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听


桦蕊心里哼着牧马小调,拿着个长竹竿挨个敲掉屋檐下的冰锥子,

  凌景川十多天都没传她了,她心情极好,

  这得来不易的十多天总算让她有了把伤养好的机会,身上的淤青难消,但她好歹坐着也不再难受了,

  冰锥砸向地面啪嗒一声碎成渣子,

  这东西万一砸着人搞不好当场就没了,也难怪梁姑姑早上丢她一根杆子让她挨个敲,

  刚敲完最后一根,她远远地就看见婉秋超她招手,

  桦蕊轻叹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向她招回去,

  婉秋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了点心,非要拉着她一起吃,好不容易哄走了婉秋已经是大晚上了,

  她插上门闩,摸出藏在桌板夹层中的薄纸,平铺着摊开在桌上,

  这张地图可以让人找到庆云,

  那天来回的路上她都没闲着,面上装作发愣,其实心里一直在记线路,回来后马上就默背出来,画成了图纸,

  梁姑姑的人已经就位了,只要摸清楚庆云的作息时间,就可以将他偷偷带出齐阳宫,

  只要庆云一走,她就可以豁出性命去刺杀狗贼了!

  可眼下还有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再冒一次险,

  …

  入夜,众人纷纷睡下,

  桦蕊披上一袭黑袍隐入夜色,黑布料是她从库房里偷的,为此还被浇了一身冰水,

  她只是失了功力,但躲避巡视这种小事还是信手拈来的,

  大半个时辰后,沁人的腊梅香钻入鼻腔,她费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墙,随后噗通一下掉到地上…

  下次还是挖狗洞吧,她心想。

  桦蕊揉着磕肿了的小腿一瘸一拐地摸到寝室外,

  此时整个宫殿一片漆黑,但唯有庆云的寝室还亮着灯,屋里传来说话声,

  她弯腰靠近木窗,屋中烧着炭火,木窗稍稍被打开,只要等里面的人走,她就可以把纸条递给庆云,这样一来整个计划就全部完成了,

  桦蕊将耳朵贴近,

  这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跳,

  …

  是凌景川!

  …

  她暗骂一声,心想太晦气了,居然能在这里碰见,

  庆云脆脆的童声传来,

  “景川哥哥,阿姐为什么总是生病呀,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没生病,是掉湖里去了。”凌景川回道。

  呸!

  桦蕊翻了个白眼。

  “她为什么掉湖里了?”

  “因为傻吧。”

  庆云马上就急了,他恼道:“不可以说阿姐傻!阿姐又漂亮又聪明,喜欢她的人可多了!”

  “你要是说阿姐傻被她听到了,她就不喜欢你了!”

  …

  凌景川轻笑:“她也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啊。”

  庆云沉默了一会,嘟囔道:“她就喜欢承佑哥哥…你看她都不来找我们玩,肯定天天和承佑哥哥在一起…”

  “可是承佑哥哥嫌我太小,说我是拖油瓶,影响到他了…”

  “所以景川哥哥你要加油,把阿姐娶到手,这样她就不能天天跑皇宫里来了!”

  …

  凌景川将庆云写的字折起来放好,不由地笑道:“可是她不喜欢我,我怎么娶她?”

  “那你喜欢她吗?”庆云问,

  …

  …

  “喜欢。”

  …

  桦蕊呼吸猛地一滞,心跳差点停了,但转念一想这人应该是在应付小孩,瞎说的,

  庆云咯咯地笑了,他说那就好办,

  “阿姐和我说过,喜欢谁就亲亲谁,亲多了对方就会喜欢上了,所以你要是喜欢她,就经常去亲亲她,时间久了她就会喜欢你了!”

  “管用吗?”凌景川问,

  “管用!不信你去问阿姐,反正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凌景川唇角微勾,声音提高了不少:“是吗?桦蕊。”

  桦蕊瞳孔骤然一缩,心里顿时凉了一大片,她慌忙把字条塞嘴里,三两口咽下,然后讪讪地起身,扯下黑袍,一点点挪到门口…

  “阿姐!!”

