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一家之主
四十四章
静河纸铺从年底时,就跟姜氏纸铺开始了一场无形竞争。
过年前,姜氏纸铺的窗纸红纸卖得俏,静河纸铺直到年前两天才在门口挂牌,让人叫卖,用纸钱拉动了纸铺的营业额。
窗纸红纸贵,买的人都是拼单凑数。
纸钱便宜,买的人成群拥挤。
单看客流量,是静河纸铺更胜一筹。
过了年,这三样都卖不动,能日常销售的只有常用纸,常用纸张又是静河纸铺的低价纸卖得更好。
姜家大抵是受了刺激,静河纸铺出了什么本子,他家隔天就要模仿,用好纸裁剪刻印,上头的花样都不带变动的。
这年头没什么版权意识,书籍都随便盗印,本子自然也是。
静河纸铺的人对此接受良好,就那姜老爷实在欺人太甚!
云程来时,前头只有小飞小河待客,他被引着去了后院屋里,隔着门都能听见叶粮在骂人。
年间不说脏,来来回回只有震天的一句:“怎么就他会送纸是吧?!叶虎什么时候过来送货?叫他上门送纸钱!”
云程这才知道,年尾时,叶粮都要说动姜老爷从造纸作坊拿货了,不知道他回家经过了一番怎样的思想斗争,这生意最终没谈成。
初五开业姜家就派了伙计上门阴阳怪气,说他们造不出好纸。
手头确实没有好纸的静河纸铺恼怒也无可反驳。
结果这两天,姜家开始给他们送纸了。
起初是各类好纸一样一张,后来过分了,各类仿造静河纸铺的内页纸一样一张。
下雪都拦不住他家的人!
云程敲门进去,里头叶庆阳摊开了账本。
叶粮看着低价纸的大头全是各个刻印作坊来进货,买了去印刷画册的后,很痛心,“这册子再印一段时间就卖不动了,到时这笔订单就没了,要是还能再出一个画册就好了。”
云程干咳一声,掩饰心虚,让他们不用着急,“姜家纸铺从大省带来的成熟造纸术,又经营多年有经验,咱们乡村作坊才起步,不用着急。”
不管什么时代,平价商品都有市场。
他们也没不思进取,现在在尝试造好纸了。
叶粮懂这个道理,情绪不受控罢了,听云程说明来意,得知他要跟叶庆阳学画画后,他心思又被勾起,“要是庆阳也能出个画册就好了。”
叶庆阳没他这么大的梦想,兴趣爱好还能当真啊。
云程却有培养大触的梦想,等到叶庆阳教完他基础绘画技巧后,给了几个简单图样让他回家临摹时,云程给他画了一个火柴人,“你能画个大美人出来吗?这个姿势的。”
叶庆阳:“……”
他看看云程,又看看这火柴人,觉得如果这美人能参考一下云程的脸,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试试吧。”
从纸铺出来,存银贼兮兮的跟上他,像抓住了云程的小辫子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小下巴抬着,一脸“我知道你的小秘密,你赶紧哄我”的表情。
云程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他办事不靠谱,一堆马脚等人抓。
瞧他这样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道:“刺绣花样我会简单的,画人不行。”
存银说:“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想抓壮丁!”
云程默了默。
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叶存山就算了,怎么存银这小孩子也知道他对人殷勤时,是要抓人干活呢?
承认就太没面子了,云程绷着小脸,严肃否认,“学无止境,我学好了,还想画美人呢!”
今天没空闲聊,他还要去书斋,存银被大雪闷在纸铺好多天,舍不得他,跟着走了两条街,最后在经过茶楼时,被里头的热闹吸引,松开云程的手,叫他自己去书斋,“反正你也不想我,不用我陪着!”
