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信心

　　小白脸涨得通红，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他直起腰，有些不敢看小娘。

　　“你试试，能不能拨动那个铁棍。”小娘装作没发现小白的尴尬，发布了下一个命令。

　　小白看了她一眼，这次他不敢怠慢，一上来就用了全力，没想到那铁棒一下就被他拉到了底，他用力过猛，坐了个屁股蹲儿。

　　“不愧是翁白的儿子。”小娘闷闷不乐地蹲了下来，一手放在铁棍上，一手托着下巴，“我就拔不动这个。”

　　“是吧，”小白终于找到了些自信，“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控制地震的，”小娘指了指头顶，“现在地面上正发生着巨大地震，全拜你这一拨之力。”

　　“什么？”小白一激灵，急忙把铁棒拨回了原处，“你怎么不早说！”

　　“怕什么，你们人类不都躲到地下了吗，现在地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怕什么？”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小白气急败坏地说，“地震的震源都很深的，人类的地下庇护所可没挖多深！”

　　“反正震都震了，”小娘不以为然，“何况，人死了就会来我们这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儿比你们那儿好多了。”

　　“你！”小白被气堵住了喉咙，这女孩儿的刁蛮竟然超过了点点，他跳了起来，“快点送我上去！我要去救人！”

　　“你凶什么？”小娘也跳了起来，“大不了我陪你上去，帮你救人。”

　　“那就快走。”小白拉着小娘的手腕，快步朝钻石大殿门口跑去，小娘又羞又恼，使劲挣了一下，没挣掉，只好任由他牵着自己前行，同时心中涌起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怎么上去？”来到钻石大殿外，青色的雾气又弥漫而来，小白焦急地问。

　　“你先放开我。”小娘娇斥一声，“我的手腕都疼了。”

　　小白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他放开手，只见小娘雪白的手腕上出现了五道深深的指痕。

　　“真是个蛮牛。”小娘揉了揉手腕，朝上一指，头顶的土地立刻分开了，小娘哼了一声，朝上飞去，小白一跃而起，进入土洞之中，左右弹跳着朝上纵去，尽管他行进的距离是小娘的两倍，但还是比小娘先进入了地下庇护所。

　　眼前的景象令小白惊呆了，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所有房屋全部倒塌，黯淡的铁轨拧成了麻花，庇护所顶上的吊灯有三分之二掉到了地上，剩下的也四分五裂，但是地道中依然有光——地下庇护所已经被震塌了，红色的阳光从塌方处丝丝缕缕地渗透下来，空气中的味道不可形容。

　　庆幸地是，这里是一处荒废的庇护所，久已无人居住，那些铁道上锈迹斑斑，房屋也是最早的土木样式，整个地震过程持续了几秒，它们在第一秒就被轻易地摧毁。

　　小白如同一个猎豹一样在废墟间纵跳了一番，这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他从塌方处跃出地面，红色的阳光糜烂如故，大地上平添了数十道长长的裂纹，好一个丑陋的疤痕脸。

　　“上面的空气真难闻。”小娘捏着鼻子，用樱桃小嘴呼吸着，颇感兴趣地东瞅瞅西看看，她对丑陋环境的接受能力明显高过小白，“没死什么人，你高兴了吧？”

　　“那个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小白皱着眉，考虑怎么把这些裂纹填满。

　　“告诉过你了，控制地震的。”

　　“你怎么知道的？”小白想起了几年前高国郡地下庇护所发生的一次强震，高国郡已经很多年没有地震的记录了，那种强度的地震更是罕见。

　　“刚发现时做过试验喽，”小娘飞到一棵枯树上，那棵树一半身子悬在裂隙中，庞大、繁茂却又枯干的根系也露出了一半，犹自轻轻颤动着，琐碎的土块向下坠去，坠落虚空，空虚坠落，“你在干什么？做俯卧撑？”

　　小白正俯卧在一条裂缝的两边，他一个打挺，两脚插入一边的土地中，接着双手插入另一侧的土地，他的屁股上下活动了两下，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闷哼一声，双手双脚用力，屁股慢慢朝上翘起，同时，裂开的大地被他慢慢地拉在了一起。

　　“哇！”小娘简直要惊呆了，“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白的身子终于打了个对折，两边的土地也随之合在了一起，他又走向下一条裂纹，“我至少你比像个人。”

　　“我可不觉得，”小娘飞到小白头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红了，赶快又飞到一旁，硕大的裙子随之晃动着，“你有多高？”

