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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细水长流


从一个官家小姐,到沈家寄人篱下的义女。

  她逼着自己收起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小脾气,让自己变得懂事乖巧。

  皆是因为她不敢,她害怕,可是她不能对身边的任何人去诉说。

  从最初的不知该对谁说,到后来索性什么都不想多说。

  凡事都埋在心底,独自默默承受。

  他当时虽然年少,却也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依赖,更倾向于感情缺失的一种索求。

  在他这里,寻找一份不会被抛弃的安全感,寻找一份被疼被宠的感觉。

  一个十岁的孩童,正是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且需要被爱被照顾的时候。

  可她在他面前时,也时常小心翼翼讨好。

  哪怕是任性撒娇,也会悄摸注意着他的神色,拿捏着分寸,生怕自己做得过分了,哪句话说错了,会惹的他不高兴。

  所以后来,他总是尽自己所能,依着她、顺着她。

  时间久了,她在他面前时,也能袒露出几分原本的性情,古灵精怪,又活泼俏皮。

  与她平日里的恬静清冷截然不同。

  后来……

  父亲战死,他去了北境。

  在江都城的时间愈发的少,每次回来他去看她时,她对自己,既亲昵又疏离。

  当时他只是简单的以为,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与关爱。

  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怕自己越陷越深,从而想要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却又总是情不自禁想要凑近他。

  他甚至能察觉到,她在他面前时,总是没来由的卑微。

  他一度不明白,她的那份卑微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他在临阳城想起那段过往,知晓她默默爱了他很多年,他才后知后觉。

  原来,她当时的卑微,来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家世的悬殊。

  正是因为这份不自信,才让她在面对他时,一直想要后退。

  这份自卑敏感,在她心中已经盘踞多年,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其实,她信或不信,他都觉得无关紧要。

  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他没有说谎。

  他想要的,是她能像小时候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总是想得太多,想得太远……”

  姜璃抿抿嘴唇,看向身侧青年,“我总觉得,一辈子太长了,誓言也总会有不作数的那一天。”

  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不胜枚举。

  曾经的司马相如,一首琴曲《凤求凰》求得了卓文君的倾心相待。

  花前月下,自是海誓山盟,矢志不渝。

  可在后来,司马相如得了赏识平步青云后,却动了纳妾的心思。

  最后,还是卓文君一番费心挽回,才打消了司马相如纳妾的念头。

  她没有卓文君的家世,亦没有卓文君的才华。

  真到了那一天,她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挽回一个男人的心。

  所以她想学着接受,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或许是江府医说的那样,孕期情绪不稳,才会这般失控。

  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觉得一辈子很长?”沈北岐淡淡一笑,“我却觉得,一辈子太短。”

  他叹了口气,心里明白,想要她彻底敞开心扉,需要细水长流。

  没关系,反正他对她,向来有足够的耐心。

  指腹轻轻摩挲她腕间白皙的皮肤,他勾唇一笑,转而道,“有些可惜。”

  姜璃眨眨眼,清泠泠的眸底充满疑惑。

  “五日后便是我们大婚,新婚之夜却不能入洞房。”沈北岐指节蜷起,轻勾她鼻尖,“是不是很可惜?”

  往常这种时候,他故意逗她,她定要挥拳捶他两下,现在却依旧恹恹的,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真正可惜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她终于有了反应,侧眸过来,眸底染上昏黄的烛光,静静看着他。

  沈北岐浅笑道,“倘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小产,我定会直接将你娶进门,如今只怕都要出生了,也省得我们还走了许多弯路。”

  “即使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兜兜转转,你还是嫁给了我。”

  他语气微顿,握紧她的手,“阿璃,未来还会有很多种可能,但我相信,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

  因着见了红,江府医的意思是,最近两日姜璃暂时不适合挪动,也不适合下床走动,需卧床静养。

  为了孩子着想,这两日,姜璃只得留在了翠柏堂中。

  当天晚上,沈北岐便去寻了杨氏。

  得知是杨太傅有意要将孙女嫁入沈家时,眸光有些发寒。

  北风呼啸着,廊下灯笼随风鼓荡。

  屋内,烛盏明明灭灭,映在青年极为清俊的侧脸。

  他垂眉敛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椅子把手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冗长的沉默过后,沈北岐淡淡开口,“去告诉他,即便杨丽君不嫁入沈府,只要他往后安分守己,我也会念在母亲您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保杨家不被波及。”

  杨氏一愣,当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外祖父做错什么事了,要罪大致死?”

  沈北岐沉默。

  他该如何告诉母亲,父亲之死,乃是杨太傅一手策划。

  原因,只是为了替死去的弘阳帝解决心腹大患。同时也能奠定他在朝堂之上的位置。

  只可惜,他算盘落空了。

  他站起身来,浅青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照儿子的话回他便是。”

  他撩开棉门帘,大步离去。

  放杨太傅一马,不是因为他心慈,更不是因为什么亲情。

  只是因为,母亲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一次重击。

  若被母亲知道当年的来龙去脉,以她的性子,定然活不下去。

  回到翠柏堂,姜璃正靠在软枕上,手中是杏萍刚刚熬好的山参乌鸡汤。

  这个味道……她皱着眉头,不太想吃。

  杏萍劝道,“姑娘,这鸡汤可是大补,为了腹中的孩子,您也喝几口吧。”

  姜璃闻言,微微叹口气,正准备捏着鼻子灌下去时,手中瓷碗被人拿走。

  看着空了的手,姜璃疑惑看向来人。

  沈北岐将瓷碗搁在食案上,又坐回她身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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