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
第二十七章可是赞我聪慧?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
她们赶回府时,宴席正好,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还有一群貌美的红衫女子在正中央起舞。
在座各位皆是洛阳权贵,卿丹书、叶准、秦仁佐以及大小官员、富甲商贾,三行五列席地而坐,齐王爷和甄姬、齐城和卿九思,以及齐长风、齐知行忝居正位。
“小姐。”绿芜踏着小碎步匆匆地迎上来,轻声道:“你上哪儿去了,老爷一到府就找你。”
“我出去给买了点物什,待会给父亲带回去当手礼。”卿凤舞冲席间的父亲欢喜地笑了笑,轻提着裙裾走到齐长风身边就了座。
齐长风冲着她痴痴地笑着,满目星光,他拉了拉卿凤舞温润的手:“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的。”她敷衍地笑了笑,轻轻地抽离开他的手心。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问。
她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似吐芬芳:“你莫不是怕我飞了?”
“嘿嘿!”他咧着嘴傻里傻气地笑起来,整齐、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其实,我知道你去哪儿了。”
“你……”她心下发紧,不由得警惕地瞥向他,强撑着一张不以为然的面具:“你知道?”
“对!”他十足地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直面他。
“你换衣裳去了!”他剥了颗剔透的紫红葡萄,递到她嘴边:“我记得,你今儿早穿的不是这一身。”
“你还真是…好谋善断。”她望着他,如同面对一卷平白的画纸,可以肆无忌惮地勾勒描绘。
“可是夸我聪慧?”齐长风乐不可支地问。在卿凤舞无语地点头回应后,他连神色里都夹带着得意:“大夫说我心智不比常人,但只要遇事动用心脑,勤加揣度,略有长进,亦非难事——他果真没骗我——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太好了!”
“长进…到十岁的心智吗?”卿凤舞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悠长,乏味。齐长风的心智停留在九岁,胸无城府,于她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了,至少像今日这般,在他眼皮下不难糊弄过去了。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满座皆是交杯推盏,喧声贺词。这其中,齐城的余光像风云似地照拂着卿凤舞,夹带着卿九思针毡似的目光。
饭后,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
放眼望去,满目朦胧,潇潇暮雨,如烟如雾,如锦如缎,从天际潸然地斜落,将长廊拥在一片茫茫的乳白里。
卿凤舞站在屋里,凝视着不远的天空,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她的肢体,我的感觉,它裹挟得严严实实,而她只得放任自流,湮没在这一场空洞而又深邃的雨里。
嫁到齐府,从来都非卿凤舞所愿,为长生阁办事,更有悖于她本性,可我又像是被卷进了河流里,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我没有看错人。”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如旭日破晓,在卿凤舞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低沉的腹语:“你确是个办事的能手。”
她无须回头,便知是墨白。只不过此乃齐府之地,今日又是宾客云集的腊八,他胆敢现身,着实超乎卿凤舞的意料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卿凤舞淡淡地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给他。
“你既已去过了御史府中,自然有东西要交给我,不是吗?”
墨白胸有成竹地说,沉闷的脚步声离她又近了一二步。
“……………”
卿凤舞如提着线的木偶,木楞地回过身直视他,看来,她的行踪始终被他尽收眼底。想来,今日庙会之上,白家兄妹与自己并非偶遇,而是暗戳戳地有意为之。
“怎么?”
他沉闷得好似一只鼓。
“今日是腊冬,府上宴客,我外出时不慎脏了衫,顺个路去御史府中换件衣裳而已。”她徐徐地回过半张脸,犀利不失明艳的眸光似刀影剜向他:“你信或不信都好。”
“哈哈…”那一张青铜面具下回响着谑笑,经久不息,笑声似芒刺般、似刀剑般捅进她心窝里,使得人说不出哪里痛,却到处不自在。
“你笑什么?”
卿凤舞神色冷清地问。
“我笑你糊涂,一个说服不了自己的谎言,如何使得别人信服呢?”
墨白的措辞冰冷如霜雪。
“今日腊八,乃我王府盛宴,受邀者无外乎京城名流,长生阁虽说在江湖上有鼎足之力,可到底是不请自来,更何况少阁主一再向我讨要一样莫须有的东西,这未免过于失礼了不是吗?”
卿凤舞压抑着在心底里肆意地游走的情愫,把它们牢牢地禁锢在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睛里。
“你当真没有东西要交给我?”
墨白却反将一军,干净利落。
“没有。”
她脾睨着他颀长的身躯,不甘示弱,御史府中的密信交出去,意味着她臣服于他,这一步踏出去,日后绝无回旋的余地。
“是吗?”他似笑非笑,自袖里轻飘飘地取出一纸信笺,如同拈花似地夹带在手指中:“我倒是有一样东西交给你。”
“…………”
卿凤舞锐利的眼光以横扫八方的姿态投射去,只见那信封之上端正娟秀地描着“转呈爱女凤舞”。
这招数…呵,太烂了。
“小女子眼神不好,能否烦请少阁主替我念念这无字天书?”她对他的套路嗤之以鼻,说话间,神色、语气都带着呼之欲出的嘲弄。
还记得上次,他不就用这么个空头信件来挟制她的吗?如今,竟是连套路都懒得改了。
“好。”
他低沉沉地应声道,恍惚间,恰似黑云压城,天狗食日,气势如虹,使得人不寒而栗。
“凤舞吾女,见信如见人,娘提笔未书泪已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数历秋冬,你我无异两隔阴阳,从头百般事出有因,只言片语不能说尽,幸载,人间可期,望相见,共执话。林丛亲笔。”
他如黑夜萤火,声线算不得洪亮,却低沉得别具风味,让人远远地嗅得到危险的气息。
她的心犹如一口幽黑、腐烂的深井,又像是被丢了石子似地,冷不丁“咕咚”作响。
“你可以一看以辨真假———”墨白漆黑的双眼里直射着冷峻的光芒,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认字的话。”
“……………”当下,卿凤舞似是心怀麋鹿,它的两只角吭哧地顶撞着她的胸腔和头脑,教人不得安生。
她精锐的目光驻留在信笺,犹如绣花针似地钉在帕子上,丝合缝严,无法动弹,半晌,几个字眼拼凑着从口中断续地蹦出来:“她…她…还…活着?”
“目前是,将来就指不定——让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他像毒舌吐信,幽远深邃:“你把心思放到长生阁,我保她性命无忧。”
“我要先见到人。”
她卿凤舞肩膀上顶的可不是个摆设,绝不容任何人作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临摹字迹,以假乱真,绝非不可。
“这是第二桩交易:你要见她…”他沉闷的腹语像穿越地狱而来,带着火焰的灼热,带着冰霜的冷酷,恍惚间,竟让我一溃千里,无可反击:“我要看你对长生阁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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