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千里运粮大名府12
李亭命令在禹王庙后边池塘边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刘洪超这些人的尸体,一股脑丢进去,全部掩埋起来。
而战死的盐丁,则在一旁树林边,专门找一地方掩埋。
忙完这些,天色已经放亮,李亭再次来到禹王庙搜查,在一间小屋里,还捆绑着十五个给梁高达接洽的扬州盐商。
为首者身穿红色锦袍,圆脸,但是看上去很精神,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
在他们前面的空地上,居然还乱七八糟的丢着十五只鸟铳。
梁高达一指那个红色锦袍之人道:“李公子,这位就是 跟我接洽私盐的商人毕烨。”
毕烨一行人,名义上说扬州盐商,其实都是徽州人。现在徽州人很多在扬州做盐的生意,只是现在,扬州淮安一带的盐,主要还是山西人和陕西人控制为主。
就河南一带,正规做盐生意的,几乎都是被陕西人山西人垄断。他们到处建山陕会馆,以此为纽带,做他们的生意。不光是盐,还有茶叶,布匹,木业等等。
徽州此地,山多地少,谋生不易,自从盐引废除之后,大量的徽州人涌入扬州开始做盐的生意。
他们肯吃苦耐劳,渐渐在这一行站稳脚跟,但是,跟老牌的盐商,山西人和陕西人相比,他们还是势力单薄。
在河南一带,他们也开始从事各种生意,但是跟山西人和陕西人来比,还是薄弱很多。
他们更多的人,则是只能从事走私一类,从淮安一带,偷偷将盐送到各地,卖给各地的小盐贩子。
这个毕烨,就是这样,他就是梁高达和郑云九的上家。
李亭挥手,有人上前,先给他们松绑。毕烨带着手下之人,千恩万谢,就要给李亭行大礼。
这时,李亭注意到,地上那些鸟铳,跟一般鸟铳似乎有些不同。
李亭一指地上的鸟铳道:“毕先生,这些鸟铳,怎么跟其他鸟铳不同?”
本要行礼的毕烨一愣,顿时眼睛闪着亮光道:“哼,刘洪超那些人不识货,昨天将我们捆绑在这里,本来要将他们的铳拿走,后来看我们的铳跟别人的铳不同,竟说我们的都是用来吓唬人的,根本不能用。
哈哈,他们那些笨蛋,哪里懂得,这铳乃是自生火铳,根本不用点火绳的。”
李亭看去,果然地上的铳,果然没有火绳,刘洪超以为不能用,所以还是给毕烨留在这里。
可对于李亭来说,他对于枪械的进化还是略知一二的,地上的鸟铳,乃是火绳枪的革命性产品,燧发枪。
燧发枪跟火绳枪相比是革命性的产品,不仅仅在于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
更在于燧发枪的出现,终于在新兵器跟旧兵器的较量中,开始取得优势,从此弓箭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可是,燧发枪在明朝的出现,几乎与欧洲是同步的。明朝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毕懋康,同时也发明了燧发枪,他命名为自生火铳。
新式的武器还没有规模推广,明朝就灭亡了。
从此,技术革命再也没有机会,等到大规模的燧发枪出现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则是要到太平天国起义时期。
这个中间的军事革命,几乎耽搁了整整两百年。
从此,这片土地上,长达几百年的各方面落后于人家。以至于后来西方以压倒性的军事优势,在这片土地上予取予求。
李亭听到毕烨所说,这乃是自生火铳,顿时明白,他跟毕懋康关系肯定不寻常。
“毕懋康是你什么人?”
李亭紧盯着毕烨问道。
毕烨就是一愣,看看李亭,虽身材高大,不过面目稚嫩,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怎么能知道毕懋康呢?
不过,毕竟是这个李亭救了自己。
毕烨笑道:“他老人家是我的族叔。您认识他老人家?”
