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跃马江湖道(3)
无相大惊,按向自己臂间,果然在曲池穴处如有针刺,却并不觉得怎么样。其余十六人也一起按去,功力弱些的立时一片哀声。连无色也已色变。无相思忖间便明白燕翎对自己也是手下留情。他长吁一声:“燕施主,请教你破解之法。”燕翎浅笑:“大师若信我,请侧耳向前。”
无相心清如水,不疑有它,于是大步上前,走到燕翎的身畔。之前缠斗之中不曾留意,现在月色正好,又离得近了,只见月光下一张清俊脸庞上细汗滚滚,越是脸色苍白,越显出肤白如玉。青色衣衫上微末血痕却是他自己的。颈侧半副衣襟给挑破,露出半边锁骨,玲珑有致,不下女子。红色血丝映在雪白肤上,竟然出奇的娇艳美丽。只是无相是有道高僧,所见众生皆为骷髅白骨,倒是不为所动。他诵声佛号,道:“燕施主,老纳请教你解救他们之法。”他方才一试之下,知燕翎手下容情,并示伤及自己,心中暗暗对这少年另眼相看。若非情势所迫,还真不欲再与他为敌。
燕翎此刻却是汗透重衣。他仅余的内力也在迅速的消失之中,身子竟已支撑不住。若非那伞撑着地,只怕已经一较强坐下。他自出道以来,从未如此狼狈。万想不到名门下派之流,竟会对自己下这种下九流的软筋散,更令他气愤的是同样是少林弟子,无色和尚招招进逼,哪有半分佛家慈悲!只个无相与李若欣还算有些名家风范,因此上下手再不容情也是对那两人手下相饶。
他在无相耳边低语数声,借着支撑之力向后一纵,已经退开数步之遥。当下还剑缠入腰间,抱腕当胸:“多谢大师厚爱!燕某在这里再次谢过了!”他纵声长笑,足下却不停留,竟忍着胸中郁闷强力支撑连提娄次真气,借纵横天下无阻的天罗步法遁去!无相长叹一声,伸手入怀,果然白虎丹已失。那白虎丹虽不能解毒,却正是他般若掌的对症良药,那少年心思电转,竟然分分不落人后。长叹之余,只念一声:“善哉,善哉!”便去为众人医治。无色拔针后抬足欲追。却见师史慈目圆睁,当下按捺。无相心中默叹,和颜道:“师弟,救人要紧。”将“雪梨针”解法告知李若欣与无色二人,三人运功为中针深者取针。
山崖小路上,燕翎瘫坐在地,再也无法移动脚步。他不由将青城派从上自下骂了个狗血淋头。低头看看青衫上的血痕,连抬手的力气也在迅速消失中。这种症状绝对不是“软筋散”那么简单,刚才实在应该让那老和尚替自己向玄青子讨要解药的。此刻只怕是连个三岁孩子也能一刀将自己而了断了。但愿容容和无苛能平安。
正这样想着,听见个吴侬软语:“老无苛!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不意外的听到过去十年间听熟了的声音,顽劣灵动的微高男声:“师兄叫我们在这里等他,可这么久也不见来,要快些找到他才好。那些名门正派个个古怪着呢!”无苛这鬼头,别的没学到什么,到是和小姑娘家家的扯皮拌嘴最是得意。燕翎微微撇撇嘴角,唤道:“找我么?九儿。”人称“九儿”的正是青岫谷谷主斐婆婆的娇养小孙女,斐容容。而老无苛则是十年前燕翎的二师父在野地里捡回的乞儿,燕翎的同门师弟。两个小鬼均年不过十五,偏偏是一般的精灵无赖,吵着闹着要来江湖去一趟,不得已,燕翎才在三姑六婆的絮语中携了这两人出来。
听到燕翎的声音,老无苛和斐容容同是一惊,立刻拨开草叶寻到身边。燕翎此刻全身都软绵无力,可把两个小鬼头吓坏了。斐容容急叫道:“翎哥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水灵灵的大眼里刹那泛起泪光。燕翎道:“九儿快别哭,我是中了毒才会这样。你快拿些离岫花粉给我缓一缓毒性,再做计较。”
斐容容手忙脚乱的自自己的小香袋里倒出一大捧淡碧色的花粉递到燕翎眼前:“翎哥哥,这些可够了。”燕翎秀眉轻挑,干笑道:“便是毒死一百头牛也够了。”斐容容连忙抖抖手,将多余的花粉收起,只留下一小撮置于掌心问道:“这可够了?”燕翎点头,想伸手接过,却是力不随心。他身上所中并非单纯的“软筋散”,此刻药效发散开来,全身便如折了骨头一般。酥软无力,再也 动弹不得。更甚者,燕翎喉头发甜,如不是碍于斐容容和无苛就在眼前,一口血就要吐出。他硬生生受了无相的大般若掌,虽是服了白虎丹,却无内力催化,伤势颇重。
老无苛见状,小心翼翼一手托了师兄身子,一手自九儿掌心挑起一指甲粉末,极小心的将之洒到燕翎项边伤处。药粉落到血中,顿时感到怀里的身子剧震、离岫花粉本是剧毒,只有熟知其药理之人才可妄用。无苛不敢造次,只定定的抱紧了师兄,看到他死命咬住薄唇,面上一层细密汗珠,已是痛到无以复加。容容又慌了起来,她自幼与这师兄弟一起长大,哪 里见过燕翎受这样的伤,有如此狼狈?
