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二合一章
出发时间在午饭后,分了两条船。
程文瑞那条船带了棺木,云程夫夫俩与程砺锋三人一起。
存银跟陆瑛、程文杰一块儿在另一条船,说晚上停靠时,再跟哥嫂一起。
就一下午,存银也能跟他们玩大富翁,就答应了。
上船后,四人先去上了香,才回船舱,听程文瑞从静河村带回来的消息。
先说的是叶存山家的家事。
买回去的礼物挑不出错处,银子也给了五两出去。
但叶大跟陈金花心大,认为他们现在身份都变了,也能从作坊纸铺拿分红,硬是觉得不够。
村里许多人劝过,说府城安家费高,叶存山去府城后没有便宜纸用,一家三口吃喝也全要银子,手头也紧。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家书是叫叶旺祖过去念的,原本村里习惯请叶延念,上回叶大莫名其妙发脾气,叶延知道他被人怨上了,这些事儿就不愿意掺和。
叶存山自己写的家书,他清楚内容,简要说了下,“要他们好生养老,家里没年轻人,但好歹有些家底,我跟程程也每月给养老钱,他们就当一年四季都是农闲就好了。”
养老钱单独算起来是不多,算总数一年十二两,就很可观。
村里自己种菜,偶尔捞鱼。以前还说打猎麻烦,也会遇见危险,现在都有养兔子,偶尔也能开个荤。
叶大本也有点家底,爷奶那边不会把所有银钱都交给陈金花,那边也有银子攒着,家里再多两个奶娃娃,也养得起。
他这番规劝,也是基于事实去说,又不是一般外姓人家,指着那点地过日子,稍一松懈,来年就产不出粮食,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只是叶大对他成见深,又心疼租出去的那些地,一听要他一年四季都当农闲过,脾气就上来了。
这里不提也罢,反正他晕过一回以后,脾气也发不出多大,人很惜命。
陈金花则是在信件念完后,还执着于叶存山没有给她的孩子取名字,追着叶旺祖问。
叶旺祖都没说话,叶大就先跟陈金花吵起来了。
孩子没出生前,叶大还有顾忌,怕人出事。
孩子都生了,他从前积压的怨气就都往外发。
说到后来,就好像这俩孩子不是他亲儿子一样,取名狗蛋狗屎。
陈金花差点被气疯,叶大还让她现在出去找人改嫁试试,“你之前不是说要带孩子改嫁么?你去,我看谁要你这毒妇!”
这名字程文瑞都不好意思说,“后来叶大改口了,因为旺祖在,说这名字不上族谱。”
改口取了两个名字,草根树皮。
这事儿闹的,无非就是想逼人给他的孩子取名。
程文瑞走之前,就给取了两个名字,叶达,叶康。
豁达,健康。
别的他临时不好取,就可怜孩子罢了。
这件事之后,程文瑞就尴尬起来,有点无颜见亲爹的样子。
程砺锋让他说,他才没什么底气的开口,说了这次拦截美人图总共花了多少银子,目前还有多少欠款没有给清。
程砺锋这么个冷脸性子,眼神都没忍住飘忽下。
云程便坐立不安。
这美人图是他改出来的。
还没到京都,就给家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心虚得厉害,就趁着提到银子的事,给他们说大富翁地图的买卖。
“应当可以卖出去,到时也能做简易地图,普通地图,复杂款地图。材质能改,地图花样也能变动。奖励卡的类型也能根据玩家需求调整。”
常规的就是金币卡,这个普适性最高。
再精美雅致些的能做,还能收集卡牌。
卡牌又能分普通的画片卡,整套的游戏卡,还有英雄卡、美人卡。
这就有点像后世的抽卡游戏,具体运营上,云程就不懂。
因为他玩游戏时,抽到卡以后,是根据游戏类别有多种玩法。
这太细致了,他没研究过,概念提出来,相当于在一个小游戏的基础上,给了几种衍生的可能,后面还要看程家怎么想。
程文瑞说他还挺能挣钱的,“家里铺面都是我娘在管,这几天我画些地图跟卡片,回家后给她看看。”
话到这里,他也想说云程小马甲的事。
徐风他们给云程送了谢礼,他要转交。
看程砺锋点了头,他才说了这事,提醒云程以后办事要小心,万万不能这么冲动。
“徐风他们俩报恩心切,因为知道是你,一直惦记着,这次是遇见我了,万一是别人,你这怎么说得清?”