　　“不到八尺。”小白又做起了俯卧撑，“你是说，你们发现铁盒已经有段日子了，铁盒控制的是人间的地震，而你们却没有告诉我们？”

　　“不错。”小娘看着几条丈余的裂纹，露出了促狭的微笑。

　　“有些过份了吧？”小白大喝一声，又弥合了一道地缝，“你们拿我们的生死当游戏吗？”

　　“一向如此，”小娘坐回了枯树之上，“你没听说过吗，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人类越来越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天之国的到来至少教会了我们一件事，人是有改变自身的可能性的，恐怕人类要越活越长了，你们阴间劳动力增长速度要减慢了。”

　　“这个我倒不担心，”小娘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在红色阳光的照耀下，它们变成了紫色，颇为好看，“阴间的劳动力可不仅仅是人变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生物，你们人类越活越长，其他生物就越活越短，我们阴间生物数量的增长比以前还快了许多。”

　　“胡说。”小白弥合了不及他身高的裂缝，看着剩下的那几条宽缝，有些呆了。

　　“这都是有数据的，我们那里的人口统计工作做得很认真的，”小娘看着小白的表情，脸上笑出了花，“你怎么不继续了？”

　　“我马上就继续。”小白高高跃起，开始对自己进行定位，他的计划是，寻找一座山，搬些大石头，把这些裂缝都填满。他很快发现，这里是可苗郡，遗憾的是，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小白决定把接下来的寻找交给运气，他落地后，又一次高高弹起，朝右手边跃去。

　　大地忽远忽近，疯狂地朝后掠去，小白已经跑了小半个时辰，距离出发点已经很远，远处地面上依然没有任何突起，他正准备改变方向，一阵浓烈的香气袭了过来，脚下出现了一片花海。在荒凉的土地上纵跳了那么远，下面的每一朵鲜花都像一个奇迹，它们让大地有了温度，有了湿度，有了韧度，有了一切。小白有些狼狈地调整着落地姿态，轻轻地落到了两朵花中间。

　　“这是什么地方？”小娘悬停在小白的左侧，看着眼前的奇观，她的心砰砰直跳，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喜欢花的呢？哪怕她是个女鬼，也是一样的。

　　“这难道是……”小白极目远望，花木绵延无极，前面竟是一个花的世界，树的国度，“花神地！不错，这里就是花神地了。”

　　“花神地？”小娘的眼睛亮了，“就是花神娘娘住的地方？”

　　“是了，走，咱们去看看花神娘娘，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她一次，不知她还认不认识我。”

　　在这种地方，猩猩似地跳跃着前进显得太煞风景，小白行进在花径上，但依然走得很快，快得小娘只有飞起才能跟得上。

　　他们走过月季，走过蔷薇，走过菊花，走过玫瑰，走过了一条小河，小白突然停住了脚步，头顶的小娘也惊讶地停住了。

　　因为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正朝他们飞过来，而且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在他的后面，有两个高挑的少女，还有一个冷酷的年轻人，他们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

　　鲁旦和依依从地下庇护所出口钻了出来，躲躲藏藏地挨到了南海边。

　　黄色的海潮从远处一潮一潮涌来，几个怪异的架子耸立在近海，上面闪动着黑色的光芒，以末世而言，这算得上是个好天气，但海面上连一艘船也没有，不但没有人类的船，连天之国的船都没有，半空中倒是时不时地飞过一艘银色的飞船，它飞得如此安详，如此坦然，显然早已把这异国当做了它的领土。对天之国那些转战宇宙各地的战士来说，任何星球恐怕都一样吧，特别是那个星球被他们占领后。

　　“这还是我们的大海吗？”依依靠在鲁旦的肩头，海风掠过她的头发，它本应带来海腥味，但她没有闻到任何腥味，她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大海没了味道。

　　没了味道的大海，还是大海吗？它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鲁旦也不知道，这种无知令他们两人都有些不安。

　　“我们一定会赶走他们的。”鲁旦握住了依依的手，两人掌心的温暖与其说安慰了她，不过说抚慰了他。

　　“那时候，一切都会一样吗？像以往那样？”

　　“不会，”鲁旦自信地笑了，“会变得更好。”

　　我们已经被摧毁过一次了，我们必将变得更聪明。

　　依依抬起头，看着鲁旦瘦削的面孔，他的面孔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这浑浊的世界，放出了阳光——洁白的阳光，人类千百年来熟悉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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