停了片刻,燕翎略动动身子,已不复当时那般无力,心知已无大碍。可是……这内力却不会自己回来。不由暗自着恼不该将寻雪菩提还了萧华。软筋散毒性虽解,却是没能尽退“化功散”的药性,至少有十天半月不能运功。自己功力暂失事小,中了大般若掌的内伤怕是有得拖了。如此一来非个把月不能复元,这两个小鬼再带在身边可不能护他们安全。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恰在此时,斐容容关切的问道:“翎哥哥,可好些了?”她虽尽得斐婆婆真传,毕竟还是年幼,不手的分寸全无,更一时慌张错漏百出。但予这燕翎哥哥,可是全心全意的关怀。
燕翎眉峰一耸,借着无苛一扶之力起身,全身骨头一阵痛楚,一张俊脸粉白转惨白,而后又转粉白,给了两个小鬼一个大大的鬼脸,而后笑道:“九儿,我们趁现在去城里吃烤肉可好?”无苛暗地里掐他一把,嘴里低低的道:“师兄,别逞能了。”他手心贴着燕翎腰间,感到手下的身体犹在轻轻打颤,心不免焦急,又气他这种情况还不忘捉弄自己和容容。
燕翎给他掐得差点儿咬了舌头,心中反复念道:“下次定要讨回!”却是笑呵呵道:“下次绝不逞强了。好师弟,好容容,我忙了半夜,咱们去城里吃好东西去!”他拍拍自己饿扁的肚子,果然争气的发出“咕噜”声。斐容容不绝轻笑出声,从小包袱里取出半只鸡翅递到他手上:“咱们进城去叫好茶好饭!”
翌日,在华山城内最有名的旅店“朝阳居”中,一名少年手忙脚乱的哄着自己那哭成泪人的同伴,手捏一张龙飞凤舞堪比书法名家的雪浪笺哭笑不得。只因那上面只短短一行被雪浪笺的纸质所限,字迹早晕了开来的一句“无苛,九儿,翎哥哥带着你们不方便,早早回去,莫要寻我。”容容扁着小嘴,扯无苛衣衫道:“翎哥哥,翎哥哥自己去玩儿了!”泪水便又如断线珍珠般落下。老无苛又气又急,他知燕翎功力尽失,必不愿再成为自己这两个小笨蛋的负累,只想把他一起拎回谷去,却不料被他逃之夭夭,真不知该说自己这师兄是太过狡滑还是?太目中无人!眼前却是寻他不得,若让人知道自己与容容出自天外天,谷中谷,只怕大事不妙。没了燕翎庇护,还是老老实实乖乖回去再做计较。于是费了心力哄得斐容容听话,两小打点了行装,不敢招摇,乖乖回家。
其时燕翎并未走远,他暗里送两小离开华山,亲见他们踏上归程后便转道江南。三月初时,他便自一些江湖人口中得知中原武林七年一次的武林盟主大选在即,那里必然是群雄齐集。他心中已自一动:武林盟主之争,必然引动天下英雄,虽他无意于之,却思忖着或许能从中找出当年凤溪镇血案的原凶,放下杀父母之仇不言,单单是记忆中满镇血染的情景便让他自幼立下毒誓,不为凤溪镇的死难乡亲报此大仇,他枉为燕捷之子!据师父言及,那人当时便已武艺卓绝,连父亲绝顶逃命轻功都无济于世,那么十多年后,此人若仍在江湖上行走,也该有传人在武林中立足扬名。他主意打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才不管自己身上伤势不宜劳累,便一任南行。途中辛苦可见一斑。好在他容颜俊美秀丽,若非熟悉人见到只当他是个文弱书生,倒也安然无事。不过,奇怪的是一径行来至洛阳地界,也没瞧见几个武林中人,莫非早已赶去了江南不成?那可得加快些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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