李亭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他的大名,我听闻已久。”
“那太好了,李公子,您救了我们的性命,又知道我族叔,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们这次贩运的私盐,我折半价卖给你们,你们尽快运走,我们这就回去。
以后,我还能大量的从扬州,从淮安给你们送来更多的盐。”
毕烨说着说着,就把话转回到私盐生意上。
李亭一摆手道:“回去,恐怕不好回去了。”
“李公子,你这是何意?”
“呵呵,为了我们的安全。你可知道,我将刘洪超等人,已经全部杀死。”
“什么?全部杀死,抓起来就行,为何要全杀?”
毕烨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稚嫩的年轻人,就是那个那人之人。
他明明是个孩子一般,刚刚长成大人模样,不过一脸的稚气,嘴巴上连胡子都不曾有,可是,就是他,说杀人就杀人,如同杀人魔王般。
李亭也不多解释,让郑云九带着他们到院子里看一圈,现在的空地上,到处都还有血污。
毕烨转了一圈,再次回来,脸色苍白,双腿不住的打颤,郑云九搀扶着进的屋子,进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李公子,你放心,我跟你走。”
毕烨的私盐船,就在禹王庙后池塘旁边的一处芦苇丛中,总共有10条船,大小跟李亭他们的船只差不多。
不过他们这种船,却内有文章,船舱下面,揭开船板,还有隐藏的船舱,里面同样堆满了私盐。
今年秋天雨水大,才给了毕烨这样的好机会,只有十条船,居然送来有5000石盐。
李亭一声令下,连船带盐被人送到贾鲁河,跟着船队一起走。
李亭又带着众人将寺庙又打扫一番,又带着众人祭拜过禹王爷,然后才带着人回去。
此时,已经是将近中午时分,早有人通知过叶典史这里的情况。
叶典史不敢怠慢,带着粮长先跟李亭说明船队一切平安。
然后又恭迎李亭去坐到船队中间的那艘大船之上,那里本是他的坐船,此刻,他很醒目的送给李亭。
无他,他已经知道,李亭现在收服了梁高达和郑云九,这些盐丁一夜间,都对李亭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不敬。
叶典史又何德何能,此刻敢坐在这艘船上。
这个时代,就是谁武力强谁说了算,李亭已经不同于昨天的武力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队伍,这些盐丁现在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人,是整个船队行路的核心保护力量。
他们说什么,现在就是什么。
李亭自然成为船队的领袖。
叶典史多年为吏,谁是老大,他就这方面看的清楚,做事也是特别到位。
李亭回来,直接被请进大船,李亭一声令下,船队重新开拔。
初冬懒洋洋的阳光照在静静的河面上,船只悠悠北行。
贾鲁河两岸,树木萧瑟,新种的麦苗参差不齐。更多地方,只有黄黄的干草,在寒风中来回摇曳。
李亭站在船头看了一阵,脑子里在盘算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高鹏来到船头,请李亭进船舱,酒宴已经备好。
此时,船舱之内,叶典史、梁高达、郑云九、毕烨,还有粮长中的老秀才乔涵远,铁匠张铁锤已经早早的坐在圆桌旁,神情各异地等着李亭进来。
叶典史一脸的笑容,似乎唯恐笑的不够似的,不停地讲着李亭的往事,似乎他是李亭的邻居一般。
毕烨脸色最是难看,不怎么说话,脸色凝重,好几次都想装出想笑的样子,可别人看来怎么都像是想哭一般。
李亭进来,叶典史等人赶紧站起身,将李亭让到主位之上。
李亭坐定,酒宴开始。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李亭将筷子放下,双手大马金刀般扶着桌子,环视一周道:“有一件事,想必大家都一直都不明白,我今天特意解释一下。”
众人疑惑地望向李亭,如今他已经是这个船队的实际领袖,做什么事,全凭他一言而决。
见李亭客气,叶典史连忙道:“李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一体尊询就是。”
李亭摆摆手道:“我要说的是我为何要杀掉刘洪超那些人之事。”
顿时,再也没有人插话。
对于杀掉刘洪超是有不少人有不同的看法,刘洪超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李亭一出手,则是狠辣的将已经投降的刘洪超等人杀个干干净净。
他这一下子,也杀的梁高达郑云九对李亭刮目相看,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其余众人也是恐惧不已。
就连毕烨,也是知道此事之后,再也不闹着回去,而是李亭让做什么,他就乖乖的做什么。
现在,李亭再提此事,酒桌之上,顿时肃静起来。
“刘洪超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打劫梁高达也好, 关押毕烨也好,无非是看中这批几千石的私盐,还有我们整个船队的粮食。
可是,他背后的哥哥刘洪起,手下已经有几千人马。我们其实是没有什么选择的,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今天,我们就是放回刘洪超会如何?
