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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倾奇惊变龙象生


这天,颜觐刚洗去因练武而挥洒出来的汗水。在与众卿家品茶时,便接到了一份长久以来算是非常值得高兴的消息。

  那便是听到碧城绪总兵不日将抵达临香城,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花火晴明与银药卿即居然也因机缘巧合,会与碧城绪结伴一同前往。

  自然,颜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回书宽恕了碧城绪。不但恕罪,还说要隆重的接见。

  听到花火晴明与银药卿会到来,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欣喜。不管这种期待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总之大家都期待见上他们一见。甚至于像一本正经的黄裳或是那两位每天都去皇甫纳真墓前的竹厌毕节和桃印真夜都一样。这即将到来的三人,被议论得最多的,则是花火晴明。

  金盏弦音的心情最具有代表性,他心里顶多只是把晴明当做一个‘玩意’。‘看个乐’的那种心态。虽然花火晴明贵为虹颜晶的喧哗师首席,但在金盏弦音这类人心中,到底他还是‘不入流’。

  颜觐对花火晴明是颇为好奇的,某种程度上说,甚至还有些欣赏。皆因颜觐自身的成长环境闭塞所致。

  谒见大厅布置得非常庄严,毕竟是正式接见。名头虽然是碧城绪得着,但戏码却在从素暝晦处归来的这一方,准确来说——是在花火晴明这一个人身上。

  碧空如洗的一天,三人终于到来,迎入谒见大厅后。碧城绪眼含热泪,鼻哽啜涕,口称罪臣。颜觐对其好生安抚,群僚也对碧城绪的忠义频频赞赏。一番简短的述职之后,碧城绪被安排到别院休息。

  接着便是花火晴明与银药卿上堂。

  银药卿与寒爰爰谨守臣节、毫不越矩。对月白一遭行事和如何与素暝晦结行南下,又如何离他而去说得是言简意赅、词义通达、明明白白。但是,虽然讲银药卿说得是精简,不过那么一段时日可并非几个成语就能概括得清楚的。到底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而在银药卿叙述的这段时间,那个花火晴明却越来越不耐烦。刚开始还紧绷着,慢慢的,不是扣扣后背,就是搓搓肚皮。不时还拿出一点黄金珊瑚嚼着。

  他那些动作不但让银药卿头疼,更让旁座的臣公们大为光火。

  当银药卿说到,“若不是调查清楚了颢飞骥失踪的原因,我们可能也不会碰到碧总兵……”时。花火晴明干脆坐地上了,他的那个坐姿还极其失礼。箕坐后躺,用一只手撑着地。

  尽管现在的虹颜晶确实有礼崩乐坏的迹象,但一般交际的礼节礼貌都还是有的。这花火晴明也有点太出格了。

  也难怪他,就像人们说的,如今体制逐渐瓦解,上下礼节不分。那些豪强仗势都能非为。何况他花火晴明呢?穷奇者本就是一帮癫闲之徒,他花火晴明还是穷奇游人的巨擘。试想啊,当初他在夜兰帝面前都不守什么礼节,又怎么会对夜兰帝的儿子恭恭敬敬?

  或许是因为颜觐好长一段时间的郁闷,致使他需要那么一个惫懒、玩笑世事的人来调剂。亦或许源于身世,他希望与花火晴明互换身份?不管如何,他的态度与其他人很不相同,见有人说要拿办这“狂背之徒”时,颜觐却道:

  “此等散仙隽逸之士,就不要用一般眼光看待。”

  听到有人议论到自己。花火晴明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翻身,在半空就接了一个请示的动作,并道:

  “仙不仙逸那不重要,但我最近研发了一项烟火,那可真是超仙的。惊艳极了!大王要不要看?”

  颜觐一愣,对自己这样的说话,他只在乌重身上听到过。可当着众臣子的面,他又不好答复。正为难之际。一个人出来给颜觐解了围。

  白小沏道:

  “殿下,花火晴明既为虹颜晶喧哗师,时下马上就要到元宵佳节了。何不让喧哗师制作烟火,在元宵节燃放,以祝虹颜昌盛,世泰民安。对饱受战火侵扰的军民,在精神上都是一种提振。上安神明,下慰百姓,岂不是好事一件?”

