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首先是自己
不管那妇人到底是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失。
不可否认的是，她如今真的已经声名狼藉了。
就连罗芷这般心思直接的人，都能够察觉出这话说的不对，对号入座，认为是在讥讽她。
这世间人的活法有很多种。
有人能够洒脱无拘，就有人要谨言守礼。
她自认做不到前者，只可惜如今也不是后者。
她低着头往前走，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压住了，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姑娘——”
有女子站在台阶上，轻声唤她。
姜璃脚步停下，顺着声音望去，见是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看样子有二十来岁。
她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裙，温柔大方，那颜色，倒是与沈北岐常穿的颜色很像，只不过略微浅一些。
姜璃抬头，望向女子头顶上方的匾额——暮雪茶楼。
月娘嘴角盈着一抹浅笑，轻声说道，“姑娘的裙子沾了污渍，若不嫌弃，奴家这里有崭新的衣裳，还未曾穿过，愿赠予姑娘。”
姜璃垂眸看去，水蓝色的裙摆上，原本被污水浸湿的一小片痕迹，已经顺着布料脉络迅速蔓延，晕开了一大片。
这么瞧着，确实有些不雅。
这位月娘，闻其声便知，定是个温柔似水的人。
也不知怎么，姜璃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随着月娘走进茶楼，来到二楼的一间厢房内。
厢房内，棕木柜子上摆放着青色的瓷瓶，瓶中插着两支芦苇，宛如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常见的是插花，而插芦苇的，姜璃还是初次见到。
“要不要先品一杯茶？”
月娘轻柔地抬起手，示意姜璃在软垫上落座。
姜璃颔首，捻起裙摆坐下，“多谢姐姐。”
“唤我月娘就好。”
姜璃怔怔坐着，目光随着月娘那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移动。
平心而论，月娘的五官并非美艳动人，但胜在气质高雅。
泡茶时，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可越是这样自然不刻意的慵懒，越让人瞧着美不胜收。
“姑娘尝尝。”
月娘微笑着，将一杯茶轻轻推到她面前。
姜璃双手接过，道谢后，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有点苦，像是什么药的味道，却又隐隐有几分茶香。
姜璃素来最讨厌喝药，不禁皱起眉头，“这茶，似乎不太像茶。”
月娘抬手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解释道，“此茶名为洗浊，是用上等红茶配以数种药材调制而成。”
洗浊？
姜璃凝视她片刻，“月娘姐姐认识我？”
“自然认识，”月娘眸中闪过些许黯淡，笑道，“之前的沈三姑娘，如今的姜家姑娘。”
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月娘喝着茶，悄悄打量着面前女子，她曾经远远见过她一回，瞧不真切。
如今她坐在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月娘不由得想多看两眼。
她的身形略显单薄娇小，水蓝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身姿窈窕。
此刻的她，不知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清亮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困惑，神情也变得朦胧起来。
原来，这般简单干净，如梨花般清纯透亮的女子，才是他所喜爱的。
“难不成，月娘姐姐曾经见过我？”姜璃道，“为何我却没有丝毫印象。”
其实，姜璃曾悄悄来过暮雪茶楼。
那时，沈北岐常来此饮茶，她听闻茶楼老板娘是个美人，便特意前来，想要偷偷看一眼，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
当时的月娘青春正盛，容貌比现在还要出色许多。
只不过是匆匆一面，且已过去数年。
所以她刚才并未认出月娘。
“曾经远远瞧过一眼。”月娘如实回答道，“当时，你与国公爷在一处。”
那一夜，他与她漫步于主街，为她买下一篮莲花。
月娘从未见过，他素来淡漠的眼底，竟也会有如秋水般温柔的色彩，还带着些许逗弄的意味。
想来，只有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他才会展现出这般不似于人前的另一面。
姜璃闻言明白了，月娘是曾经见她和沈北岐走在一处，这才认识她。
她点点头，低着头又喝了一口苦茶，一时无言。
“适才见姑娘，似乎有些烦心之事？”月娘道，“不如说出来，让奴家为姑娘排忧解难？”
姜璃愣了一下。
她与月娘不过是萍水相逢，便要她敞开心扉倾诉？
姜璃自认为做不到。
月娘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
“其实，即便是姑娘不说，奴家也能猜出姑娘烦忧的原因，姑娘如今的处境，月娘也曾经历过。”
姜璃疑惑地看着她，“月娘姐姐何出此言？”
“姑娘恐怕不知，奴家当年初到江都城时，身边带着年仅六岁的弟弟，独自在这江都城开了这间茶坊。人人都说，奴家是朝中某位大官的外室，而奴家那六岁的弟弟，则是与大臣的私生子，你说好不好笑？”
月娘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若说暮雪茶楼背后没有大官扶持，那肯定是假的。
但若说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子……
月娘倒宁愿这是真的。
“月娘姐姐当时听到这些话，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不快吗？”姜璃问。
她这般风轻云淡说出这番话来，倒像是从来就不曾在意过。
月娘：“何必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人啊，历来是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即便你去解释，也没人会相信。”
“这世间美好的事物太多了，何必要抓着那些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去较真，去伤神？再说了，那些人喜欢你或是不喜欢你，你真的在乎吗？”
“若为了那些闲话而让自己过得不开心，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月娘顿了顿，继续柔声劝道，
“奴家看姑娘也是个明白人，心中自然如明镜般透亮，却为何要自寻烦恼，把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当作禁锢自己的牢笼呢？”
“能打败你的不是别人，更不是那些流言蜚语，而是你自己啊。”
“可是...”姜璃抬眼看她，“若家族也会因此而蒙羞呢？”
月娘淡然一笑，“顾忌的太多，反而畏首畏尾，你若要守着这些墨守成规的规矩，必然是你自己愿意守着，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奴家斗胆，唤姑娘一声妹妹，”
她伸出手，避开姜璃缠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手背，
“妹妹可知，你首先是你自己，你要为了你自己的开心而活，而不是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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