云程这件事坦白以后,也就是程砺锋知情时没训过他,叶存山跟程文瑞都训他。
他头埋得很低,认错态度极好。
事都办了,云程又没坏心思,提醒后再多训两句,也怕伤了他的心,程文瑞便不说了。
程砺锋要他休息去,“来回奔波也累。”
他是上一个差事办完,就立刻南下处理这事。
按照日子来算,等待迁坟过程中,他能歇歇,实际不能。
静河村那边还好,因为不用走心,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主要是杜家书斋那批货。
花去的银子太多,现在还等着填账。
再大方的人,面对大额支出都难免心痛。
娘亲不会过多责怪,但府上这一年里开支极大。
他上回南下,就自己贴补银钱开了煤铺子。
后来从京都请人南下教人安全采矿,这部分支出也是府里出。
这以外,其他零零碎碎的开销不提,画册这件事,能让他家后半年节衣缩食。
此行结束,祭祖迁坟又是一笔大开支。
等具体数额传回京都后,程文杰那里就瞒不住。
这孩子心思敏感,到时又该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姑姑。
伤人话张口就来,赶在姑姑入祖坟的节骨眼儿,家人确认她已逝的时候,多半要受罚。
受罚他又不会服气,不处理好,他的情绪恶性循环,以后家里有得闹。
程文瑞不敢休息,找云程要了大富翁地图跟现有的卡片,还有他画出来的草稿画片,就回屋找书童对局,熟悉后开始起稿。
这边聊完,程砺锋也不留这对小夫夫,要他们回自己船舱休息,“看看有什么缺的。”
夫夫俩不放心存银,也就待一下午,到晚上还是要跟存银一块儿,可能会换艘船住,这船舱不收拾也行,将就着能待。
云程今天晕船反应还好,没特别明显,进来合衣躺下,等叶存山给他揉揉头,他就差不多好了。
好了也躺着,跟叶存山说小话。
“我都没想过会花掉那么多银子……”
云程当初想要美人图,目的是为赚钱。
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么一个麻烦事在后头,随笔画改个美人图,银子没挣几两,自家还要花大价钱去拦。
叶存山说麻烦的可能是程文杰,“我看陆瑛对他都小心翼翼的。”
看起来会逗他玩儿,说话也会带几分怼,但眼看程文杰不高兴,有闹别扭的前奏,陆瑛是二话不说直接开哄的。
表哥是这样,程文瑞这个亲大哥也是。现在都不敢休息,要为这事继续操心忙碌。
程砺锋说是严厉,这几天也镇得住程文杰,实际小惩都没一个。
要是存银,都不知道被打几回了。
叶存山说:“有时候不能太端着,也不能什么负面情绪都不反馈,显得客气生分,我看程文杰喜欢来咱们家玩,指不定就是你跟存银都对他不客气的原因。”
都说他心思敏感了,那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小心,他自己能感觉得到。
云程就说他带小孩还挺有一套,“你都有心得了,那回头你跟这孩子聊聊?”
