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梦境


昏暗幽空的山洞中,剑气乱飞,横冲直撞,将山石削得簌簌滚落。

  山洞中间,一个满身血污,看不清五官的少年正在举剑狂舞,山洞被强大狂狠的剑气削得隐隐震动。

  就算再脏,沈无际也认得出来,这是时子墨。

  他快速避过乱攻乱袭的剑气,闪到时子墨身边,一掌拍在时子墨背上。

  时子墨立刻失去了力气,软软地跌在一旁,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沈无际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小白瓷瓶,倒了两颗丹药出来,喂到时子墨嘴里,再一手抚上时子墨的背,给他传输灵力。

  这时,沈无际感到一股暴躁之感抵在胸膛里,待时子墨睁开眼睛唤他,他才收回手,冷冷开口:“区区心魔而已,竟然足以让你走火入魔,废物。”

  时子墨内心一个咯噔,忙跪在地上,泣道:“师尊,我错了!师尊!我……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沈无际厉声打断他:“没控制住?我今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死生巅给我毁了?”

  时子墨垂下头,像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猫,可怜得惹人心疼。

  惹得沈无际不禁想: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严厉,可话到嘴边是一个感觉,再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他这个时候,觉得时子墨一定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求而不得,才致使练剑时心智被心魔所吞噬,差一点走火入魔。

  沈无际想起上次自己从一个弟子那没收的话本,他粗粗翻开看了几眼,其中竟不乏有大量为人处世,与人相处的道理。

  沈无际下意识记下了些许,他有些难为情地开口:“红尘凡念,是心魔最易滋生的东西,这一次有我助你,下一次你当如何?若……”

  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话,牙齿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若你真的放不下,便好生爱惜着自己,别再有下一次了,平白叫人家姑娘心疼。”

  他声音仍旧冷冷的,只是较之前听起来,倒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闻言,时子墨忽地抬头看他,沈无际却已经拂袖而去。

  再踏出洞口,面前景物却没有再行变化。

  沈无际微微一惊,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立刻唤剑而出,御剑离去。

  过了两日,时子墨终于从死生巅出来了,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背着剑,凑到沈无际眼前。

  沈无际面无表情地道:“出来了?走吧,我看看你这些天悟了些什么。”

  时子墨应了一声,忙跟上他,两人走到后山悬崖边,微风习习拂过发尖。

  沈无际站在一旁,时子墨走上前去,开始展示他的招式。

  金丹中期,时子墨一招一式都极为标准,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沈无际忽然提剑而上,时子墨面上一惊,立刻举剑挡下昭世。

  沈无际剑尖一转,由左而攻,却又忽然转上,时子墨被这变化闪了眼,手忙脚乱地挡着,完全失去了应对能力。

  他一直挡一直退,沈无际道:“剑技一个不落,攻招太死板。”

  说完,他手上渐渐放慢了动作,时子墨才终于得了点缓神的空隙,开始反攻。

  这样,沈无际便适时让他一点机会,时子墨终于渐渐稳了起来,脚上的步法也开始运用。

  一直打到时子墨右手脱力,沈无际才收了剑势,道:“招式倒是练得好看,实战却不行。明日起,下山历练。”

  时子墨自觉得了沈无际一点夸赞已是十分不易,忙点头道:“是,师尊。”

  沈无际自然不会同弟子们一起下山历练,留下指令后便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转眼又过了不知多少日,沈无际面前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是或多或少,布落着黑白棋子的棋盘。

  一名眉目温和,气质清雅的男子坐在沈无际对面,手里捻了一颗白棋,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随后落下一子。

  五子一线,齐无晟缓缓一笑,将五颗白棋收入手中,再行一子。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无际,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在想着什么事吗?”

  沈无际手上,此刻只剩下一颗黑子,再看棋盘之上,黑棋占多,白棋相间,皆无连成五子之可能。

  闻言,沈无际落下最后一子,认输道:“掌门师兄今日状态甚好,无际惭愧,敌不过了。”

  齐无晟眉眼温和,弯弯笑道:“那是你今日想着别的事,才让我有机可乘。”

  沈无际道:“掌门师兄自谦了。”

  齐无晟善解人意道:“听说今日是幻剑峰弟子历练回峰的日子,这次历练多为斩杀妖兽,任务完成不易。你若是担心,就先回去看看吧。”

  沈无际眼神从窗外转回来,看向面前的棋盘,道:“不必。”

  齐无晟又道:“看时辰,弟子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沈无际将棋盘上的黑子尽数收回,道:“掌门师兄。”

  见此,齐无晟叹笑一声,摇头道:“无际啊。”

  他将白子收回,两人又继续对弈了几局。

  窗外声声鸟啼,远处似乎有些吵闹声,沈无际有些心不在焉,但他明白自己并不担心弟子,不知心底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沈无际回到幻剑峰之时,正是近午时分。寝殿门口站了好几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时子墨,还有一男一女。

  沈无际看不清那一男一女的样貌,只隐约觉得那笑意盈盈的两人,应当是柳千秋与唐梦。

  远远地,几人便急切地唤道:“师尊!”

  沈无际:“嗯。”

  沈无际道:“怎么了?”

  历练多日,时子墨仿佛拔高了不少,脸上还带着几丝伤痕,稚气未退,却是稳重了不少。

  少年见他来了,激动道:“师尊!”

  沈无际点点头,却忽然发觉少年一共唤了他两声,第一声“师尊”焦心如焚,声音嘶沉。

  第二声才是他本来应该有的声音。

  这两声“师尊”,并不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

  可少年就在眼前等着他开口说话,还有谁在唤他?