  这个提议颜觐欣然允了。见主子都没说什么,且就是在元宵节放放烟花而已。众臣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了。

  孰料,正是由于那绚烂非凡的烟火表演,引来了一端祸事。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话说这夜便是元宵佳节。颜觐那一帮人在等待着花火晴明准备的惊艳的烟花表演。

  而在一片集中在神憩楼周边闹市区的欢腾之声中。有一个身材挺阔,卷发披散,眉浓目朗的大汉和一个小孩童,亦在等待着花火晴明那惊艳的烟花表演。他们是随着四处张贴的告示来到这里的,小女孩并不识字,但跟随大汉而已。而这大汉,却是很久未曾听到过的一个名字了,他叫长剑龙象。

  小孩童张牙舞爪的跟长剑龙象急道:

  “嘿!我给你讲哈,你知道不知道啊,土牛!我哥家的房子就和烟花爆炸时的高度那么高!”

  长剑龙象冷笑一声,孩童挥舞着手指继续说:

  “就连颜色都一样,金灿灿的,懂嘛?看见过没……”

  这时,突然在城民的嬉闹声中,听到一下“簌”,在众多没有反应过来的民众喧哗之间,那如油墨一般漆黑的天空里,熠然炸开一朵巨大而华丽的花朵!它色彩华丽而分明,花瓣边界清晰,花蕊轮廓干净。七叶分别有七种颜色,而那赤、橙、黄、绿、青、蓝、紫又反复不断的在往花心传输着不同的光芒!

  长剑龙象这时舒展一口气,盯着头上那一片天空,道:

  “烟花。是,就炸那么一下而已。”

  这话似在回答小女孩的话,又像在说着别的什么。

  奇幻的烟火表演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长剑龙象就陪着小女孩足足看了一个时辰。小女孩嫌被那些醉鬼挡住视线看不清楚。长剑龙象就让她骑着马马肩看。小女孩说没什么玩的,长剑龙象便在一个老头那里买了风车给她。小女孩说没有风,长剑龙象便一直朝她的小风车吹着气。小女孩说肚子饿了。长剑龙象就给她买了铁签烤肉,油滴在他的头上,他也不管。小女孩说好辣,长剑龙象就给她买糖画,刚好又转到‘龙’的图案,她很开心。

  小女孩没说“困了”。她睡在了长剑龙象的怀抱之中。

  长剑龙象抱着她,往颜觐所在的地方走去。

  在半途,一条幽暗的长巷内,一个肤色白皙得能反射月光的清瘦之人迎面向长剑龙象走来。

  长剑龙象等待着、注视着。人们都去神憩楼那边闹市区玩耍去了,这条本就僻静的小巷,更是寂静得可怕。而那个走过来的人,更是怪异非常!

  在长剑龙象的眼里,首先从黑暗之中透露出来的,是一朵白粉色的花,然后再是那张惨白的脸。那花的花蕊,直直的冲着长剑龙象。长剑龙象见后,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把小女孩交给了花癫子——靛季。

  靛季的嘴里永远衔着一朵百合皇后,偶尔向左或向右,不过一般花蕊是冲着前方的。像是他的一个器官,虽然看着怪,但这代表着安全——对他人而言。至今没人能摸清楚是花向右边表示要犯杀戒,还是朝左面代表要死人。总之没有人希望看到那两种情形。不该犯的戒,他都犯了。唯独口业,守得如此苛刻。是个人都会这么想,“难道这种业障在他眼中比杀人还重?”不管我们怎么猜,到底无法了解到靛季的内心。

  长剑龙象对靛季说:

