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曾以此为食

清凉峰竹院之内，离开师尊洞府之后，叶玄便回到了此处。

  此前御风，注意力全都在师姐叶凝霜身上，倒是没有来得及细细打量这熟悉的小院。

  只见小院之内一如既往干净整洁，此前他为叶凝霜准备的花圃之内，正争先盛开着繁茂娇艳的仙花，阵阵微风吹拂而过，花香弥漫，沁人心脾。

  想来师姐叶凝霜出关之时，偶尔也会稍加打理。

  院落之中，平日自己盘膝打坐的巨石之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光幕，叶玄感应之后灿烂一笑，果然上面弥漫着叶凝霜的法则之力。

  光幕是由一座初阶阵法演化而出，阵法名为清尘，能够起到隔绝灰尘，保持洁净的作用。

  随即目光扫过属于自己的竹屋，竟然惊喜的发现门口摆放了两盆花草，看着就是那么的美丽喜人。

  这一小小的暖心举动，让叶玄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啊。

  最后叶玄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扫到了那栋二层竹楼，希冀着一袭白衣身影能够碰巧推开竹门，与之对视。

  只是可惜，此前叶凝霜回到竹楼之后，便真的开始闭关了。

  叶玄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与师姐总是聚少离多，便是在清凉峰上往往也是一门之隔，各自修行，真是难解相思之苦啊。

  不过无妨，正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年轻人嘛，还是要以修炼为重。

  想到此时，叶临天终于收起了久未回家之后游子思绪，纵身一跃，盘膝坐在了巨石之上。

  不过在正式修炼之前，当然还是要先解决一下家务事，有一只杂毛老鸟仗着自己体弱多病，近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实在是叶可忍，玄不可惹，拔刀吧，是该新仇旧怨一并算算清楚了。

  混沌深处，因为玄夜始终是一副病恹恹重伤未愈的样子，叶玄大人大发慈悲，特意选取了一名干瘦老者模样的往世身附着心神。

  可别说他叶临天趁人之危，欺负弱者，强者历来便是敢于向更强者出手，同时对那些弱者多几分善意与仁慈。

  轮回海魂灯之上，玄夜察觉到叶玄气息之后撇了撇嘴，嘀咕道：“恶僚临门，这可如何是好，也罢，就陪那小子活动活动筋骨把。”

  叶玄脚步不快，丝丝缕缕的往生丝凝聚成一把黑色长刀，刀尖朝下，沿路之上划出一道刀痕，只是可惜并没有火星四溅的场面。

  叶玄忽的举起手中长刀，刀尖直直指向正一脸戒备神色看向自己的玄夜，怒喝一声：“前方何鸟，速速报上名来，小爷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玄夜闻言眼前一亮，这小子竟是还搞出了一点新花样，这就有些意思了啊，看来自己也得用出些真本事了。

  只见玄夜厉啸一声，轮回海内同样钻出密密麻麻的往生丝，环绕之下，竟是出现了一道漆黑人影，人影手中倒提一把漆黑匕首，阴恻恻开口道：“本尊无名无姓，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罢了，你小子既然寻死，那便看看究竟是鹿死谁手吧。”

  往生丝被一人一鸟运用到这般白痴的场景之中，真可谓是遇人不淑了。

  交手过程无需多言，交手结果更是毫无悬念。

  几招正经招式过后，便开始了菜鸡互啄，最终精疲力尽的一人一鸟相互吹捧了几句，便结束了这场极为经典的厮杀。

  玄夜趴在叶玄肩头晃了晃脑袋，打趣道：“叶小子，就不谢谢本尊？”

  叶玄微微一愣，随即领会了玄夜此话的深意，冷哼一声，开口道：“那你说说小爷应该从何事算起开始感谢你啊。”

  玄夜丝毫不以为意，他始终自认对人宠可谓是百般呵护，什么好事都想着叶玄，往往还做好事不留名。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谓真善人也。

  叶玄打量了一会肩头的玄夜突然开口道：“老黑，我怎么觉得你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玄夜闻言笑着开口道：“哦？你小子发现什么了？”

  叶玄思索片刻之后极为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你比之前更加不要脸了，你自己说说你都坑我多少回了，到底是你飘了，还是小爷提不动刀了。”