云程给他逗笑了,摸了些铜板出来,叫他点壶茶,买些花生瓜子吃,“干坐着人家要赶你出去。”
茶楼听书是个不错的消遣,二三十文钱能坐一天。
存银喜滋滋接下了,说等云程忙完这阵子,就去找他学刺绣。
云程算算日子,他第三册已经是在收尾阶段,到时也能歇歇。
到书斋时,余伙计引他去后头堂屋喝茶吃点心,叫了个人去把预定好的几个小书童都叫过来。
杜家书童有五个,老爷身边的是不能动的,三个少爷的书童却能调用一下,来人有四个。
在外人面前大声朗读自己的小说会有强烈的羞耻感,这种类似语音输入,还是听写形式,很可能会被提问的写作方式,云程自然是脚趾抠地的。
不过为了解放双手,解放颈椎,也解放他的眼睛,他做了准备来的,带了稿子念。
试工只念一页就够,云程还是大白话写稿,比普通话本好记,他们听过了心里能记下几段。
余伙计也好奇后头的内容,留在这里听了会儿,因云程第三册正在收尾,少了前头的剧情,他听不懂。
看云程是念稿子,不需要凝神去想剧情,才小声问他:“前头不是还很憋屈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云程微微一笑,“因为憋屈完了,该爽了啊。”
第一册云程是把赘婿最惨的一面写出来,主要是小广告上经常看见的内容,求一个情绪刺激。
第二册就按照习惯来,情绪刺激之余,也要展现一下赘婿的人设魅力,不然读者会认为他就是个窝囊废,摔不上墙的烂泥。所以里边对比写,把事业线铺垫出来。将第一册出现的“第一楼寿宴”串联,他不仅仅是第一楼的幕后老板,府城两条街的商铺都是他的。
推到这里,再写憋屈就没意思了。
所以第三册是延续事业线,在商业经营中,引入四大家族势力,用四大家族对比赘婿的地位,让读者知道他真的很厉害,对他翻身有期待感,同时再继续猜他前期为什么要那么憋屈忍让。
即使理由很烂俗,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也会有人保留好奇心,要看看结果是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在后世,这个剧情就普普通通,搁在古代,因着新鲜,还有点看头。
第三册之后,模仿续写就会困难起来,他就可以放心攒钱,准备给叶小山找家教先生了!
前头铺面还得管,余伙计留不得太久,让云程催元墨快点誊抄完,“急得慌!”
云程点头应下。
一页纸的试工很快,余伙计还准备了别的稿子。
云程看小说能连蒙带猜阅读无障碍,这种略拗口的话本他也念了一页,说这个是看他们的识字量,万一有人常用字都不会写,就跟本意相悖了。
实际很多常用字还是经常缺胳膊少腿的云程摸摸鼻子,不吭声。
这头结束后,余掌柜才从杜家回来跟云程匆匆见了一面。
稿子审核是他来,云程继续喝茶吃糕点。
综合考虑,定下了启明,要他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去找云程写稿子。
云程:“……不用每天吧?”
余掌柜拍他肩,“想想银子,想想钱。”
“……”
两头耽搁,等出书斋时,是叶存山来接他。
“带你在外面吃?”
云程下雪在家憋了几天,今天下午有事,柳小田也不在家,晚上回去没热饭,刚好也在外头溜达溜达透透气。
“行。”
两人一路牵手,买了葱油饼边吃边走。
云程从前不爱吃葱,葱姜蒜都不喜欢,穿越一趟,饮食习惯还改了不少。
饼子有单个指节那么厚,酥软蓬松,一捏就成薄薄一片,松开又慢慢恢复原状,只原处留个浅浅的指印。
葱油加了盐炒出了咸香,裹进面团里一起揉开,每一口都逃不开葱花,还觉得有葱花的地方最好吃。
就这饼子只有巴掌大小,吃完肚子里还空空的。
偏偏这时,他还闻到了一股相当浓郁的芝麻香。
有小摊子在卖糖炒芝麻。
云程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该补补发际线了。
糖炒芝麻用竹筒装着,竹筒还是矮竹筒,要价十五文钱,可以纯黑白芝麻,也能两样掺杂。
云程一样要了一筒,反正他跟叶存山一起,不讲究这些。
跟竹筒配套的还有一个小木勺,多给两文钱能有勺子。
买吃的他大方,要勺子云程就犹豫,这东西家里有。
叶存山拿了四文钱,把勺子塞他手里,“能边走边吃。”
云程边走边吃的技能没锻炼出来,最多能舔舔糖葫芦、啃啃饼子,这种会洒出来的食物,他办不到。
“咱们今晚吃什么?找个店歇脚吧?”
