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霍

　　灵仙儿喂小公主吃完蜂蜜果泥，哄着她安然入睡，从冰鉴里头取出块冰来，放在鎏金大盘中，拿扇子小心的扇着风，虽然是正晌午毒日头当空，哪哪都烤的人心烦，  可这小偏屋子本来就有些阴凉，虽说比不上清凉殿，但放上冰块稍微扇扇风，没一会儿就变成难得的清凉地界。

　　“灵仙儿，贪凉扇的勤快，小心冻着公主啊！仔细害了病去。”她一听这话顿时停住了手，那人再数落她：“你这女儿家怎地这般粗心？”随即夺过灵仙儿手中的海棠扇，轻摇了起来：“瞧瞧你这扇子，别人家女儿都是绣着玉兰水仙，鸳鸯大雁，鱼儿雀儿，偏你这绣了个鸟不似鸟，鹰不像鹰，到底是个什么呀?”他哪里知道，这是灵仙儿的本名的由来，他父亲最喜欢的鹞鸟。那人持纨扇，每次摇动都带出一阵酥软香风缓缓向她袭来，灵仙儿嗅了嗅：“这是什么香  ？唉...！这么好看快让我瞧瞧。”

　　  说罢顺手抓起他身上所佩戴的熏囊，是一枚铜胎鎏银有镂空团花的精美熏香球囊，下面坠有玉环流苏。“这....这可是龙脑香？如此珍贵之物，怎你会有？外邦所贡异香，此以上用。白莹莹如冰似玉，久久不息，香彻满屋。甚好，甚好。”

　　那人笑道：“原也是没有的，这是之前我为人家办差，事成赏赐予我。  不曾多得，  现下禁足在这玄武殿，  也不消用处，送你罢。  什么时候能解了这宫禁方才有用些。”  

　　灵仙儿看着苏玠，真是美啊！美的阴柔无骨，美的杨柳纤腰。眉目如东山之月，光华璀璨，虽勇武过人却不失温润细腻。如此美丽男子她也曾遇见过，唯有那道人能与之比肩。

　　苏玠入玄武殿前是北衙左卫，有这等好物便也是应该。  闲话不觉间已近黄昏天，有风声簌簌，红云连天，日落西斜。刚刚入夜，又给公主喂了些牛乳吃，这小公主依旧安静，不吵不闹。夜里值班守夜的苏玠坐在厢房外看着殿内。

　　冰轮冷挂照银影，

　　翠柳飘动绕花藤。

　　尤见荷塘出烟罗，

　　微澜波动幽萤火。

　　晃动沉浮忽闪烁，

　　微光弄景晚来花。

　　    这缕青烟好似有生命的样子，眨眼间就飘出了院门。他自是觉的上午帮着玥娘干活累着了，不免有些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呆坐在那。屋里，小公主和玥娘已然安稳入睡，累花眼的他不知怎地瞌睡虫遮掩一般竟然也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东方见白，居然是被外面的吵嚷声搅醒的，顺着声音往外走，趴在玄武殿大门从门缝中往外瞧，能看见人群慌张吵嚷，那边有一小撮人却在那耳语。嘀嘀咕咕，他听不清楚，叫了看门的侍卫：“过来过来，一大清早的他们吵嚷什么？那群人到底在讨论何事？”苏玠本不是好事之人，因觉昨夜青烟萤火，加之自己无故瞌睡难免多心，便多嘴问了一句。

　　      那守门的侍卫告诉他：“今日晨起便听得有人高声惊叫，连我们住的地方也都听得到，清早宫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是膳房里看火的小丫头死了！想来甚为奇怪！大家同住在一处偏死的是她。你可不知道，她那死相真叫一个惨啊！听说看上去像似被压死的，身上骨头都碎了，有的骨头刺破皮肤，有的骨头插进脏腑，  浑身是血，连脑袋都压变形了，五官扭曲，眼珠子都掉出去一个。”

　　苏玠惊讶：“  这么严重的伤势旁人都没觉察？”

　　“可不是么，说是夜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那丫头蒙着寝衣便就睡下了，戊时许只瞧见些绿影忽忽悠悠飘过，再无其他异动。今日清晨喊她起身时唤她不应，一掀开寝衣满屋子人都怔住了，

　　然后就哭嚎着跑了出来，非说是闹鬼。”

　　对比昨晚他看到的情景，免不了心中有些打鼓，莫不是？自己也见到那鬼了？还是从自家殿里出去的鬼？他退回到殿内，拉住灵仙儿和玥娘闲话，讲起刚刚外面听说的事情：“灵仙儿，昨天对公主无礼被你教训的那个膳房干活的小丫头夜里死啦！”

　　灵仙儿诧异：“怎么死的？”

　　“嗨...别提死的有多惨了，早上被人发现时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玥娘说：“死的还真是蹊跷，宫里这几个月一直不算太平呢，说是鬼怪作祟到好了，怕只怕....”

　　灵仙儿虽说不怕，但也难免觉得自己会惹祸上身，平白的遭人怀疑。

　　这不，说话间的功夫，哐啷啷正殿门被打开了，头前来一以为朱红衫袍软幞头的内常侍，手下带着几位内寺伯，后头跟着奚宫局的人。直奔他们而来，不由分说的压着灵仙儿走进西配殿，他两个也有些慌了手脚，依样随了进去  。内常侍高坐在前：“昨个夜里看火的小丫头死了，她屋里人说你昨日动手打了她可有此事？”

　　灵仙儿一听，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我是打了她可...”

　　话还没接上，就被一旁奚宫局的人打断：“内常侍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懂了吗？”

　　高坐之人接着问：“你定是心有不甘，才趁夜杀人的？”这么一问摆明了就是怀疑灵仙儿  ，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凭谁人都能捏上一下的。

　　  回内常侍道：“昨天是与那小丫头发生了些口角，只因她对公主无礼我只与她争辩了几句，不过半刻功夫回来了。  要是想要杀人当时也就杀了，怎地还会等到半夜？再说因我们玄武殿遭禁，从昨天取了物件回来至今早，我也并未出得玄武殿大门，那门外守卫可以作证。她们也都按时来这玄武殿与外间联通的厨房做饭食，时间一到就都回去了，我又何需大费周章的半夜跑到她的住处，又怎能在一群人中不被发现的杀了她？  ”灵仙儿真是回答得避重就轻，  反正不是自己做的又死无对证  ，这会儿她到是一点也不在乎了。内常侍听到她的回答，有道理说得通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家都不言语，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而每个人却都心怀鬼胎，整个屋内只听得喘息声  。就在此刻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才打破了僵局：“内常侍不妨您带我去验验那尸首？”    

　　“你是何人？”

　　“下官太医令丞，檀析，檀岳安，自小跟父亲学医，他生前是这宫内太医令檀向藴。”

　　内常侍一听‘檀向藴’言：“金针圣手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啊，能使人有病的针到病除，没病也可延年益寿，还可起死回生，当真是活神仙一样啊。可惜他死的不值，没想到你却能来此地？”

　　“只因上命不可违  ，您且带我过去罢。  我虽不似家父这般能力，但也从小在他身边学习，不敢说有通天的本领，却也能看懂一二。”

　　这可是能出玄武殿的好机会，他可不能就此放过  。

　　“好吧，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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