  怔仲间,沈无际耳边又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似近似远,真真切切。

  沈无际瞳孔骤缩,猛然惊醒,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时子墨关切道:“师尊,你怎么了?这次历练弟子觉得收获极大,你看……”

  少年的声音被刀剑相撞的刺耳声所取代。

  月光下,一青一紫两道身影打得不可开交,一道剑气直冲沈无际袭来,却忽然被另一道挡了回去。

  沈无际刚想动身劝架,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动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镇玄锁绑在椅子上,挣开不得。

  “啊啊啊!!!”

  沈无际大喊:“放开我!!哥!!!”

  无人应他。

  这时,突然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眉目舒朗,目光沉炽,眉眼间横生一抹邪气。穿着一身黑衣,似乎下一刻便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沈无际心底忽然冒出三个字:齐无晟。

  齐无晟穿着一身黑衣,融在夜色里,难以叫人发现。

  缓步走到他身旁,才俯下身,笑嘻嘻地道:“秋至,你想让我帮你解开吗?”

  秋至。

  ……秋至……沈秋至……

  “解开我,求你!”

  “唔。”齐无晟的手已经放到了捆仙索上,却又忽然反悔,故作为难道:“那可不行,这可是鬼王大人亲自绑上的,我可解不开。”

  他明明就能解开。

  沈无际内心越来越焦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那青衣男子,沈秋至的哥哥,会死在时子墨手上。

  沈秋至是个混蛋、断袖、见不得光的垃圾。可他哥不是。他跟时子墨搞到一起,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哥。

  可沈秋至从不知道,齐无晟一直都在窥寻时子墨的行踪。连这次他哥找来,都是齐无晟透露的。

  他哥可以接受他在泥泞里打滚的弟弟断袖,但却不能接受威名远扬的鬼界之主。

  现在看起来两人打得势均力敌,可细看却知道时子墨并未使出全力,他手下留情了不止一星半点。

  齐无晟站在他旁边,负手而立,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沈秋至忍无可忍地吼道:“滚开!!”

  齐无晟转头,朝他勾唇一笑,转而飞身上前,魔气凝成一柄黑色长剑,划破空气,向时子墨刺去。

  时子墨眉峰一凛,百冥终于出鞘,在夜空中划出一抹银亮之色。

  沈秋至急得满眼爆红,密密麻麻的血丝爬上眼眶,他挣扎着,咚地一下连人带椅翻倒在地,身上的镇玄锁却依旧缠得紧紧的。

  青衣男子足下一顿,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朝这边看过来,喊道:“沈秋至!”

  时子墨道:“师尊!!”

  沈无际此时只觉头痛欲裂,神识格外地痛苦。

  时子墨抱着他,见他醒来,忙将手探到他额间,同时自责道:“师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无际闭目道:“没事,幸好你及时将我拉了出来。”

  不然,我就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缓了片刻,他终于收拾好了情绪,凝眉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致幻的?”

  时子墨道:“没有东西是致幻的。”

  沈无际道:“没有东西是致幻的,那是什么意思?”

  时子墨扶着他,又道:“师尊看到的,是不是过去的记忆?”

  沈无际回想了一下,道:“确实,全部都是。”

  时子墨伸手,在沈无际面门上一抓,抓住一缕细小的黑气,手指一收,捏散了那缕黑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道:“是梦境。”

  两人松开来,沈无际却道:“梦境?”

  时子墨道:“没错,梦境与幻境不同,幻境是由制造者编造出来的,而梦境却是由每个人自身的记忆而来的。梦境相较于幻境,则更加的危险。”

  沈无际扶额,心底仍然有些发抖,道:“我差点沉迷在里面。”

  梦境是由记忆编造而成的,相比幻境,梦境不存在破解之法,除非你自己醒过来。

  而梦境中大多挑选的都是人记忆里美好的片段,是一个人最怀念的时候,所以更容易沉迷、丧失在这些温光好时中。

  也许你刚跌进去时还能发现不对劲,可是渐渐地便会开始随着记忆里发生的事情走,认为这就是现实,慢慢地沉失于梦境里。

  时子墨动了动手腕,评价道:“这个人,不太好对付。”

  沈无际想起那一双极黑极黑的眼睛,道:“那个妖僧实力不弱,竟然一眼就能让我跌入梦境,他修的是什么道?”

  时子墨摇头。

  顿了顿,沈无际又道:“既然他已经下了手,想必我们早就被盯上了,不如光明正大地找。”

  时子墨赞同地点头,眼神微动,暗紫色在眼瞳上蔓延开来,他道:“那和尚此时应该还在西南方向。”

  踏仙山实在诡异,无夜无晴,天气毫无变化,静寺内院中无人,二人一路潜行,可谓畅通无阻。

  即便是到了外院,那些披着人皮的东西也不足为惧。

  二人寻到西南角,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地,再往前走便是茂密山林。

  沈无际现在不易动用神识,侧首道:“在哪里?”

  时子墨闭目而探,片刻后睁开眼睛,眸光沉沉,道:“不见了,探不到。”

  糟了,不是那和尚走了,就是时子墨被发现了。

  阴恻恻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两人立刻警觉,捏绝隐去身形。

  “沙沙……沙沙……”

  草丛后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窜得极快,时子墨闪过去便将那东西提在手里。

  踏仙山上可没有其他生灵,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值得重视。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炸得沈无际头皮发麻。再看时子墨手上提着的,分明是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被时子墨提着后颈,正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后的尾巴不停地扫动着去拍打时子墨的胳膊,张着嘴偏头试图去咬时子墨的手。

  时子墨抬起左手,手指并起一弹,小狐狸立刻闭上了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一只四尾灵狐!

  白色的四尾灵狐,叫做四尾羽灵狐,极珍极稀,上千年也不见得会出现一到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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