酸菜鱼已经吃过两回,可以换换口味。
吊锅跟家里自己煮的炖菜没什么不同,可以不吃了。
家常小菜天天有,云程也不想吃。
挑来挑去,进了一家烧锅店,选了鸡肉鸡蛋做主料,配菜选了土豆、大白菜和海带。
叶存山跟他说过些天休沐的计划,“我带去你码头首饰铺子打听打听,我也要去见几个熟人,问问羊毛的事。晚上带你逛灯会,过元宵。”
云程对金镯子已经不抱希望,信息量太少,只单说有花有字,比个粗细,同一家店能找出十几件,这事也过去了十多年。
他也听说羊毛涨价的事,问叶存山怎么打算的,“能谈吗?”
叶存山点头,“羊毛涨价了,普通百姓都不会买多,一般都是入冬前准备,现在过年期间,要羊毛的本就少,庆阳说咱们没进货了,那头商人也不松口,应当是觉得咱们铺子的羊毛织品离不开羊毛,他们能压货,我们不可能干等着。”
他倒了杯茶,“让他们压着吧。而且你不是说兔绒也可以吗?兔子也比羊好养,村里小孩子都能养,谈不妥咱们就自己养兔子,不惯着他们。”
兔子小,兔绒收集没羊毛方便,胜在下崽周期短,一窝能有好几只。
村里本就有猎户,到时候多掏掏兔子窝。是养了薅毛用,老话说抓了动物幼崽得放掉,现在也不必全部遵守,反正抓回来是好好养着的。
云程一口黑芝麻,一口白芝麻的舀着吃,对此全部没有意见。
“芝麻好香啊,就是味道没什么区别,一个味儿。”
叶存山揉他头,不说生意上的事了。
他已经擦完了六盒手脂,现在最大的收获是能随便揉云程脑袋了,不怕茧子勾到他头发丝儿。
云程顶着他掌心蹭了蹭,让他继续说:“我取取材。”
毕竟《赘婿》要写商战呢。
他总不能写现实的商战,要人去偷公章吧。
也不能写两大家族的家主,大街上骑马互撞。
写了要挨骂。
哎。
叶存山就给他讲那些商人的小动作。
提价也能提,他们不能接受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短期提价太狠,后期再请人清理捻线,这里的成本上去,再给织毛衣的人提成,铺子里几乎赚不到钱。
二是商人们搞小动作。
他们收购的是纯羊毛,没处理的羊毛里有很多杂质,砂石、泥土、草叶等等。
杂毛容易做手脚,有的商人不老实,往里头加土,本来就有的东西,膈应也没法说。
现在还要跟他们比谁硬气,看谁绷不住要货物。
叶存山说:“咱们养不了羊,需求量又大,最好还是他们从牧民手里收来时,就让牧民清理,回来咱们省一道工序,这一步也不用安排人。”
春耕开始,要忙到年尾,哪里有空搞这些。
县里倒是能找到许多人,但叶存山现在只找了几个同窗家里帮忙。
找了外人,也怕里头的东西良莠不齐。
要商人自己先把一道关,不合格不收,他们也省事。
说着,烧锅上桌。
鸡肉跟鸡蛋都被油炸过,吃到嘴里又不腻。
配菜也炖煮入味,汤汁秾稠成胶状,在上面浇了一层橘黄。
云程筷子挑挑,给叶存山找了个鸡腿,刚送到他碗里,叶存山也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他都看笑了,“这还不如自己给自己夹菜呢。”
叶存山说那不一样。
对方夹的菜,总能多点甜。
这顿饭吃完,天色入夜。
融雪天,到了夜晚更冷,云程裹得严实,也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这次没推拒,趴上了叶存山的背,由他背着快步回家。
家里叶存山给他准备了惊喜,是之前说过的点燃了以后会转圈开花喷射火星子的烟花。
云程都忘记了!
“你今天买的?怎么都不跟我说?”