  玄夜翻了个白眼，在叶玄开口之时，他还真以为这小子察觉到了些什么，毕竟自己暗中确实是做了不少事，也正准备去做不少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如既往的一无所知。

  其实这也是叶玄极为信任玄夜的缘故，故而在玄夜这叶玄真是什么都不去多想。

  便是察觉到轮回法身只剩下了少年身材大小，无间炼狱中那天尊战力的狱魂已经不翼而飞，他也什么都没有去问。

  他知道轮回法身之内的血气亏空与玄夜有关，但是他只希望玄夜能够通过轮回法身之内的血气运转对其血肉真身的恢复能有一丝帮助，哪怕一丝也好。

  恢复意识便以玄鸟雕像的姿态在轮回海内孤寂了万年之久，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要去往何处，这样的玄夜让他觉得有些心疼。

  至于天尊战力的狱魂，身外之物罢了，一人一鸟不分彼此，玄夜随心处置便好，想来总有他行事的道理。

  叶玄对玄夜是有一份骨子里的偏爱和依赖，玄夜对叶玄也是有着发自内心的期待与亲近。

  此世能够彼此相依，可谓两颗孤独的心都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玄夜没有理会人宠的以下犯上，而是开口问道：“你小子天星域一行，虽数次涉险，但也算是收获颇丰，有什么感想没有。”

  叶玄自知玄夜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两人心意相通，叶玄更是从不在玄夜面前藏掖自己的想法，故而玄夜开口之后，叶玄便已知他所言真义。

  随意地靠在一座坟墓之上，叶玄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老黑，你说这个世界，身为修士能够只需独善其身，不被世俗裹挟，一心向道吗？”

  无需玄夜开口，叶玄便自顾自给出答案：“我其实自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年幼之时侥幸遇到了师姐，被带回了逍遥宗，进入了清凉峰，认识了师尊。

  在逍遥宗这些年，日子实在太过逍遥，弟子和睦，长辈和蔼，人人相亲，实在是修行界的一方净土，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方净土不依然处于大世之中，入世之时怕是命运难测啊。

  我曾数次从师尊眼中看出了隐忧，此前只是以为应是师尊的个人恩怨，毕竟师尊名声在外，仇家众多，难保不会有棘手大敌。

  可是渐渐地我已有所明悟，师尊是对大世到来的隐忧，她担心真有一天会护不住我与师姐。

  此次天星域一行，又知道了师姐的真实身份与秘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你应该知道的，灭祭祀一脉，屠皇主全族，我并不是说说而已。

  再加上无极宗的唐家，我已身处漩涡之内，又何谈什么独善其身，一心向道，一世逍遥。

  既然惶惶大世已经到来，既然世间已有敌对，那我叶玄自当投身局中，落子无悔，想来待我威压天下，便再没有什么能够不顺我心。”

  玄夜安安静静的听着叶玄的言语，始终没有出声，直到此时才难得正经的感叹道：“叶小子，去大胆的放手一搏吧，无论如何，本尊都会在你的身后。”

  叶玄朗声笑道：“那既然现在已经名扬天星域，接下来也该让这天下皆知我叶玄之名了。”

  玄夜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嗯，不愧是叶临天叶大天骄，境界高说话底气就是足啊，本尊都不敢在外界随便现身，跟你一比确实是比不了的。”

  叶玄脸色一黑，嘟囔道：“行了行了，等处理好天星域一行遗留下来的事情，小爷便安安心心的闭关修炼，毕竟师尊此前曾说，她出关之前不要离宗，正好趁此机会，怎么也要突破到临天中期。”

  玄夜呲笑一声，不再多言。

  叶玄突然想起了拍卖会中，玄夜特意出言要求拍下的那块残破兽皮，好奇的问道：“老黑，那兽皮有何奇异之处，为何一定要将其拍下。”

  玄夜破天荒的流露出一丝缅怀神色，喃喃道：“上古吞天兽啊，霸绝天地的存在，如若本尊没有感应错的话，我曾以此为食，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