叶存山说看情况,“我早出晚归的上学,跟他没碰着几回。”
最近的接触就是帮程文杰洗头发,洗头时,存银一直跟人闹,他也没跟程文杰讲过几句话。
云程叹口气。
其实他能理解程文杰,孩子小,出身尊贵,家里娇宠。
有这个身份,京都都够他横着走。
同龄小伙伴里,肯定没几个能理解他的心思,所以他的烦恼没人真心听。
说多了,指不定还嫌弃他矫情。
这份宠爱里,始终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不在家里,却每个人心里都有她。
久而久之,他也会患得患失,不知道这份宠爱,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那张脸。
反复无常也好理解,因为人心肉长的,他并非感觉不到家人的心意。
只是家人之间相处,总不会面面俱到,总有些细节会忽略,落到程文杰身上,就会让他多想。
想这件事如果是姑姑在,他们一定不会忽略。
多闹几次,家人待他自然小心。
小心起来,小孩子也不满意。
觉得家里人怕他,不是真喜欢他。
这已经有心结了。
是活在另外一个素未谋面却人阴影下,他现在无法摆脱的心结。
程文杰不是存银,夫夫俩知道问题,也不好插手。
聊到这里,气氛沉默了下。
叶存山看向云程,是想跟他说慈善画册的事。
临离县前,他还去找过孙阳徐风,确认没问题才上船。
结果人家反手就在程文瑞那边把云程卖了。
“我现在觉得你运气真好,你看看这事儿办的。”
云程才听过程文瑞的训,他也早已经知错,不愿意再听,抱着他腰蹭了蹭,“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事会跟你商量的。”
叶存山就不说了。
下午云程睡午觉,叶存山按照计划本内容,先把要温习与要背诵的文章搞定,船舱里只偶尔响起他默背时的低语。
另一艘船上,存银跟陆瑛在玩大富翁游戏。
地图改版以后,要走到终点很难,一局游戏玩几个时辰都正常。
陆瑛会掷骰子算步数,要赢要输,能手动调整。
他看程文杰情绪恹恹,几次问他想不想玩,程文杰都摇头,趴小桌上,望着外头江面发呆。
江面上映着日光,风吹过,阳光碎满江面,多盯几眼,眼睛都刺刺的疼,他擦擦眼睛,又低头枕着胳膊。
存银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了,问他是不是晕船,“我带了橘子还有酸果,我给你拿,我大嫂晕船的时候也是恹恹的。”
程文杰就突然抬头问他,“你大嫂晕船,怎么还要去京都?”
存银莫名,“不是你们来接的吗?”
这少爷说话没个头尾,一下东一下西,才问京都,又问美人图。
“他都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存银给他剥橘子,小少爷被伺候习惯了,心情不好时,被人喂到嘴边,也张嘴吃了。
吃完后不知是给存银说,还是给陆瑛说,“我大哥中午下船时没说具体数目,我猜着肯定不低于万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到时回家都要说是给我花的,可是我根本没有让他去。”
存银又给他嘴里塞一瓣橘子,还分了几瓣给陆瑛,又自己吃了两瓣,说:“你不说,他都去了,这不是很爱你吗?”
顺便吐槽他亲大哥,“我哥把我凉席弄坏了,他都不主动赔,我找他要,他不给我买,还要我去找大嫂!”
这就是今早出发前的事了。
要出远门,存银睡起来就把席子卷起,想收进衣柜防尘。
结果卷到后面,他发现他的凉席都散了!
这只能是他大哥干的好事。
他要赔偿,叶存山还不给,“反正你矮。”
还好他大嫂也矮,听见这话就生气了,说会给他买个好凉席。
程文杰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哪里能一样?你一条凉席才几个铜板?我回头给你买一百条!”
存银叫他别吹牛,“你刚才都为银子烦,你哪里有钱给我买一百条?再说我家穷啊,你觉得一万两很多,那我觉得一两银子很多,我也没错。”
说着,他把最后两瓣橘子分了,他一瓣,陆瑛一瓣。
程文杰皱眉,“你这橘子不是剥给我吃的吗?”
存银:“你跟我顶嘴,我不给你吃。”
陆瑛被逗得直乐,让玉香拿几个橘子过来,“剥给你家少爷吃。”
程文杰还不吃了!
存银说:“那我吃!”
程文杰不让玉香给他,陆瑛使了眼色,玉香还是去拿了。
程文杰要气死了,“表哥!我说不给他!”
他情绪起来,总比趴那里装死好,所以陆瑛说,“别这么任性,存银刚才都给你吃橘子了。”
存银还拿了酸果,这果子防晕船的,舔一口就酸得流泪。
他跟程文杰说:“那我跟你换橘子吃行不?”