他这些天也累,今天出去都忙着,跟人聊天说话没个精神,恹恹的。
这会儿看见烟花来了劲,看叶存山点了油灯,他就赶紧进屋扒拉,拿了支香出来,就着小火苗点燃,拉着叶存山去院里放烟花。
云程没放过,紧张着,等叶存山给他拆了一个放地上,看着引线得有一尺长,才蹲远了,手伸长,握着香去点。
引线燃着只有“刺刺”声,他起身退开了两步,才烧到烟花本体。
叶存山酒瘾上来了,把家里剩下的椒柏酒喝了杯,“上次跟你讲的时候没想到蔚县没有,黄泽家离码头不远,叫他帮忙看着的,今天才买到。”
蔚县这边的主流还是一条条的小炮竹,能听个响,有个喜庆就够。
这种观赏型烟花,就是各家富裕的,自己买了玩玩,一般富裕些的人,都会去码头淘货,卖炮竹的铺子就不愿意进货。
叶存山买了两个,云程说:“留一个吧,下次存银过来也给小孩子看看。”
叶存山是真心觉得云程对存银很好,好到他都有些嫉妒了。
看他高兴,懒得说。
云程晚上吃得甜,也讨了杯酒喝。
时隔多日,这酒依然难喝,小抿一口就把杯子还给叶存山,叫他自己喝去,然后专心看烟花。
烟花是荷花造型,底座是青莲台,上面竖着收拢的花苞一片片散开,第一层开花后,烟花就慢慢转动,里头喷溅出两条橘色的火星子。
转得快能带出残影,还有点看头,这么慢吞吞的,云程都着急。
叶存山让他再等等,“第二层散开就好了。”
第二层散开,又加了两条火星子,速度也加快了。
云程说:“它还挺能喷的。”
叶存山让他别说话,好好欣赏。
云程就要说,“我倒要看看它能喷多久。”
叶存山给他剧透,“约莫一刻钟吧。”
云程:??
他记得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左右,他看看插在地上的香,这要烧一半啊。
突然也不是很想看,只觉得冷,想进屋歇着。
侧目看看,叶存山还看得挺认真的。
云程想想算了,陪陪他家小夫君吧。
他给人胡诌,“听说看烟花的时候能许愿。”
叶存山可太了解云程了,这哥儿认真时,就投入,叫他他还不理。
走神分心时,就话多,七里八里的,总要跟人唠上几句。
他放了酒坛子,进屋搬了两个小板凳,还拿了牙刷牙粉,接了温水过来,“边刷牙边看吧。”
云程笑得不行,等他刷完牙,第三层开了,又加了两条火星子,烟花也终于变得好看起来。
几条火星子有层次的错开,速度没提到足以有残影的地步,用错位法弥补,一条条转着,很绚丽。
云程拉他手,“我认真的,看见烟花真的能许愿!”
从前他看个烟花视频,弹幕都是许愿的!
叶存山没什么大愿望,小时候看大戏,认为将军威武,崇尚武力。
长大后觉得读书好,能鱼跃龙门。
再大一点,他的愿望就很模糊,有时候想要钱多一点,有时候想要能安心读书。
有时候也想躺平什么都不干,接受自己是个泥腿子庄稼汉,一辈子只能烂死在乡村的事实。这时的愿望是,烂也要当个富户烂,不然坟茔寒碜。
现在他看看云程,闻着家里近日熬煮中药染上的药材苦香,他闭闭眼,虔诚许愿,要云程身体健康。
云程跟着他一起,惯来敏感细腻的小心思,这会儿偏偏俏皮起来,许愿说:“希望能长得跟叶小山一样高!”
叶存山直接听笑了,“怎么?现在庆阳那个身高满足不了你了?”
云程给他说歪理,“也许神佛也会砍价,做极限二选一呢?我直接说要长到庆阳那么高,他就拒绝了,或者给我偷工减料。我要是说长到你这么高,或者庆阳那么高,神佛两相比较,允我一个容易达成的小目标,那我就能有双大长腿了!”
叶存山给他的回应是一个绵长细密的吻。
云程抓着他衣摆,不敢跟接吻时不讲基本法的叶存山对视,目光一偏,看见了地上团团转的小烟花。
果然古往今来,这东西都是气氛神器。
闹过一阵,洗漱完后,夫夫俩又在炕上对坐。
云程只有尾章要写,结束比叶存山早。
弄完他摸了枕头下的记账本出来,把今日开销都记进去。
给存银的是二十五文钱。
他跟叶存山今天吃吃喝喝,花去了一两一钱,主要是烧锅的那只鸡是整鸡,这个贵。
另外就是:“烟花多少钱?”
叶存山抬眸看一眼,不想说,“私房钱就不记了吧?”
云程笔尖一顿。
叶小山竟然还藏私房钱?
“私房钱不仅要记,你还要交出来。”
叶存山:“……没多少。”
云程:“没多少是多少?”
