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终究是要还的
独孤啸脸色惨白,强忍着干燥的嗓子和身体的虚弱,又向里面走了几步,都已经走到这了,独孤啸有些迫不及待去确认李平海的死讯。
这碧砖翠瓦的房屋,已经属于宅邸的深处,继续往里走了几步,一个更加恢弘与奢侈的房屋出现在眼前,这个屋子十分高大,房檐的四个角落上各镶嵌着一颗精心雕琢的兽首,呈深绿色。
独孤啸看的一愣,这四颗兽首该不会都是由夜光石打造的吧,这么大个的夜光石,还被打磨出了形状,这是何等的手笔!
即便是出身将军家庭的独孤啸都没有见过这么大个的夜光石,这种东西虽然并不罕见,但个头越大便越稀有,这四颗兽首,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这间屋子本就高大,可以想象夜里这四颗夜光石闪闪发亮的样子,足以将整个李府照的灯火通明!
不过,奇怪的是,房檐正中位置的下方也悬挂着一个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一颗人头,头发垂落看不到脸颊,独孤啸也不能确信这到底是人头还是什么,只是这个东西垂在那,与这间恢弘气派的屋子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倏地,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独孤啸发现这垂落的长发自己动了一下,就像是一颗人头在转动。
“你来了”独孤啸被吓了一跳,还在狐疑的时候,那头长发内紧接着发出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犹如一头虚弱的野兽在低吼,也如一个沙哑的老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这算什么?脑袋都掉了还没死?
独孤啸确信这是那颗头颅在说话,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了,急忙走了上去。
“你……还好吧?”独孤啸来到近前,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白痴的话,只是,看着一颗人头就这么挂在自己的面前,还在跟自己说话,实在想不出能问些什么。
听到独孤啸的话后,那颗头颅开始吃力的摇晃,但在独孤啸眼中,却是一头乱舞的长发,突然联想到了那些人死后冤魂不散,只剩下一颗披散着头发的头颅祸害世人的传闻,赶紧向后跳了一段距离,严阵以待。
那颗头颅转动了一会儿,似乎是挣扎无果,出不来,又开始在房檐上乱蹭,看的独孤啸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家伙就算是一个冤魂,也一定是一个非常逗比的冤魂。
待那颗头颅将垂落的长发挤到了边上,一直被隐藏在头发下的脸终于出现在了独孤啸面前。
“是你!”独孤啸惊呼道。
这个人,正是自己想要寻找的李平海,而且看到他脸朝着下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并不是一颗被悬挂在房檐上的头颅,被头发遮住了脸,而是李平海的身体被人从里面打了出来,身体卡在墙壁上,只露出了一颗头,进出不得,头发从后脑勺垂了下来,让自己误以为是一颗头被挂在了这。
到头来竟是自己虚惊一场,叹息着摇了摇头,自己这脑子里想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他的嘴唇干裂,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来,就算自己不来,他也活不久了。
“我早就料到自己这一生难得善终,虽然一直谨慎行事,到头来,还是栽在了公子的手里”李平海声音嘶哑的开口道,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是栽在了我的手里,而是栽在了自己的手里,你有头脑有手段,偏偏做起了害人的行当,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独孤啸摇了摇头苦叹道,落得这幅惨状,确实有些可悲。
李平海不屑的笑了笑,使得嘴唇上的裂痕更大了,强打起力气开口道“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穷到连饭都吃不起,可是我们一家三口却活的很温馨,生活至少也还有盼头”
突然,他语气一转,道“直到那一天,我爹被一个朝廷要员的儿子骑马踏死,我娘说算了吧,这种人,我们得罪不起,我气不过,便偷偷将他告到了官府,那些人没有不理会我,而是答应我将那人找来,为我做主,我高兴极了,至少这世间还有天理存在。谁知,那人来后,官府的人竟与他串通一气,一起羞辱于我,说我不就是想要钱么,于是就拿着钱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砸的鼻青脸肿后得意的走了,从那时起,我们家就一直有来路不明的人践踏我们的菜园子,抢走家里能用的一切,不用想也知道,这都是杀了我爹的那个小子指使人干的,于是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有用不完的钱,要坐到谁也不敢欺负我的位置,这辈子,只许我欺负别人!”
独孤啸听得一惊,没想到,这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李平海还有这等心酸的经历。
也对,如果一家和睦,生活安稳,谁又愿意去做那人人痛恨的恶人?
“你说今天的下场是我自找的没错,可是我错了么?”李平海热泪盈眶,显得十分激动,这个年过半百,嚣张了一辈子的人,在临死前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独孤啸心头一怔,久久没有言语,错了么,错了,他错在因为自己的遭遇,不想被人欺凌便去欺凌了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也没错,人都有血性,任人欺负,却不还手,在那装什么老好人,那根本就是傻子,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想不被人吃,就要去吃别人,就像达尔文的进化论所言,优胜略汰、适者生存。
不知为何,独孤啸突然不那么怨恨这个人了,人生本无对错,不管哪条路,只要你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闲时音是不是你找人残害的?”独孤啸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打算快点问完想知道的事,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少受些煎熬。
“……,不是”李平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后,才摇头回答。
“你喜欢她?”独孤啸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但看着李平海这幅神态,不是喜欢又是什么,他已是将死之人,独孤啸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他没必要装出什么表情来欺骗自己,或是隐瞒什么。
李平海怔了怔,竟然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将她带回府上,好好疼她爱她,还将她留在那风月场所,让她不得不去伺候其他的臭男人,你这算什么?你还配是个男人吗?”独孤啸见状,火气直涌,破口大骂道。
“我这种人,还配有家么,我若带回了她,只会害了她,我喜欢她,却只能以一个老爷的身份去宠幸她,一旦表露出任何一点反常,都会让她的下场更加凄惨”李平海缓缓的闭上了眼,两行热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独孤啸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这就是那个仗着手下人多势众,苍海境的一位恶霸么,怎么突然感觉,他是一位既可怜又伟大的圣人。
他早就料到自己不得善终,所以连妻都不敢娶,一座没有女主人的豪宅,也能算是家吗?