程文杰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自然也没吃过这极酸的东西。
他认为交换食物,自己面子就保住了,换了以后,存银让他小口吃,他还不听,一大口咬下去,当场酸吐了,眼泪直流。
这阵子心里也憋着委屈劲儿,眼泪一掉,就跟开了闸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流。
存银都吓懵了。
陆瑛都没见他这样过,不敢让存银围观,叫玉香先带存银出去玩,自己留船舱安慰小表弟。
可惜的是,程文杰嘴巴很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说一个字的真心话。
傍晚时分,船抵达码头。
他们停靠修整时,存银火速找到哥嫂,先是抱着云程的腰,觉得安全感不够,立刻撒手抱叶存山的腰,满眼忐忑。
云程摸他头,“怎么了?你跟人玩游戏输了?”
船上要留人守,另外派了人去定客栈,他们能先找个酒楼吃饭。
存银看程砺锋父子俩走一块儿说话,没有过来找他们,才小声说:“下午我给程文杰吃了一个酸果,他酸哭了,哭了一下午!他哭成这样,我怕那果子有问题,下午都不敢玩……”
午觉都不敢睡,玉香姐姐跟他说话,他都没心思,生怕这少爷一口牙都给酸掉了。
云程跟叶存山才聊过程文杰的事,知道不是酸果的原因,要他安心。
问过存银有没有围观,就提点他,让他以后见了程文杰,别拿这事取笑他。
存银懂的,晚饭黏着哥嫂,眼神都不给程文杰一个。
程文杰也有自己的大哥,他就黏程文瑞,他现在就想知道那美人图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拦的。
夜里跟他大哥一起睡,也要问。
程文瑞要他安心,“这些银子家里会解决。”
今年才过一半,年底时能再收一次账,不然他也不会说是下半年节衣缩食了。
程文杰就知道数目的确很大了,蒙着夜色,他问:“我没说拦,但是你去拦,是因为在意我吗?”
程文瑞说是。
他又想问这个在意,是怕他生气,还是不愿意那个女装图流传得到处都是,损他名声。
他内心知道答案,不论程文瑞目的如何,告诉他的只能后者。
知道了,心里也总差点儿意思。
心上缺的口子里要很多很多爱才能填满,给他了,也要他筛选过后才能放进去。
现在全堵外面压在心头,要他彻夜难眠。
今晚云程跟存银睡一屋,叶存山跟陆瑛睡一屋。
他白天在船舱补了要背诵温习的内容,夜里就是写文章。
陆瑛说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的,“赶路辛苦,哪能这么熬着?”
叶存山说不算熬着,“正常学习。”
京都来人后,他表现还成,但也有些急功近利,想要从程砺锋身上多薅些学问下来。
昨夜里想明白,今天他没再去找人请教问题,自己照常学习,有不懂的能多一个思考的过程。这时学习,就找回了些乐趣,不觉得辛苦。
陆瑛就不管他,自己先睡了。
另一边云程也没睡,趴桌上检查画稿。
他听程砺锋介绍过几兄妹,十多年过去,兄妹都已成亲生子,家人远比从前多。
是给长辈的礼,程砺锋亲自挑的娘亲画像,这次回京是为认亲回家,云程的画卷就很长。
是一副少女游园图。
以程蕙兰这个主要角色为主体,画她在园子里散步游走时的所见所闻。
一步一景,一景多人。
有大哥一家四口,有二哥一家五口,有三姐一家四口,也有父母同桌饮茶喂鱼。
这些人或座或站,或笑或闹,往后到太师府大院,是团圆饭,全家福。
画卷中间,也为他们单独设计了互动。
与父亲、与母亲,与哥姐。
这幅画,云程预计到京都,见到众人以后,要细化十天左右。
整篇画卷检查无误,他就把《废柴书生》的稿子拿出来誊抄。
按照他大白话的写作习惯而言,七册《赘婿》结束,他的生词本就足够应对常用字词。
只是手稿写得很累,灵感上来,手速跟不上脑速,就会习惯性写简体字,写完以后就要誊抄改字,再把中间缺漏的外貌描写填进去。
这么一算,加上最初的草稿,他竟然要写三版。
坏习惯就得吃个苦头才能改。
云程今天只誊抄前两章。
这篇文,是按照废材流的常规套路,叠加了退婚流、几年之约,在开篇憋屈过后,下个钩子钓读者。
废材书生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名震四方。
榜下捉婿的人不知几何,还有许多模样俏,家世好,性格体贴的哥儿姐儿上门说亲。
但废材书生很有原则,以跟女配家有婚约为由,拒绝了许多桃花与橄榄枝。
然后连续两届,花费六年,他都没能考上举人。
文章开头,就是喜闻乐见的低潮开局。
秀才有岁试,岁试分等级,考好了给廪米,考差了降级。
六等之外再差的成绩,会褫革学位,要他重新再考。
在云程的安排里,前面一次岁试,是考官看他以往成绩与天才之名,当他是发挥失常,所以给他降级当做警醒。
后头的月考季考里,一次次证明他真的江郎才尽。
大家看他的眼神,就不再是对天才的崇拜,而是看一个废物的鄙夷。
还有很多人看天才泯然众人,经常落井下石,这就是开头的小炮灰们。
开篇两个事件。
一是考试。由于前面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他这次岁试绝对会被除名,都赶来看笑话。
二是退婚,与考试双线并行。因为看话本图一乐,没人想在这里上补习班。
相当于他的事业爱情都被打压。
这部分誊抄完,云程躺下后,是存银给他捏手腕儿,要他好好歇着,“我改天也练练字,我帮你誊抄!”