叶存山比了个数,一个巴掌。
五文、五十文的,就不用管了,云程直接猜:“五百文一个烟花?”
叶存山摇头,“我只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也很多了,想想他俩刚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兜里买完地回来,仔细算算,也就六两多一点,还到处都要花钱。
这么一想,他们现在在街上看见小吃都能直接买,偶尔也能吃顿好的,这日子已经红火许多。
云程弯弯眼睛,“咱们也算是奔小康了!”
叶存山听不懂,还以为他蒙混过关了,低头正要继续背书,小腿就被云程踢了下,“只剩下五两,还是加上花去的,总共五两?”
这桌子是炕桌,低低矮矮一个,叶存山个子高,坐上面都是盘膝坐,云程坐久了腿麻,他就爱各种换姿势坐。
现在叶存山被踢,都没法躲。
他也想狡辩一下,这心虚表情真难得。
云程默默比对物价,猜了个数,“一两银子一个烟花?”
叶存山捂脸,果然狡辩了,“君子一诺重千金……”
看云程眯眼,他补到:“哄你开心的,也不算贵吧……”
云程指指点点,一边往记账本上写数目,一边说:“咱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啊,看得起一两银子一个的烟花。”
叶存山又开始坑弟弟,“你不是留一个给存银么?到时候看完让他给钱。”
云程笑得不行,字都歪歪扭扭。
数字的繁体字都很难,看叶存山也不是个会记账的人,云程转眼一想,直接写了阿拉伯数字。
叶存山:“冥府用的数字?”
云程:“……闭嘴,背书去。”
隔天早上,柳小田过来后,云程就把后头的稿子给他,让他中午捎带给元墨。
这一册的银子已经提前结算过,不用再给钱。
柳小田接下,装包里后提醒云程:“你中药还剩下一贴,今明两天要抽空再去一趟医馆。”
云程应下,他今天准备尝试做饮品。
叶存山爱喝带味道的东西,今天交稿空闲,就抽空做一点糖浆出来。
风味糖浆是他无意中看到一个视频,觉得简单自己尝试过的。
家里还有话梅,他清洗了一个酒坛子出来,装进话梅后加水放到窗外冷藏浸泡,到夜里就能加糖再泡,糖泡融后过滤残渣,就是风味糖浆。
然后跟让柳小田帮着一起酿桃源酒。
这酒是云程在一本书里见过的,据他所知是不用蒸馏,比较适合自家酿造。
需要的白曲和糯米家里没有,柳小田临时出去买,云程让他顺便买两个酒坛子回来,忙活一回,多酿一些,回头叶存山嘴里时不时换个味儿。
甜的叶存山喝多了腻,酒倒是不挑。
难不难喝的,他都能喝。
就是不知道他酒量好不好,别到时家里酒多了,喝多了乱来。
一早上他就跟柳小田忙这事,书童启明过来时,已经是午饭后,站门外等着,看柳小田来了,他才避嫌进屋。
剧情支线展开以后,后面的剧情云程心里都有数,再报第四册的内容,停停缓缓下来,单就效率而言,跟他自己写没大差别。
唯一的好处是,启明是经过挑选的,这稿子到他手上,能省去誊抄那一步。
云程写稿方式的变化,令柳小田很焦虑。
纸铺现在没羊毛存货,他前两天过去都接不到活。
那时是元墨安慰他,他俩现在都能在云程这里帮工挣一点,算下来已经比打零工多了。
现在有人直接听写,元墨也就不用帮人誊抄,家里进项又少一个。
柳小田掰掰手指算着,琢磨着要不趁着现在天气没转暖,还有许多人不想冬天洗衣服时,再继续给人洗衣服,挣一点算一点。
然后就听见云程叫他,“元先生这次誊抄完,就能有空写小说了,他开始构思了吗?”
柳小田定定神,告诉云程,“他说的情节我都不喜欢,现在已经不跟我说了……”
云程秒懂。
柳小田这勤快样,看咸鱼应该是不顺眼的。
“我刚写赘婿的时候,我家存山也听不惯。”
还想收拾他呢。
柳小田眼睛亮了亮,写出来的东西他不喜欢没事,有读者喜欢就行!