他立马就能卷土重来,还能带上更多的人,一百人不够,那就两百人,三百人,甚至一千人。
各位,你们的家小可都在西华啊,而我们每个人现在都要去大名府。”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吗?
若是放回刘洪超,他不管在这里说的再好,都毫无意义。
一旦卷土重来,每一个人的家小,则是受到他直接威胁。
梁高达站起来道:“李公子,杀的好啊,要不然,我们放了他,我的一家老小,只怕过不几天就要倒霉了。”
“是啊。幸亏杀掉了刘洪超,要不然,我们还真没办法去大名府了。”
郑云九也附和道。
其余之人也都赞同,这时候一个个才知道刘洪超杀的对。
“可是,刘洪起早晚会知道是你干的,他同样会杀回来。哼,到时候,他非要扒你的皮不可。”
毕烨说着话,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他当然不是恨刘洪起,他恨的是李亭,因为李亭不仅现在将他控制起来,也同样将他拉进与刘洪起对抗的队伍中。
他只是一个盐贩子,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他愿意给任何人做生意。
可如今,刘洪起的生意他做不成是小事,刘洪起以后也非得追杀他不可。
“他要扒我的皮之前,一定会把你的肉先吃掉了,哈哈哈。”
李亭笑着看着毕烨,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环视酒桌之上众人凛然道: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为了生存下去,只有杀掉刘洪超,不然刘洪起现在就会来杀我们。
可是,以后怎么办?
就是毕烨所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这里上千人,要想让所有人都保密,简直是屁话一个。
我的办法,大家都去大名府,刘洪起一时找不到凶手。二,我们要尽快强大,等我们回来之时,我们就要有实力与刘洪起一战。他只要来,我们就将他打走,那样,我们就彻底的安全。”
李亭所说,是有些道理,可是又不合理。
去大名府,来回也就一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就要强大的能跟刘洪起对打,那简直是笑话一般。
尽管李亭再能打,可是刘洪起手下几千盐丁,岂是说打就能打走的?
可是,在座诸位,没有一个敢当面质疑李亭的。
就连叶典史,也不方便当面质疑,可他心里直打鼓:刘洪起何等人,几千盐丁,再加上他还有官方的身份,这个李亭,这次可是惹了大篓子了。
要想战胜刘洪起,没有几千人马,简直是开玩笑,就凭李亭个人之勇,在千军万马面前,他也和别人不会有太多差别。
可是,如今,再多质疑,只能埋在心里,暗暗的看吧,实在不行,回来之后,先将家小送走。
叶典史如此想,其余人也是提心吊胆,各做自己的打算。
但是,梁高达、郑云九更是没了退路,他们其实才是刘洪起的第一目标。如今见李亭主动将这担子揽过去,感激的眼中含泪,差一点就要再跪下来。
两兄弟同时道:“李公子,你怎么说,我们两就怎么做。反正也是没路可走。”
“对,就要这样告诉所有弟兄,如果不能战胜他,我们就是没路可走。”
“从今天起,所有盐丁兄弟,哪怕水路走船之际,只要有空闲,所有人都必须训练。”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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