云程打个哈欠,“你不是说看见字都头疼?”
存银看见话本就不头疼了,嘴巴可甜,“头疼哪比得过心疼?我心疼你呀大嫂!”
云程听得直乐,“你大哥有你一半甜就好了。”
还要赶路,夜里无话。
次日清早再出发,船上就换了人。
云程夫夫俩跟存银一起,带着程文杰,坐一艘船。
程砺锋父子俩跟陆瑛一起,坐一艘船。
陆瑛看他们几个上去,很不放心,“表弟昨天在存银面前哭了,没人盯着,我怕他闹起来。”
程文瑞揉揉眼睛,他昨夜没睡好,“还好,船上都是常跟着他的人,比你哄人在行。”
事实上,程文杰也没闹。
他听大哥说这大富翁的地图可以卖钱,上船后他就拉着存银跟两个小书童一起玩儿。
要从他们这里得些反馈,好给大哥做样本,回京都后不用再浪费时间,能抓紧挣钱。
他哭过,存银愿意哄着点,几天都相安无事。
云程跟叶存山开着窗户,对桌而坐,一个学习,一个誊抄稿件,互不打扰,就搁桌下的腿偶尔碰碰,心里也甜。
有他在,偶有不识的字,云程也不翻生词本了,效率要更高一些。
《废材书生逆袭记》云程只打算写三到四册,不会跟《赘婿》一样长。
第一册经历过褫革学位与退婚后,就是中二誓言。
他没了秀才功名,再考要跟院试时间,三年两次。
这个约定云程就没写具体日子,只说下次院考,他还能是案首。
开篇到这里,就压够了。
后续要一路往上升级,人设最大的秘密不能跟《赘婿》一样藏到结局,这里很快就会衔接他从天才变废材的原因,然后重振旗鼓,开始逆袭路。
不是玄幻文,就只能从他这个角色本身入手。
常见的有原身家庭影响、个人心态傲慢、身体出问题等等。
废材流男主,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毅力与韧劲,家庭与心态不用考虑,写了他就真的很废。
身体出问题,就是不可抗力,往上再点点金手指,加点私设,能解释过去,就能继续往后写。
叶存山听完设定很奇怪,“这世上还有这种病?”
间接性失忆。
某段时间内,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还特别倒霉,每次考试时,他都容易忘记背过的文章,学过的东西。
云程说:“一切皆有可能。”
还说:“这不是跟当代书生很像么?前头背了后头忘,明明背了,但到考场上就全想不起来了。”
叶存山被他说得后背冒寒气。
这一册里最能让广大书生共情的也是这句台词。
大家嘲讽废材书生时,言语要比云程用词激烈。
那么巧,每到考试就忘记。
怎么别人都不忘,就你忘了?