云程看他恢复活力,抽空拿了针线出来,绣生肖挂件。
这稿子他也不是一直跟人讲,也要停一停,缓缓思路。
还说让启明隔天来,“你天天来,我压力大,挤不出来东西。”
一直口述也很累,嘴巴没停,喝多了水还爱跑厕所。
启明笑笑,说回去问问二少爷。
他是二少身边的书童,这次被挑中,也省得两头调人,汇报进度也快。
他还很敬业,云程歇息时,他把稿子里看起来比较难的字都单独誊抄,给云程的生词本添砖加瓦。
云程压力顿时更大了。
隔天,他跟叶存山一起去医馆摸脉开药时,蔚县码头停靠了一条大船。
县老爷杜禹听说消息时没在意,有些大商人的船也大。
等到下头的衙役说,那船上下来的人直接去了南城煤铺子,乌泱泱带了快二十号人,杜禹才精神一振。
京都的人来了。
蔚县地方小,多少年没个大事。
王家的事情一出,被过年的喜气冲冲,县城里又恢复原样。
一派祥和之下,只有一个焦得睡不着觉的县老爷。
煤铺子生意红火,他不怕别人抢铺子,也不怕铺子里出事,就怕煤矿出事。
蜂窝煤卖得俏,煤铺子卖空了,还有人买不到。
这情况下,许多平民百姓也会跟着做蜂窝煤去卖,煤矿那边的开采压力就大。
矿主也怕出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着,没开采太多,等着京都来人教他们怎么安全采矿。
可这一天过一天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等久了,就要赌良心。
杜禹叫人日夜盯着矿上,每天一报。
可算是是等来了人。
等收到拜帖,看到名字,杜禹脑壳就大了一圈。
怎么来的是这位。
京都纨绔,到了小破县城,那不得闹翻天。
陆瑛初来乍到,倒没怎么闹。
他让徐风带人去煤矿,“若是方便,他们就住那头,不方便就住县里,包个酒楼。矿主要见我的话,你就给个赏,没大事不用见。万掌柜管你们账面和人员,其他事就跟他说,我去拜会一下县老爷。”
《赘婿》小说出自杜家书斋,县老爷杜禹也是杜家人,正好去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了没有。
他已经看过了好几个续写版本,都大同小异,打脸翻身以后,就回归了到一般的艳情话本上,赘婿也开始遇见神女、妖女,被各方贵女追捧。
他都看麻了。
全是俗物,还不如变本加厉的憋屈,还能叫他高看一眼。
另外就是姑姑没找到,他还得继续南下看看。
杜禹跟他寒暄几句,听他问起小说后,表情都僵了。
小说是云程写的,这事他听说后还惊奇了一阵。
这会儿被问到,却不能说实话。
陆瑛这少爷不像程文瑞,还跟人讲理,那小说又很能调动人心头火,要说了,万一他混不吝起来,揍了云程怎么办?
杜禹推辞说不知道,“书斋的事是我侄子在管,要么我叫人过来问问?”
到了这地儿,陆瑛又不想会会那位匿名先生了,怕一时手痒把人打了,以后没小说看了。
他说:“给我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没有就行。”
杜禹:“……”
跑这一趟为了看本小说,也是没谁了。
陆瑛也说了正事,“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些首饰图样,麻烦陆大人派个能管事的小吏跑一趟首饰铺子,若见着样式一样的,就通知我。”
上回程文瑞走得急,追着玉佩手镯来的,什么都没找到。
陆瑛自认没程文瑞细心,怕出了差错,就把图样要来了。
玉饰价高,有人能去首饰铺子问一次,就能问第二次,他广撒网看看。
杜禹接过应下了。
蔚县首饰铺子就两家,码头那家玉饰多,人流量大,看见的可能性高一些,就不知道能不能记住。
他差人送到首饰铺子,要人仔细问询,也叫那家的伙计掌柜都多多注意。
才吩咐完,就听陆瑛说:“你这县城太破了,我住你家吧,我带了厨子,待会儿请你吃顿好的,算是给我接风洗尘。”
杜禹:“……”开始想念程文瑞。
外头云程跟叶存山从医馆出来,叶存山身上一文钱都没了,抓药还是云程自己掏银子。
他黑着脸,闷闷不乐。
一个大男人,兜里没银子,带着夫郎出来,还要夫郎自己给钱。
丢人。
云程抬手摸摸他脸,“快笑一个,你这样脸更黑了。”
叶存山垂眸看着云程的小挎包。
兜里没银子,笑不出来。
还以为当晚云程没追着他要,就是放过他了。
结果云程给他收拾书包的时候,全摸走了。
云程问他,“我拿你银子,你不开心了?”
