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终局(1)
天帝不过是管理者的头衔,并非最强者。
那名神官身后还有几位剑修,几人一同加入战局。剩下的神官自行组列成两道圈,开始结阵。
殊玉看了看,也加入了结阵的队伍,跟随他一起的还有十几名仙官。
那名仙官愣愣地看着众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修为,转而从人群后面往殿门口挪去,有十几人跟着他离开。
其他人还在原地犹豫,也没有人逼迫他们一定要上。
叶宣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喝道:“缚神!!”
一道金色绳索捆上慕容钦的脚,使他身体微微一滞,面前数柄灵剑刺来,慕容钦没办法再从容淡定。
感受到脚上的缚神索,慕容钦眼神一凛,抬脚一踏,缚神索瞬间碎成数截,失去灵光。
一道剑尖趁机刺向他心脏,慕容钦眸光阴沉,偏身躲过,剑尖改而刺进肩膀。
这把剑来势汹汹,慕容钦不敢恋战,迅速后退抽离出去,怒道:“沈无际!”
看着面前目含杀意的人,以及远处正结缚神阵法的众神官。
慕容钦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眼底泛着刺骨的冷意。
他目光骇人,森然道:“自找死路。”
话落,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流,如同一阵狂风,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将半空中的人掀翻出去。
众神官无法抵挡,接二连三倒飞出去。
就连那边结阵的神官也纷纷吐出一口血来,慕容钦一挥手,神央殿的大门宛如幻象中当年千木峰主殿的门一样,缓缓合上。
沈无际恰巧滚落到了齐无晟旁边,抬眼便是那具血肉模糊的无头残尸。
“师……”
沈无际刚一张口,便觉脸上两道热泪淌下,他听见时子墨唤他“师尊!”
被掀翻的神官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体内灵力开始流失,甚至身体也没有什么力气。
“我、我的灵力?!”
叶宣看着慕容钦,艰难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只听见慕容钦道:“沈无际,你认识这堆……?”
他顿了会儿,似乎找不到词来形容这堆被他随意打烂的魔族尸体,只记得这似乎还是个叛变的魔仙。
慕容钦不再端着天帝的架子,他玩味一笑,语气可惜:“你知道他方才多坚强吗?被我打断双手双腿还是没死,直到我用他那把剑砍下他的头,他才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万年的伪装终于彻底卸下。
慕容钦扫视着众仙神的脸,对着这些恐惧、怕死的眼神,慕容钦神色癫狂地大笑起来。
谁能奈他如何?历清苟且偷生万年,如今不也依然拿他慕容钦没办法吗?
一双有力的手将沈无际抱起,然后轻轻放在了一处比起其他地方还算干净的地上,让他靠在怀里。
沈无际想说话,但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看到时子墨的表情由急切到害怕,甚至还有些自责。
他想说:“我没事。”
开口却有血涌出来,沈无际口鼻流血,鲜血很湿热,有些刺目。他的脸上也有温热,身体有些没力气。
可能是累了吧,湿热流进了嘴里,有些咸苦。
时子墨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输送灵力,等这股暖流经过全身,沈无际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
慕容钦冷冷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令人心底发颤:“别说太多话,也别动。你们的命,可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慕容钦道:“不如你们猜猜,是什么时候中了我的招?猜对了的话……”
“什么意思?!你、你给我们下毒了!??”
“我现在可不喜欢下毒。”
“那你……咳咳!!”
那名神官忽然双目圆睁,呛出一大口血来,鼻尖也有热血涌出。
毒?!
