千吟再进营帐里来,敖珞已从被窝里出来,身上也穿戴整齐,苏墨的体温也已趋于正常。
士兵煮了药汤来注入木桶中,再把苏墨搬到药汤里去泡着。楼千吟格外注意,尽量避免泡到他的新伤处。
敖珞转身去给苏墨找换洗的衣物。
征战在外,男子的换洗衣物十分简单,苏墨总共就那么几身,装在箱笼里。敖珞去打开箱笼时,里面有一股皂角清洗过的清爽气味。
敖珞又是一阵眼眶酸红,里面的那几身衣裳,都是往日的时候她给他做的。他把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抚平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男子在日常生活上岂会如此细致,更何况还是在战场生活上。除非他对这些衣物极为珍视……
敖珞吸了吸鼻子,一件一件地轻轻拨过,将里衣先找出来。
可她找了几身,展开来看,均是被磨破得厉害,有他受伤过后的刀枪剑痕,后面又用粗糙的麻线缝上,针脚也十分粗糙。就连缝补的麻线都磨损得发毛。
敖珞把他的衣物都拿出来,竟找不到一身完好的。
身后楼千吟忽而出声道:“堂堂北军首领,也不至于落魄到穿这些满是补丁的衣裳。不知是谁给他做的,他舍不得扔,一直反反复复地穿。”
敖珞轻颤着肩膀蹲在箱笼旁,将那些破损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埋头在衣物间闷声哭泣。
是她做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做的。
楼千吟侧头看她一眼,神色莫名,忽又道:“在北方战乱的时候,我曾问他,等战事平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他回答说第一要做的便是回徽州娶妻。他说他不能死在战场上,要死也要回来死在你身边。”
敖珞咬碎了牙,将涌起来的满腹辛酸狠狠往下咽,可是心好疼,疼得她直抽气,疼得她站不起身。
她泪如泉涌,模模糊糊地听楼千吟还道:“不然你说他这么不眠不休地赶到南阳来,即便血染喜堂也要坚持与你拜堂是为什么。”
这些话楼千吟在徽州时没与她说过,那时苏墨还没有回来,说了也是徒增伤感。
分别这么久的两人,在重聚之日本应该是欣喜若狂。但楼千吟也没有想到,原来却是近乡情怯、各怀心事。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苏墨自己跟她说的,可楼千吟知道,他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在她面前定不会多说半个字。
可若是不说给她听,她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心情?
这女子明明也是为了他连命都不想要的人。两人凑在一起,还真真是天生绝配。
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几年里在苦苦支撑,她最思念的人即使远在天涯,也同样那么思念着她。
敖珞背着身平静了好久,直到楼千吟说苏墨应该从药汤里出来了,她才拭掉了脸上的泪痕,又在那些里衣里挑了一身相对较好的,起身挪着麻痹的双腿走过去。
那双低垂着的眼红红肿肿,望着药汤里的苏墨,眼神里满是痛楚。
她给他擦身拭发,穿好衣衫,同楼千吟一起把他扶到榻上去躺着。
他早应该好好休息,如今双目紧闭着,终于可以沉沉稳稳地睡上一觉。敖珞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时不时探一探他手心里的温度。
后来楼千吟又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要给苏墨灌下。
可他这个时候睡得极沉,牙口紧闭,敖珞喂了几匙,都不见他有吞咽的痕迹。
外面的将官们担心他的身体,这时候都纷纷到主帐来探望。一群汉子站在营里,见苏墨不喝药,着急不已,便出主意道:“要不一人去掰开王爷的的嘴,再让王妃喂?”
“那不行,王爷现在是潜意识地抗拒,要是咱们力道掌握不好,把他下巴掰脱臼了怎么办?”
“欸,我听说病人睡死了不肯喝药,可以拿麦秆往他鼻孔里吹药汁,顺着就流进喉咙里了。”
大家一听,觉得可行,便朝敖珞建议道:“王妃,要不属下去给王妃拿麦秆来?”
楼千吟在旁不温不火地道:“若是呛着了,会有窒息的风险。”
一群汉子挠挠头,不敢再乱出馊主意。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敖珞,拿巾子擦了擦苏墨嘴角的药渍,自己一声不吭地端了药碗便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下一刻,她倾身俯下头去,唇便贴在了苏墨的唇上。
将官们看得瞠目,继而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敖珞用舌尖去抵他的牙关,一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不知不觉间,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他唇齿竟是松动。
下意识的,舌尖用力抵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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