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麻雀

一天下午，一位热心肠的病号拿来了一百个土鸡蛋，说是舅舅医好了他的病，特此带点土特产来感谢。

  恰巧那天舅舅不在家，舅妈顺势又给病号复诊了一下，开了半个月的药，没要一分钱。两人纠缠了大半天，一个非要给，一个不接受，最后的结局就是病号把钱丢在柜台，人快速的走出门外，舅妈摇摇头，只好作罢。

  而我就在那天被临时受命，把鸡蛋送回去，外公外婆每天早上都要各吃两个荷包蛋。两位老人视土鸡蛋为宝贝，比牛肉羊肉都受欢迎。

  要是舅舅在家了，他可以骑着摩托车回去送，就快些方便些，恰巧现在舅舅自由惯了，一到下午便出去，这个重任也只有我来完成了。

  接到舅妈下达的命令后，便立马动身，因为我知道，又可以沿着羊肠小道边走边唱了。以前没觉得，后来给外公外婆送东西送的次数多了，会觉得这种在路上的行走过程比在镇上沉闷的房屋里待着舒服多了。自行车车速可快可慢，而我每次都是将速度降到最低，我想享受风吹头发的那种感觉，迷蒙双眼时，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时间掌握在自己手上，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我也把每次给外公外婆送东西当成了适度的散心，那种感觉在镇上是体验不到的。镇上过于压抑，做事情要格外的谨慎，而送东西则不同，来回的路上，欣赏着周围的风景，没有劈头盖脸而来的恶语相向，风是自由的，我也是如此！

  可是，心情好归好，当某一处感想被激发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走着走着风景变了？

  前些日子回来的时候，路两边的大杨树上还留有一半的落叶在风中凌乱，今天再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上面已经是光秃秃的了！本来就放慢着速度在骑行，看到此情此景后从自行车上下来，扶着车子站在原地发呆。

  秋不动声色的将夏天的美好画面毁坏。一切像是刻意为之，又像是时间魔法起了作用。

  走，放慢脚步的走，我怕我没有来得及记住秋的特点，它又要被冬替代。于是，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我缓慢的向前，心情也由出发时的激动到失落。

  时间在变，秋也在变。而我却没有变。

  我会为同学看到我在做一份带孩子的工作而感到自卑，躲到角落处半天不出来。会忍受住大人的责骂而忍气吞声，生活从来没有教育我这样，但我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这样。

  一群麻雀无意间进入了我的视线，它们的身体小而富有灵动性，乌泱泱的一群，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嘴巴从来不会闲着，不是在寻找吃便是在大声歌唱，生命中体现出来的是尽是热情，站在路人的角度去欣赏，我觉得它们很自由。固守着属于自己的地盘。没有迁徙之烦恼，扎根于此便不再挪动。

  看着一群群燕子来了又走，它们从不羡慕，不嫉妒，在田野里歌唱，在麦秸堆里找寻掉落下来的食物，一顿简单的饭便解决了，与世无争，却又把时光静好展现出来。

  这是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出来的画面。此刻的它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正在田间地头里走来走去。那悠闲的派头不像是在找吃的，像是在闲溜达，发现有吃的目标了就低下头，吃也要吃出优雅，吃也要用绅士的派头。那一刻，我艳羡了！

  它们像是与世无争，自给自足，或许燕子的去与留在它们眼里是一种徒劳，自此留在这里，看日出日落，静待四季轮回变动也是一件完美的事情。

  收回羡慕的视线，在回到自己身上，自卑的灵魂一直想向燕子一样跟随着季节变化去南方，可是人却被焊在了原地，那种焦躁的无助感是多少次夜深人静时候的针，刺痛了跳动的灵魂。

  我做不到像麻雀那样随遇而安，但又没有勇气像燕子那样飞走，常常用一个为难的题来困扰自己，人被折磨的如行尸走肉一般，转来转去依旧在一个圈圈里打转。

  本来很开心的一次骑车散心，无意间的触景生情，让心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激动，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却又不得不在命运的震慑下生活。这样的活法除了累没有别的可以形容…

  走到小桥上，风四面涌动，我静静地站在桥上，任风肆意吹拂我的脸庞，心中思绪万千。四合院已经映入眼帘，再有几分钟就可以到外婆家了，可是我还想在外面耽搁一会儿，与风说说话，告诉它我的执念。

  我向往外面的世界的热情一直未减退，这种想法一直困扰着我，像是有一股魔力，让我寝食难安，眼前的生活是我被按下头来屈服的，倔强后又不得不去认怂，就像这秋天的风景，明知萧条，却又不得不去深陷其中。它渲染出一幅萧条的画卷，穿梭在其中的时候，一个落寞的身影映在上面。

  河水哗啦啦的响着，一股脑儿的往下游奔去，它们又去见证什么奇迹？看着它们如此有活力，我又感觉到自己身上携带的颓废格外的沉重，缓慢的低下头，无奈之中叹了口气，转身推着自行车往四合院靠近。

  低头沉思间，我又把我拉进了一个悲伤的国度，我思考着自己的憋屈人生，怎么游走也走不出大人们给我设置的圈。

  秋日里的风布满了整个乡间小路，将身上的汗吹干，走走停停的一段路，也即将走到了终点。这一路上心情起起伏伏，本来想大声歌唱。哪曾想突然之间的转念，变成了这般模样。忧愁布满脸上，努力的扬起嘴角，可是表情僵硬的难以做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我来人间一趟，就是为了这般模样？

  无数次的自问，却给不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推着车子前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心却难以做到这般模样。于是我犹豫着回头看，河水依旧往下游流去，哗哗啦啦，唱出五音不全的调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声音比我的唱出来的好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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