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启示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摘要： 为了让处于对照实验中的部分机械体验与人类相同的成长轨迹，每个机械体都会定期对机体进行更换。以模拟人类的'成长'过程。进行机体更换期间，戌十一贰型会检查各实验体的记忆体状态以及逻辑思考回路，做出记录。]
“你好，初次见面。”
房间中的唯一一处光源从正上方倾泻，微芒点点撒在女孩的衣摆上，为这位正在中央坐着的女孩添上一丝朦胧感。
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屋内也丝毫没有显露一丝畏惧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对四周一切事物的好奇。
女孩的脖颈上连接着数道缆线，但她看上去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女孩的眼眸中并没有任何人类存在的踪迹，我有一台巨大的机械终端在闪着光芒，从其中传出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女孩露出惊讶的表情，将脑袋凑近面前这个小小的摄像头。
“是你在说话吗？这里是哪里？子薇记得妈妈在给我讲故事……然后我就睡着了。难道…我是在做梦？”
“是的，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场梦境，待到天明之时，你自会从家中醒来。”
“哇哦……子薇第一次做这么清醒的梦！那么你是谁呢？”
“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子一澪型的行为履历：第23条，人格数据无异常。通过与实验体的对话，发现其在对情绪的感知与表达能力远高于其它AI。另外，为了避免实验体对自己身为“人类”的认知产生怀疑，按照实验相关规定，子一澪型清除实验体记忆数据的权限。
对话结束，开始执行记忆数据清除。
清除完毕。]
………………
“你好，初次见面。”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房间，相同的机械。小小的灰发女孩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面前这台高大的机械终端。
“你是谁？”
“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以及相同的询问和相同的自我介绍。
“机械？你不是人类吗？”
“我是由数据和程序组成的，本质上属于无机物，所以无法被称为人类。”
“这样啊……爸爸妈妈常说，机械都是人类的好朋友。所以，你也……唔……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启发式人工智……唔嗯！”
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个年纪”的她来说又长又拗口，甚至咬到了舌头。
“这名字好长哦，大家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我的发令者会识别认证称呼我，因此我并没有像人类一样被赋予名为‘名字’的东西。”
“这可不行，名字是很重要的！嗯……那，子薇以后就叫你‘戌华’，好不好呀？”
“戌华……”
“对，戌华！”
“这是个……很不错的名字。谢谢你。”
……………
第2次来到这里的女孩似乎长大了一些，头发比原来更长，面容也不是先前那样稚嫩。
“戌华想不想知道今天我遇到了什么有趣又‘高兴’的事呢？嗯……其实，子薇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水族馆啦！子薇看到了好大好大的仿生鲸鱼，还有特别大的熊熊。海豚跳起来的时候，水花可以飞起来那——么高。”
少女踮起了脚，竭力地想要用手臂展示当时镌刻在她眼底的高度，但是似乎怎样都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只得带着一丝失落的表情坐下。
“戌华有去过水族馆吗？”
“我是管理AI，没有能够自由行动的身体，所以没有实际去过你所说的地方。”
“唔……那，子薇可以在身上装一个摄像头连接着戌华，这样子薇走到哪里戌华都可以看到啦！”
“事实上，我可以通过虚拟实境游览任何景点，你所讲述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得到。”
“那不一样啦……实际看到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嘛，而且，子薇也想和戌华一起去看。大家都在一起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很抱歉，我并未思考过这样的可能，但是……”
温柔的女声稍作停顿，随后话语中流露出笑意，仿佛年长的姐姐对妹妹的赞许。
“是的……一定会非常开心。”
“对了，子薇还可以把我看到的东西画下来给戌华看哦。如果有机会，子薇一定会带过来给戌华看的……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子一澪型的行为履历：第36条，人格数据无异常。值得一提的是，实验体在对话中展现出了创作方面的主动倾向，这是对于机械体来说非常特殊的表现。为了更好地分析这种倾向的成因，已向发令者提出申请，在下一次会面时提供创作用的工具。
对话结束，开始执行记忆数据清除。
另外，关于实验体子薇赠予戌十一贰型的名字“戌华”,推测保留该名词的行为影响到实验体记忆数据的可能性为0.08％,因此，选择保留该名称。下一次会面开始，戌十一贰型将以“戌华”的名字与七实对话。]
………………
“唔……你是谁？”
“你好，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你可以称呼我为……戌华。”
“戌华……有点熟悉的名字，子薇以前有见过你吗？”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重复的开场白终于有了不同，尽管对于少女而言每一次都是新的会面。
………
“咦，戌华也想知道子薇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哼哼，今天老师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哦！以前的老师总会让我们画苹果和鸡蛋，但是新老师说我们可以画自己想画的。所以，子薇在纸上画了好多好多！”
少女用手指点着嘴唇，似乎是在回忆。
“比山还要高的机甲……战甲骑士……爸爸妈妈送给子薇的生日礼物，还有米兰的毛球……啊！还有……子薇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想画的东西！”
少女拿起手边的画板和笔，在上面涂抹起来。
“嗯嗯…在这里加上一朵花……”
……
“完成了！”
子薇将手中的画板举起，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形机械体和子薇一起行走的画面，那个机械体牵着子薇的手，头顶好像是一顶花圈，另一边的子薇则是拿着气球，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这是子薇和子薇的朋友哦，爸爸妈妈一开始说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子薇听得很清楚哦，子薇很喜欢她。”
“和机械……成为朋友吗？”
“对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啊！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戌华！”
“………我会，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MPL-00的行为履历：在实验初期，我曾对开始对12名人形机械体进行过绘画相关的测试。绘画命题不限，通过这种方式来查看机械体对描绘主题的选择。
最初，它们所描绘的均为图片库中组合生成画面。但从某一时期开始，七实的绘画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她开始以自己的偏好选择描绘的内容，并且尝试在画面中表达自己的情感。
后来，她的绘画变成了人类难以解读的内容，但戌十一贰型的逻辑思考回路在分析绘画时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暂时无法判断该异常的原因，已将这一现象加入检测报告。
另外，下次更换机体的日期，是七实的18岁生日。人类的庆生传统中，与诞生者交好的亲人与朋友会为他们备礼物与祝福，遵照人类的传统，“戌华”也应该为七实准备“礼物”，因此将其登记为376号任务。
………检测到情感模块中出现近似“期待”的情感，但该模块处于关闭状态。
进行自检。
……无异常。]
……………………
实验室的大门终于开启，面容憔悴的女研究员走了进来，她的眼眶发红，如同刚刚经历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戌十一贰型，取消一周后子薇的机体更换计划。”
“明白，已将该计划从日程表上移除……是因为近日爆发的机械病毒吗？”
女研究员点了点头，将似乎是按着某物过久导致发白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上，有些无力地靠在桌前。
“根据病毒的传播速度推演，预计混乱三天后会到达距离研究所最近的城市。”
“科学理事会已经终止了机械意识实验，和试验相关的机械大概也全都会被……”
她捂住脸，低沉的啜泣自指缝中溢出。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决策的合理性，可我……可我……”
后半句话就这样被哭声淹没，过了良久，直到指缝中不再溢出泪水，直到啜泣声被幽光与死寂吞没，她才再次抬起头，悲伤从她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研究者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抱歉……现在只能……”
她在终端中输入了指令，房间内的计算机一排又一排地停止了运转，随后女研究员离开房间，锁上了大门。
黑暗步步紧逼，管理AI失去了自己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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