你应该反思一下。
加入一些现代常见的指指点点进去,能分分钟把人气得跳脚。
这部分里,会用两到三个情节,去刻画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做出反差。
越是这样,越到考试时,他的忘记才越让人绝望无力。
是爽文剧本,不能太绝望,所以主角光环在这里能用上。
他因开局两个刺激,在后一次的月考中,崭露实力,打脸炮灰。
三到四卷,就按照科举路分。
第一册开头被除名,这一册主线是重新考秀才,结尾是到了约定之期,也就是院试。
因为不是玄幻文打架,在当代男人眼中,男人跟哥儿打架都没面子掉份儿,跟女人打就更别提。
所以云程安排的是女配的丈夫。
她抛弃过气天才选择现任丈夫,现任丈夫跟废材书生同年下场,而案首,只能有一个。
整本书最大的危机感,是废材书生的间接性失忆症不会很快好。
读者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忆,会在哪一场考试里落榜。
章尾卡在进场考试,考场落锁。
这之前,还要与女配打个照面,他可以不给眼神,但女配要看见他。
中间情节里,刻画过目不忘的能力与间接性失忆的特性、不稳定性时,要伴随小打脸情节。
身边人的否认、恩师与家人期待里隐含的苦涩,努力过后被失忆症狠狠泼凉水的不甘。
然后到入场爆发。
中间是细节性铺垫,不能否认得太狠,读者看了会致郁。
因为叶存山说科举背的书真的很多,那句台词有待商榷。
云程誊抄时,就做了点调整,全部结束后,叶存山帮他审稿,看有没有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云程:“我觉得还挺公平的,京都贵女跟才子们吵架,第一册的反派是女配跟她丈夫,刚好一男一女。一人一棒槌,应该不会牵累到咱们。”
只是誊抄,云程用了三天。
叶存山说稿子没问题后,他也松口气,能出房门透透气儿。
今天会抵达一个大城,不到天黑便会靠岸。
下次再停,就直达京都。
下船后,云程就去找程砺锋,把《少女游园图》的草稿给他看,“大家的模样我还没有确认,太师府的内部场景也没见过,这个是初期的构图,您看看行不行。”
这种画法,程砺锋见过。
给圣上的祝贺图里常有,宫内宫外的热闹汇成一副长卷,每一处都有百姓。
有的带孩子玩,有的摆摊卖东西,有的看杂技,有的是扎堆闲聊。
跟云程这幅图的构图类似,看上面人在做什么,程砺锋也感觉得到云程的认真。
他话少,这些都是偶尔提一句,云程都能记下。
程砺锋内心欣慰,说这构图挺好,云程就找他讨要颜料,“我现在还只用过红色,是印泥调水的。”
颜料他没带,恰好又是一座大城落脚,他让大吉去买。
这次出来,陆瑛跟程文瑞都兜里见底,只有他这个大家长还有银钱傍身,能顾上一行人的吃喝住行。
程砺锋还问他,“文杰这几天怎么样?”
云程说很乖。
小少爷情绪不稳定,船上没其他长辈,他跟叶存山就要多看着点,结果人家一天天就玩游戏,也自己动手把格子打叉,邀存银一起尝试简约版地图保留哪些格子跟卡片好。
存银都嫌无聊了,他还能坚持下来。
云程觉得他心事很重,急着赚钱无非就是想填补美人图的所花去的银子。
这话不该由他这个才认亲回来的晚辈说,但程砺锋待他好,云程也不想他跟小儿子离心,就说:“我看文杰还是能听进去话的,跟他说话要直接一些,问他想要什么,要做什么,要家里人怎么样……”
跟他说话不能欲言又止,要明确意思。
不明确,小孩儿就容易多想。
程砺锋问:“你们是这么跟他相处的?”