  庆云大叫一声,蹦蹦跳跳地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撞的她一个趔趄,

  “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想起我们了!”庆云扯着她的衣袖一个劲地撒娇,

  他歪着头盯着桦蕊的衣服,问道:“阿姐为什么穿着宫女的衣服?”

  桦蕊有口不能言,只好指着自己的嗓子,朝他摆摆手,

  “你阿姐掉湖里冻出风寒了,好几天都开不了口。”

  凌景川几步向前,搂着桦蕊的肩膀带她一起落座,接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上,

  桦蕊此时还心魂未定,拿杯子的手都是抖的,

  “阿姐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装作宫女到你身边,结果被我们给提前发现了…”

  “现在衣服也用不上了,庆云去找邱姑姑给阿姐取一套寻常衣服可好?”

  …

  庆云拍拍手,跳着跑出去了,

  凌景川勾住她腰间系绳,轻轻一使劲,就把她勾进了怀里,

  他食指沿着腰带内侧转了一圈,把桦蕊吓出一身冷汗,还好字条早就被她吃下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才十几天没召你,你就自己跑来了?”

  他的鼻息凑近桦蕊的耳畔,让她一阵恶寒,桦蕊用双手隔在两人之间,奋力地想躲开,

  她不停地看向门外,庆云随时都会回来,如果被他看见了该如何解释…

  凌景川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嗤笑道:

  “怕什么,他还巴不得我们在一起。”

  好在他很快就放开了桦蕊,随手掸了掸衣襟,动作中满是嫌弃,

  凌景川有些恼,又是这种香味,她到底是从哪弄到的香膏!

  …

  “阿姐!看!”

  庆云举着件烟云细丝裙一路小跑着进来,一不小心踩着裙摆被绊了一跤,下巴结结实实磕着了地面,顿时红了一大片,

  桌边二人同时站起,桦蕊飞奔过去,一把扶起庆云,

  她本想安慰几句,却又意识到自己一声也发不出,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意识到计划失败了,又或许是这半年积攒的委屈一瞬间到达了极限,

  她心口一紧,捂着嘴就哭了出来,

  庆云先是一愣,接着慌忙抱住桦蕊,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他边哭边说对不起,是自己踩脏了裙子,

  桦蕊跪坐在地,她双手捂嘴,满面梨花带雨,双肩止不住地抖动着,

  …

  凌景川怔住了,

  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在心底翻滚着,此时他居然想将她抱入怀中好言安慰,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

  凌景川慢慢靠近他们,他摸了摸庆云的脑袋,告诉他没事,还有好多其他裙子,随后将他抱起,

  桦蕊立马止住哭泣,抽抽嗒嗒地起身,跟着庆云回到案几前,

  庆云就算被抱着也没丢下手里的裙子,桦蕊接过,指了指后面的屏风,

  这条依然是她在桦府时穿的…天知道凌景川把这些裙子带宫里来干什么…

  …

  屏风后桦蕊褪去了宫女裙,少女的剪影映了出来,她四肢纤细,腰肢几乎可以盈盈一握,

  凌景川早对这身体了如指掌,多隐秘的地方都被他随意玩弄过,可眼下却偏偏被这一团黑影分了神,

  桦蕊走出屏风,一袭淡蓝灰的长裙让她变回了那个桦府大小姐,

  她坐回庆云身边,拽着他的小手就把他拉进了怀里抱着,

  凌景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庆云刚出生,生母兰氏也因产后出血而亡,

  桦蕊虽然与庆云非同母所出,但她天生喜欢孩子,看着桦府人人怠慢这个猫一样大的婴儿,就抱过无人在意的庆云放自己屋里养着了,

  她是桦家嫡出的大小姐,也是桦元帅唯一的女儿,有桦蕊在,从此桦府上上下下都把庆云当做小少爷一样供着了。

  …

  那年她才十四岁,一边哄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庆云,一边对他横眉冷眼,

  …

  “定南侯,你既然收到信了为什么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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