叶存山摇头,知道云程喜欢什么样的,难得卖惨示弱,“给我留点儿吧,万一我饿了,连个饼子都买不起。”
云程果然心疼他,自家夫君胃口才养起来几天,但原则还是要有的,“你以后花钱的时候,就要想想你现在兜里没钱的苦处,买吃买喝谁说你?那烟花值吗?”
叶存山再次狡辩:“那咱们不是还许了两个愿望吗?”
云程:“……真的实现了,我会还愿的,反正咱们不是大户人家,不能这么花,我们俩吃只鸡,也才一两!”
他本说把五两银子给他放回书包,默了默,收回了四两。
“我觉着你一天也吃不了一两银子,以后低于一两再找我补齐。”
想想记账当家的苦,云程给他下套,“我当家我管账,你要是当家,就换你给我发零花钱。”
叶存山利索收了一两银子,“你当家吧。”
“一家之主,多威风。”
云程:“……”
威风你不当。
回家路上,云程也问起罗旭的事,“我上回去找庆阳学画画,他一句都没问过罗旭,是没相中吗?”
叶存山说:“相中了,但是庆阳性格好强,没见过爹娘之前,不见罗旭,也不会跟人打听,显得他上赶着。”
云程捏捏叶存山的手,“还是劝他这两天再跟罗旭约出来见见吧?我听说招婿很难和离,这又不比正常婚约,以后搭伙出问题,不比面子严重?”
叶存山看他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心里很欣慰,“没事,见过家人以后,会先来往一段时间,走礼也要些时日呢。”
云程这才放下心。
他送叶存山到书院,就自己拿着药回家。
家里柳小田这两天主要在做桃源酒,他还问云程要不要做米酒,“米酒喝了不醉人,能做酒酿汤圆,还能冲蛋花。”
云程点头允了,“行。”
启明今天果然没来,他的隔天写稿提议通过,抓紧绣生肖挂件。
云程现在有了一个新打算,五套生肖挂件送出去,也不会全部用到,就不紧着一个生肖绣,他一套轮着来。
一天下来,赶赶工,快一点能绣一套,慢一点能绣十个。
这是晚上熬夜的情况,叶存山现在不许他熬夜,本身就在喝药调养身子,为这点银子不值当。
云程听话收了针线,给叶存山冲糖水喝。
风味糖浆的制作方式是云程偶然看见的,能适用于什么饮品还需要尝试,直接冲水是可行的。
拿话梅泡的,滋味酸酸甜甜,叶存山接受良好,喝完后云程就要他刷牙仔细点。
“你掉牙齿我就不喜欢你了。”
叶存山瞥他一眼,“那你是喜欢我的牙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云程:“喜欢你不缺牙齿的样子。”
叶存山闷笑出声。
等云程去洗漱时,他从书包里拿了胭脂跟眉笔出来在手背试色。
他放学跑得急,让伙计推荐了卖得最好的胭脂色后,来不及试。
现在自己抹了下,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他肤色黑,抹这东西不好看,还是他手重了,抹出来颜色浓才不好看,总之不好看。
先不上云程的脸了。
他又试试眉笔,画眉他不会,脑子里过一遍觉得不难,在手臂有手毛的地方按着眉形画了两条后,他看着上头一高一低,长短不一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让云程画给他看吧。
云程会画画,理应会化妆。
不说别的,这眉毛至少能画个对称的。
云程叫他两声他不理,走到他身后了,叶存山才慌忙扯下袖子。
云程:?
“你这心虚的样子,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又藏了私房钱。”
叶存山否认,“没有。”
不仅没有私房钱,还把银子花完了。
下次还得想个由头,才能从云程这里拿到银子去买口脂。
哎。
不然还是勉为其难当个家好了。
云程使唤他去给一家之主提水烫脚,“快点,我泡完就睡觉了。”
从前跑得殷勤,从不觉得给夫郎端洗脚水有什么不对的叶存山,今天半天没动,等云程再次催促的时候,他憋出来一句话,“这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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