  “据说,红魔玺以及朱熠彤一干人等,均已实现了武格化生。他们都产生出了颜灵。长剑门贼璆锵小儿现如今已然加入了逐暮人,逐暮人则归顺了终南侯,而终南侯苍飒沙又从纹心雕龙那里拿到了颜魂陨金伞的另一半……如果贼厮璆锵那半截所谓的‘断身重剑’与苍飒沙那一半合并的话……”

  长剑龙象讲到这里话头就止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不是靛季所关心的。起码在他结束话语时的那一段不是。靛季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通过颜魂陨金伞使自己获得虹赋武格。而虹赋武格最基本的便是‘人间九喜’。人间九喜,便是靛季的诉求。他要用人间九喜攻击自己!使自己永生永世的浸淫在那种无理的、漫无边际的喜悦之中!甚至于靛季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蔓络灵噬’!至于靛季何至于此、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致使他会如此渴望那种病态的喜悦——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但长剑龙象不在意这些,他也无暇顾及他人的故事,他只关心的是夺回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目前他需要靛季的协助。而靛季也需要长剑门的知识。

  无疑,此时的长剑龙象并没有能力从苍飒沙手里夺过颜魂陨金伞。但颜觐却有这希望,或者说,可以通过颜觐他们间接的拿到。

  而长剑龙象的筹码,便是刚刚交付于靛季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就叫做——花火彩京。

  长剑龙象对自己那个同门师弟的脾性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长剑璆锵一定会把颜魂陨金伞的秘密给挖出,而且他也不可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不过但凡是个人都有他的软肋,长剑璆锵的软肋便是蔚灵玑。而蔚灵玑是蔚蓝众魁蔚心兰的妹妹,蔚心兰肯定是属于颜觐这一方的势力,到时候长剑璆锵便会乖乖的也服膺于颜觐。

  不管花火晴明再怎么乖戾,他关于火药的知识和能力也一定是将来颜觐所需要的。这一点从花火晴明以往的功绩就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夜兰帝没有把人才用对地方。颜觐要复晶逐月,必然会重用花火晴明。到了那时,再设计让花火晴明拿回颜魂陨金伞,以及要到其他未知之好处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是长剑龙象的盘算。今晚,他只需要把花火彩京这个筹码展示一下便已足够。

  这时的穷奇者花火晴明,正在不遗余力的释放他那些无比惊艳的玩意儿。他的激情与创意在这个元宵佳节肆无忌惮的挥洒。但情浓意酣之余,他观望着那些美好与绚烂,心中总有一些失落。

  他说:

  “哎,彩京,不知道你是否看得见哥哥的这些惊艳火花呀。你一定看得到吧。你肯定在什么地方看着的吧。”他如此说着,更加疯狂的点火。要让那些焰火燃得更加猛烈!要让黑夜变成白昼!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要让虹颜晶每一个角落都能照射到它们的光芒!如此,他觉得,花火彩京一定是可以看到的。

  火花清明一边燃放,一边追思。殊不知妹妹花火彩京就在不远处,曾亲眼目睹着这些精彩。但她现在熟睡着,在一个可怕的人的手中。而花火晴明仍在懵懂之中,满阁楼都是他洒下的香粉。他一点也不担心暗杀的‘暗’讲的是‘隐秘’这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脚下的踏花香踪木屐在被猎人捕捉这种情形下,简直就是自杀神屐。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含羞待放的宣誓“我在这里,跟着我爱的印记走吧”这句话。

  当然,长久龙象找到了他,很轻易的找到了他,并已经来到了花火晴明的身旁。

  靛季把熟睡的花火彩京弄醒,让她看他手指的方向。

  她乖巧伶俐的把红白两色风车斜举,冲着那个方向挥舞着打招呼。刚好背面掩映着黄色的月亮。风兜转着风车旋动着,仿佛给那彼空的苍月也带去了一抹童真。当然,在花火晴明的眼中,转动的不止是那风车,还有自己的心。

  血杀之月与照影归乡之月,又有什么不同呢?月,永远那么一个人挂在那里。下面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死去。凄怀悲悯多情人,或许会像苍穹之上的它是个见证。但或许——更真实的是——它压根就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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