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命在这里，只不过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风神凌一回来，就看见安狄和自己救回来的江琛打成一团，一个捏着对方的脖子，一个用刀抵住对方的心脏。
要是他晚来一步，看起来就快要出人命了。
安狄下意识地收回手，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离开了江琛，“是他先动手的。”
借口在大脑运转之前就脱口而出，连安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风神凌对他的看法，一点儿也不想在风神凌面前留下坏印象。
安狄将其归咎于他要教坏风神凌，和风神凌交朋友，一定要先取得他的信任和好感。
江琛看了看无恙的风神凌，还有安狄那一脸看似淡定实则紧张的解释，明白自己先前误会了。
安狄并没有伤害风神凌，而且看样子，他也不是入室行凶，而是这个家里主人的朋友或者亲人。
知道自己误会之后，江琛有些不好意思，但碍于面子，不愿意开口道歉。
风神凌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想法，他对于自己不在家期间，两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打起来一点儿这种事，一点想要了解的兴趣也没有。
他在意的是，家里因为两人的打斗，被弄得乱七八糟，沙发歪了，咖啡杯掉在地上，洒了一地咖啡，还有从卫生间到客厅，一路都是湿淋淋的脚印。
“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江琛本来也是担心风神凌的安危，才和安狄纠缠起来，现在看见风神凌没事，就想着他该走了。
却不想，被风神凌拦了下来。
江琛挠了挠头，“刚刚是我误会了，但也不能全怪我，是他先不解释清楚的。”
风神凌盯着他，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盯得人十分不自在。
他依旧不让江琛走。
“好吧，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身上没有钱，日后我会给你报酬的。”江琛猜测是否是因为没有给报酬，于是开口道。
但风神凌对他口中的报酬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是拽着他到了卫生间，看着比客厅还要乱的地方，不禁皱起眉头，命令道：“打扫干净，你才能走。”
“啊？”江琛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但风神凌扔给了他拖把之后，就一直看着他。
风神凌的眼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在说，这是你弄乱的，当然是由你来整理。
他向来很公平。
在这种正义的谴责目光下，江琛只好乖乖拿起拖把，开始收拾起来。
“这里！”
“还有那里不干净！”
“认真点擦！”
风神凌指使着他干活清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江琛是雇来的苦工。
“喂！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江琛有些无语了，他好歹是个受了重伤的病号，而且伤还没好，这家伙就这么使唤一个病号，难道一点罪疚感也没有吗？
“但你还有力气打架。”风神凌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需要为你弄出的麻烦负责。”
江琛气得冒火，望向风神凌，一点儿也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半点同情。
该死！他忘记了这个侍应生有多讨厌，和那晚在酒吧的样子重合，当时也是拽着他要向人道歉，不道歉就不让他走。
刚才伤口就已经裂开，风神凌肯定看见他流血了，居然无动于衷，亏他还以为风神凌是个好心人。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也是他弄脏了别人的家，现在又没办法赔偿，只能干活了。
但看着一旁翘起双手，站在墙边看好戏的安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有大半都是安狄故意折腾他，拿水管把地上弄得这么湿，而且外面打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错。
安狄也跟他一起打来着，弄得这么乱，安狄也得负责任。
“那他呢？”江琛指着安狄，气恼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打的，这里弄脏，有一大半是他用水管先浇我的。”
“你胡说八道！”安狄正要否认，但看见风神凌投过来的目光，闭上了嘴。
最后，安狄和江琛一起打扫干净了卫生间和客厅。
风神凌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他们好不容易整理干净，将地方恢复的像原来一般井井有条之后，两个人都累得倒在了沙发上。
风神凌拿出了医药箱，撩开了江琛的衣服。
“你干什么？”江琛防备地抓住了风神凌的手腕。
“上药。”风神凌一本正经地戳了戳他流血的伤口，“不痛吗？”
江琛嘶地叫了一声，放开了风神凌的手。
看着认真给他上药，并且温柔包扎伤口的风神凌，和刚才严厉指使他打扫的简直判若两人。
江琛有些摸不透风神凌究竟想干什么。
但看起来，他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包扎好了伤口，天色已经很晚了。
“你该走了。”一旁的安狄见江琛一直盯着风神凌看，不悦地开始赶人。
却不想，刚才还急着走的江琛，这会儿突然不急了。
“为什么救我？”江琛不理会安狄，而是专注地看向风神凌。
“因为你受伤了。”风神凌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像是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救江琛，当然是因为他需要救助。
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
江琛唇角勾起，“看起来你很乐于助人，那么你不介意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吧。”
这种要求在旁人眼中是无礼的，一个救回来的陌生人还要在家里留宿，简直可以说是得寸进尺了。
但江琛就是有一种感觉，风神凌会答应。
“可以。”
“不行！”
这两句话是风神凌和安狄同时说出来的。
安狄立刻说出了拒绝的理由，“你家里只有两张床，他没地方睡。”
风神凌家里只有两个卧室，安狄已经睡了他哥哥的房间，根本没有地方再收留江琛。