他明明喜欢闲时音,却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别人知道这是他的软肋,而连累了闲时音,只能扮演着一个恶霸去宠幸闲时音,让别人不敢轻易去触碰他的眉头,以此来保护闲时音。
这份爱,既伟大又悲凉。
独孤啸突然想起,那日见到李平海揽着闲时音的腰肢,那副乖巧的样子,即便闲时音不明白他的心意,他也毫不在乎,毕竟,她,有他暗中保护着,他的身边也有她。
对李平海来说,或许认识闲时音的那段时光,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恶人,害死了闲时音,也毁了他的幸福。
“你错了,或许,对她来说,即便被你连累,也好过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地狱之中,苟度余生”独孤啸声音低沉的开口道,突然,竟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感动和惋惜的泪水已经萦绕在了眼中。
也难怪曾有人说自己不像个男生,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爱与人嬉闹,偏偏对那些惜婉的情感感到一阵遗憾。
或许,他们两个人都爱错了方式,一个想要暗中保护,一个想要共度余生。
李平海感激的对着独孤啸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憧憬的表情,道“我会找到她的,再也不会错过她了,公子,送我去与她团聚吧”
这一刻,他的心,早就已经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独孤啸抬起头,望了望天空,有些怅然若失,站起身,来到了李平海的脸下,抬头望着他,拳头被攥的咯咯作响,却已经狠不下心动手杀了他。
独孤啸没有动手,而是一把拽开了紧闭着的大门,“公子,不要”李平海一声惊呼。
门刚刚开了一个缝隙,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独孤啸急忙后退,只见满屋子的尸体被塞得满满的,因为门被打开而得到了宣泄,一股脑的散落了出来。
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有的甚至已经长出了尸虫,伴随着那难闻的恶臭味,独孤啸差点没吐出来,也就是独孤啸心理承受能力强,不然还真见不得这种场面。
“额……”李平海痛苦的叫了一声,原来,他不是卡在了墙上,而是因为身后满是死尸,才让他动弹不得,现在因为尸体滚落出来一些,便马上跌了下去,卡到了头。
独孤啸露出一丝阴狠,这些人的手段还是残忍,也难怪李平海会被折磨成这幅样子。
“对不起啊,我本想救你出来的,你忍一下,我直接把墙给拆了”独孤啸说着便要动手,李平海却出声制止了他“我已经活不长了,公子又何必救我,还是直接送我去那个世界见她吧”
李平海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难受,看向独孤啸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乞求,独孤啸有些犹豫,“是我的出现,才毁了你,害了她,我没资格杀你,况且,你就不想去她的坟前见见她的父母,与她说些什么吗?”
李平海感激的摇了摇头,却引发了更加剧烈的疼痛,挤出一丝笑意,道“谢谢,已经不用了,能去见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独孤啸热泪盈眶,心中传出一阵绞痛,钢牙紧咬,指尖灵力凝聚,终是一指射出,刺穿了他的眉心。
在那最后一刻,独孤啸似乎听到了李平海声音细微的话“谢谢你,时音,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这一刻,称霸了苍海境数十年的李平海身死,死后,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笑,走的很安详。
独孤啸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想将他的尸身取下,与闲时音葬在一起,突然听见了一群熙熙攘攘的声音,面露不解,但此时自己已经虚弱不堪,急忙越上了房头,隐藏起来。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管有用没用,先藏起来再说。
一个又一个门被推开,一声声贪婪的大笑传入耳中,或许是之前见到的那个送菜人,将李府的消息传了出去,带来一大帮人分刮李府的财产。
独孤啸回到地面,取下李平海的尸体,背着他径直往外走,瞥了眼在各个屋子里搜刮的人,竟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将李平海的尸身火化,葬在了闲时音的旁边,同样放置了一块石头,转身离去的时候,看到李府的方向有好多人已经拿着金钱财宝返了回去,马不停蹄地的走,脚步快些的,已经将钱财放到家中,背着布袋再次赶了过去。
豪门万顷,欺凌了几许人家;一朝倾倒,爽快了多少人心。
李平海生前没少打压这里的百姓,死后,留下的无尽家财,又都被这些百姓分了回去,这些从别人那里夺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这一日,苍海境的城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作为此地唯一的风月场所,醉香居不知为何起了一把大火,里面的姑娘们,许多都衣不蔽体的便跑了出来,让路人们大饱了眼福,最后,大火熄灭,听说只有老鸨一人被烧死在了里面,其他姑娘们都逃了出来,只是,她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就不得而知了。
独孤啸的宿舍内,云月刚进来,就被独孤啸按到了椅子上,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要揉肩捏腿的,弄得云月浑身不自在,臭骂道“你疯了是吗,到底要干嘛?”。
独孤啸浑然不觉,依旧贱兮兮的道“骂完了渴吗,要不要喝点水?我把你未婚夫打残了,要不我再给你找一个?”
人情也好,人命也罢,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世事万千,无一例外,欠了的,终究,都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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