是慕容钦在千木峰大殿上给青荒派众长老下过的那种毒。
一瞬间,幻象中众长老互相残杀、慕容钦挖人真元的熟练动作、慕容钦附身叶宣被揭穿时发出的冷笑,这些画面在众人脑海中闪过,所有人面如白纸。
有几位仙神连忙运起灵力查探身体,却纷纷呛出一口血。
慕容钦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神色,道:“方才打了那么久,让我都忘了跟你们讲,调动灵力更容易……”
他没有说完,但众人已经明白,沈无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没有人还敢跟慕容钦对峙,甚至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慕容钦的灵蛊是混着灵力的,也就是说,只要慕容钦动动手指,可以瞬间促进他们的毒发。
他们是神,但也只是修为高强的修士而已,仙神只是一个境界,并非不死之身。
这时,一直没有声音的历清忽然道:“慕容钦。”
他缓缓道:“你过来,师叔有句话想跟你说。”
慕容钦语气平板,压迫的目光扫了过去,道:“什么话,说吧。”
他没有动脚,风白与云晓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脚边,与大殿内的残尸断臂相比还算得上完整。
慕容钦站在满地横尸的中央,华服曳地,衣摆末端沾了些粘稠的血液,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相斥感。
大殿之上没有人说话,所有仙神都面色凝重地看着慕容钦。
沈无际握住时子墨紧绷的小臂,安抚着眼神涣散的徒弟,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慕容钦不动,历清垂眸,似乎有深深情绪,再次开口道:“你师尊生前,早托付我给你带了一句话,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说,如今你要不要听?”
闻言,慕容钦的眼神动了动,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里涌出一丝柔水来。
他不再执着,踩着一地的猩红,缓缓走向了历清。
“好,你说。”
历清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慕容钦缓缓走到他近前去,微俯下身,等着历清开口。
电光火石间,历清猛然出手探向慕容钦的胸口。
慕容钦反应更快,在历清的指尖触到他衣襟时,他已经退开到历清的攻击范围之外,重新站到了大殿中央。
那只手上混着浓浓的魔气,一击未能得手,便又垂了下去。
“你真以为,我听见关于师尊的事就会心绪大乱,对你放松防备吗?”
慕容钦神色流露出一丝不自知的癫狂,晦暗不明地看着历清,道:“师叔,你太天真了。”
“师叔,我叫你一声师叔,是给你面子。若不是你,我早就可以跟师尊在一起了,你才是最大的恶人你知道吗?”
“在青荒派时你就阻我,将我一个人扔出去历练,不许我跟师尊接触,飞升后更甚,日日守在师尊身边。你苟且偷生了这么久,还不是打不过我。”
慕容钦道:“师叔,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可不要怪师侄狠心。从今往后,你再没有机会能够干涉我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干涉他和师尊的事。
谁也不能!
慕容钦抬起修长的手,掌中迸发出金色的灵光,准备彻底打断历清的手脚。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将他这位阴魂不散的师叔砍断手脚,做成人彘,吊在房梁上,让他随风飘荡。
这道势力威猛的灵光正要向着历清打过去,却又忽然暗了下去。
慕容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大,瞳孔骤缩。
心脏被一只手攥住,那只手指节修长有力,带着滔天的怒气,似乎要将握在掌心里的心脏生生捏碎。
但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这样做。
慕容钦只感觉体内灵力流散,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灌入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里的一样东西慢慢拿了出来,要同他生生剥离、撕裂。
他在心底大喊:“不要!!”
但那双手并没有如他所愿停下来。
心脏里的那颗晶石完全剥离身体时,慕容钦感觉到心脏处噬骨的疼痛,沿着血液流过全身的细小血脉,使得他整个人开始战栗,颤抖。
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间,一道紫色的身影握着那颗仅双指大小的血红色晶石,冷冷看着转过身来的慕容钦。
慕容钦颤声道:“给我——!”
他朝着时子墨走,他想拿回那颗血红色的晶石,右脚刚踏出一步,膝盖却已经着地。
他半跪在地上,跪在血里,跪在时子墨脚下。
他想站起来,从时子墨手上夺回那颗重要的晶石,将它重新放在心脏里继续温养。
他的心脏没有碎,还可以做晶石的容器,只要重新放进来。
但他站不起来。
时子墨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解、药。”
什么解药?
哦,对了。
还有一大群人中了他的灵蛊,正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边不敢讲话,也不敢动用灵力。
慕容钦笑道:“沈无际中了我的灵蛊这么久,鬼王大人才出手,也真是能忍,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他那个狗腿子徒弟了。”
慕容钦忽然觉得有些有趣,时子墨肯定是想直接杀了他,但是捏碎他心脏时却突然发现了他心脏里的东西,所以就准备威胁他,让他拿出解药。
时子墨。鬼王。
他居然没有死!