“没关系，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行了。”不想，江琛却一点也不介意地说道。
风神凌点头答应了，“我去给你拿被子。”
说完就走了。
留下的安狄瞪了江琛一眼，冷冷道：“你不是要走么？”
江琛见安狄生气，脸上却挂起笑容，“我改变主意了。”
“你的脸皮还真厚。”安狄道：“你最好立刻滚出去。”
江琛过去听人骂的多了，对安狄的这些话完全当成耳边风，“这又不是你家，我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安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江琛那得意的表情，真想一拳打烂他。
但顾及着风神凌，没有动手，不想理会他，径自离开了。
风神凌给江琛拿完被子，出来就没看见安狄，问道：“安狄呢？”
“刚刚出去了。”江琛道，“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住在这里。”
“你想多了。”风神凌道：“他人很好。”
江琛挑了挑眉，实在不知道风神凌说安狄人很好这个判断是哪里来的。
那家伙简直就是个变态。
但他对留下来会破坏两人这种朋友关系却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现在外面很多人在追杀他，他身上的伤也没有完全好，与其冒险出去，还不如就留在这里，暂避风头。
夜晚，安狄独自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吹着冷风。
“给你。”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安狄下意识地抬手一接，是一罐可乐，风神凌走了过来，手里也拿着一罐可乐，坐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安狄问道。
“找你啊。”风神凌道，“怎么不说一声就出来了。”
安狄打开可乐，气泡浮了上来，他没有说原因，而是看向风神凌，“你就这么喜欢救人吗？”
“嗯？”风神凌疑惑地看向他。
“之前的林晓和季乐，难道没有给你教训吗？”安狄不明白为什么风神凌还能这么毫无芥蒂的帮助人。
他帮人根本改变不了那些人的命运，还会越弄越糟，惹祸上身。
无谓的正义和善良根本就是愚蠢。
他觉得风神凌很聪明，在经过一次审判日的教训之后，就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风神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仰头喝了一口可乐，望向漆黑的天空，“你看见那些星星了吗？”
安狄不懂为什么他突然欣赏起夜色来，但还是顺着他的目光，朝着天空看去。
今晚的夜色算不上好，乌云蔽月，星光暗淡。
夜空中只寂寥的挂着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虽然很小，却依旧在发光。”风神凌道，“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点光芒微不足道，却能指引一些人回家。”
安狄望着天空中那颗银色的小光点，在这无边无际的漆黑夜空，看起来一点也重要，就像人类只是茫茫宇宙的一粒微尘，多一个少一个没有区别。
何况他们身处的是这种无序的游戏世界，每天死去的NPC和玩家不计其数，安狄从不觉得这些生命是值得被保护的。
甚至他自己也是一样。
安狄猎杀玩家，和玩家猎杀NPC的本质是一样的，他们都想在这个游戏世界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生命在这里，只不过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杀一个人甚至比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还要正常，这是默认的规则和秩序。
安狄一直以为风神凌不了解规则，所以才会做那些无谓救人的蠢事。
但这一刻，他发现错了。
风神凌一直都很了解这个世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性的恶。
他知道人们接近他，并非是喜欢他，而是带有目的性的不怀好意。
但他不在意，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坚持着那在旁人看来毫无作用的近乎愚蠢的善良，尽管他做的这些堪称杯水车薪，但风神凌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安狄从未见过有人信念如此强大，他是没有信念的，对他而言，信念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在他还未觉醒意识前，连思想都不曾有，更遑论信念。
而当他觉醒后，那些累计而成的记忆便一股脑的全都化成了仇恨，无差别的朝着这个世界的玩家报复。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的规则是错误的，弱肉强食本就是生物本能。
即使要改变，他也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从未考虑过拯救其他人，人性本来就是自私，而他也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自然也有着人性的恶劣面，安狄从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风神凌是个异类，他不像一个NPC，也不像一个人类。
他很聪明，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虽然一直按部就班的生活，但却不是那种由人操控的虚拟数据。
从这一点上，他似乎更接近是玩家，或者是一个人类，但安狄知道他不是。
风神凌不像是人，安狄找不到他身上属于人性的灰暗一面，他也没有人性的弱点。
而且，尽管他善良，但他没有感情，他杀死怪物的时候毫不留情。
安狄看着那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仰头望着星空，漆黑的眼眸映照着星辰的光彩，一如少年那颗赤诚纯净的心。
这一刻，安狄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风神凌不应存在于这里。
他应该活在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安狄自从觉醒意识后，他的脑海中充斥着的全都是仇恨，杀戮和毁灭，这是他第一次生出创造的想法。
如果能创造出一个只存在风神凌的世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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