  叶玄闻言愣在当场，久久无言，突然叶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神色，连忙开口问道：“老黑，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玄夜叹了口气轻声道：“没有，什么都没有记起，只是当日感应到那块兽皮之后，神魂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丝极为强烈的吞噬欲望，本尊原本以为吞下此兽可以大有裨益，但是细细感应之后，竟然发现只是单纯的嘴馋，再无其他。”

  叶玄有些失望，但也不愿表露出来，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极为巧妙的转移方法，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只见叶玄捧腹大笑，打趣道：“老黑啊老黑，真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吃货，难不成万年以前你还是个美食家？世人尊称你为老餮大帝？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竟然还能记得吃，不愧是你啊。”

  不曾想玄夜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叶玄瞬间便化身成为了叶大狗腿，梳毛揉肩，谄媚奉承，极尽人宠本性。

  只听玄夜懒洋洋的开口道：“哎，许是本尊此前吃多了吞天兽了，神魂深处竟然隐隐浮现出了吞天一族的天赋神通，本尊堂堂幽冥大帝，要这狗屁神通有什么用啊，真是鸡肋。”

  叶玄此时极为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做眼睛瞪得像铜铃，发出闪电般的机灵。

  上古吞天兽，天赋神通，这岂不是专门为了自己准备的。

  此前大战，自己一直郁闷底牌都是王炸根本无法现世，自身的攻伐手段便显得格外稀缺，没想到啊，天骄标配底牌这不就来了。

  神念寄托于耄耋老者的叶玄，一张老脸笑的像盛开的菊花，咧开大嘴，用仅剩几颗牙齿的漏风嗓音极为真诚的喊了一声：“黑哥！”

  玄夜用羽毛扣了扣耳朵，撇撇嘴，没有搭理这个此前大逆不道的家伙。

  “幽冥大帝！”

  “帝尊大人！”

  “玄夜哥哥！”

  “死鬼！”

  终于被恶心到的玄夜呲笑一声开口道：“你小子就是喊破喉咙，本尊也无法授你天赋神通。”

  叶玄忙不迭的喊了两声“破喉咙，破喉咙。”

  随即开口问道：“老黑，为啥啊？”此时的叶玄显然已经附上了极道脸皮。

  玄夜沉思片刻，神色肃穆，极为认真的开口道：“本尊此前说了，是隐隐浮现，并未完全浮现而出，怎么传授你小子啊。”

  人生中最蛋疼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求而不得，而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叶玄豁然起身，毛也不梳了，哥也不叫了，颇有一种拔雕无情的渣男嘴脸。

  玄夜见此之后老神在在的开口轻言：“不过。”

  叶玄重复此前的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熟练，干嚎道：“黑哥，人家的好黑哥，不过什么啊，您就别逗小叶子了，您快说有什么办法能够重现那吞天兽的天赋神通吧。”

  玄夜认真思考了许久，享受着人宠的周到服务，就在叶玄耐心散尽的前一刻，玄夜神色古怪的开口道：“本尊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行，不过本尊担心你小子不相信啊，算了，还是不要尝试了吧。”

  叶玄此时就像溺水的驴，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哪里会轻易放过，连忙开口问道：“帝尊请说，叶玄自然相信帝尊，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尝试一番。”

  玄夜叹了口气，满脸惆怅的开口道：“你小子也知道，本尊曾经好似以此为食，此次也是在拍卖会上感应到气息之后才于神魂之内隐隐浮现出了吞天兽的天赋神通。

  故而本尊的办法就是，吃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彻底激活，使吞天兽神通重新现世。”

  叶玄闻言有些疑惑，这有什么信不信的，一块兽皮，吃下去不就知道了，倒是难为老黑去啃那块早已破损不堪的老旧兽皮了。

  不对，叶玄突然感觉浑身一冷，玄夜这般状态，怎么吃啊，如何吃啊，难不成？

  随即叶玄便见到了玄夜向他投来了赞赏且鼓励的眼神。

  竟然真的是由他去啃那块又破又脏又旧的兽皮。

  竹院之内盘膝坐于大石之上的叶玄，缓缓睁开了双眼，心念一动，手中便出现了那块拍卖而来的老旧兽皮。

  叶玄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盯着这块兽皮，肩头之上不断传来玄夜催促鼓励的言语。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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