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肤白若雪,已然不是之前那副少年的容貌。
时子墨眸光沉沉,杀意与怒意不由分说地朝慕容钦涌来。
慕容钦笃定时子墨并不知道那颗红色晶石是做何所用,只要他能把晶石拿回来,就不会伤到晶石里的东西。
“我告诉你,没有解药。”
时子墨的目光随着他的话陡然冷了下去,变成了刺骨的寒意。
慕容钦道:“我从不炼制解药。”
看着时子墨的表情变化,慕容钦忽然觉得有些微微得意。
他好像在这场战役中稍微扳回了一局。
他想,凭什么呀?
凭什么你可以和你师尊一直待在一起,凭什么?
凭什么沈无际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却执意挡在你身前?你们举止如此亲密,沈无际甚至还对外人说你们是那种关系!?
凭什么你有机会跟自己的师尊并肩而战?!
凭什么呀……
凭什么我没有!!
凭什么我没有……
慕容钦自言自语:“这灵蛊根本就没有任何解药,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死。”
说完他笑了起来,跪在冰凉粘稠的地上,笑得前仰后合,撕下他这上万年的假面,放肆大笑。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颤抖,无尽的颤抖与恐惧将他吞噬。
他看见时子墨以灵力将那颗晶石浮于空中,血红色的晶石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光。
而后与晶石一同浮于半空的,是一具白色的尸体。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一具肤色雪白、神色温和安详,身着白衣的男尸。
晶石浮在尸体的正下方,有淡淡的灵流自晶石上散出,给尸体周身都笼罩了一层浅浅的红色灵光。
这是一层晶石自然生出的结界,以灵流温养着其中的尸体,能保尸身万年不腐,灵脉尚存。
众仙神中有人不顾身上的毒,大为震惊:“慕清!!??”
这一声惊呼使得慕容钦猛然惊醒,他脑中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面铜锣在他耳边敲响,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双膝跪着往前行了两步,目眦欲裂:“时子墨!!!!”
他恶狠狠地道:“你敢——!!”
时子墨拔剑出鞘,剑尖缓缓指向那具慕容钦潜藏多年的尸体。
“你把他放回去……你把他收回去!不要让他……不!住手!!”
他错了。
时子墨知道,时子墨他与历清狼狈为奸,甚至不惜暴露身份,勾结魔族调虎离山攻打上神域,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他什么都知道!
百冥的剑尖已经触及到了那层浅薄的结界。
只要时子墨注入一丝灵力,或者再往前一步,又或者时子墨的手稍微颤抖一下,就足以划破那层虚弱的结界。
结界之中的人双目紧闭,露在外面的脸、脖颈、手脚都是白色的,苍白的、雪白的。
这雪白之中除了那张绝色的脸以外,皆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高领的衣物并不足以遮住那些动人心魄的痕迹,慕容钦看得心中一滞。
“我真的……真的没有解药,我真的没有办法解开你师尊身上的灵蛊……”
一夕之间身份转变,慕容钦再也笑不出来。
慕容钦跪在那具雪白的尸体前,在时子墨面前崩溃后悔,不住地求着:“你不要!你不要动!求求你……不要动他……”
明明已经说好不会再哭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屈辱地落泪?
他明明已经成为天帝,成为了千千万万人景仰却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他害怕啊,他害怕极了。
害怕时子墨手中的长剑抖动分毫,将他万年来的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在这个距离,他可以从这里伸出手,掐住时子墨的脖子,让他滚得远远的,离他师尊远一点。
可是他不能,他害怕惹怒了时子墨,害怕晶石所化的结界被破坏。
他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害怕得颤抖,他看不见众仙神不解、鄙夷、嫌恶、讶然、还有恐惧的神情。
慕容钦跪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他用手推开面前一具残尸,俯下身,用宽大洁白的袖子擦着染血的地面。
擦不干净了,血液已经干涸了大半。
脏得擦不干净了。
就如同尸体上的那些耻辱的痕迹,万年来都存在。
时子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默默地看着慕容钦,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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