云程点头。
他跟叶存山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存银也是有话直说的人。
一家三口因此关系和睦,相处轻松。
跟程文杰也是如此,存银跟他吵过几回架,转头还是能玩到一起。
程砺锋想想,把程文瑞叫来,让程文瑞找陆瑛跟存银都聊聊,试着抓抓文杰那善变小孩的心思。
程文杰毫无所觉之下,被大哥拉着深夜谈心,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每根头发丝儿都表达出了想逃的情绪。
他今晚想跟陆瑛表哥睡,不想跟大哥睡,大哥还要学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哎,你确实喜欢表哥一些,也是,我又不会玩什么游戏,一天天就会要你读书……”
程文杰才不这样想!硬着头皮坐下了。
程文瑞小小年纪能独立办事,跟人相处自有一套,哄弟弟多年,也知道他爱听什么话,今天被提点,跟他说话要直接一些,不藏着其他,也愿意试试。
先从大富翁地图开始,给他夸夸,夸得程文杰扭扭捏捏,脸都红了,“我也没干什么,我就是在玩……”
程文瑞今天还跟存银取了经。
这小孩儿嘴巴甜,他经过一番总结,觉得主要原因是肯说敢说,一般人表达情绪都很含蓄,存银愿意说出来,说得人心里熨帖,自然觉得甜。
所以他也跟程文杰说:“你玩的时候能想到改善地图跟卡片,就是帮我做样本,我知道你心疼我辛苦。”
后头的夸奖,程文瑞稍作犹豫,才说:“你很懂事,爹都夸你了。”
夸他懂事,就很怕被抠字眼反问难道以前不懂事?
今天还好,小孩别扭着,估摸心里也开心,没挑刺。
夸完他懂事,又夸他乖巧。
“把你放到府城时,要你乖乖的,你就一直乖着,坐船辛苦都没叫累叫苦。”
程文杰听过很多夸奖,他这个出身,又是家里心头宠,走出去别人嫌他脾气阴晴不定,也会挑几个能夸得出口的地方夸。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今天大哥夸他的话不一样。
别人也会夸他懂事夸他乖,但只有今天,他听着眼睛总是酸酸的。
程文杰很警惕,大哥有意铺垫过后再说的事情,他直接问出口了。
“你是不是怕我不让姑姑回家,到时在家里闹脾气,让堂哥一家三口难堪,也让爷爷爹娘不喜,所以今天特地来提醒我,要我继续乖一点,懂事一点?”
他让程文瑞放心,“我还不至于那样。”
这就是程文瑞今晚的考验。
他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但又想到这样紧张着,又与以前无异,聊到最后,弟弟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许还会更加警觉,以后再跟他谈心就难了。
程文瑞就叹口气,跟他说:“不担心这个,家里知道你不至于这样。”
程文杰望着他不说话。
程文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毫无预兆的跟弟弟说,而是预告了下,“我跟你说实话,你要是生气,你就当场告诉我,别憋心里。”
程文杰点头。
至于憋不憋心里,要不要说实话,都看他心情。
程文瑞说是因为美人图的事。
“怕你知道这次花费了多少银子,回家以后钻牛角尖,觉得这事是家里为了姑姑做的,不是为你。”
程文杰就不看他了,别开脸,看看屋顶的房檐,也看看挂在帐子上的香囊,低头抠抠腰间挂坠的穗子,万物都变得有吸引力起来。
程文瑞心里一叹,“你是家里嫡次子,那美人图是闲杂话本的女性角色,跟你有七成像。你就算不信家里是为了你,也能当做我们是为了自己,为家里名声。至少这件事,不是为了姑姑。”
姑姑的画像,像蔚县那种偏远地区没有。
贴榜出去的多是通缉令,当时家里带着画像出去找,不好张贴,都是举着问话。
这画,有人想仿,不难。
这十几年里,有投机取巧的人会上门献画。以为给爷爷献一副姑姑的画像,就能要他老人家心软,给一个提携机会。
“姑姑的画像,别人家有。”
程文杰睫毛颤了颤,看一眼程文瑞,又快速低头。
程文瑞看出他态度软化,趁热打铁,问他知不知道棉花娃娃。
“知道,表哥就有一个,是存银送给他的。”程文杰应话迅速。
程文瑞笑了声,“你也有。”
程文杰抿着嘴巴不吭声。
等程文瑞给他面前摆了一本《名场面集》,五只表情不同的赘婿娘子款棉花娃娃,还有七册《赘婿》上替换下来的美人图时,程文杰的脸就火速涨红。
他不想要,想丢掉。
程文瑞说,“是为你拦的,你看存银都不会随便给人送他自己的棉花娃娃,我是你亲哥,还能要人把你的娃娃抱着把玩不成?”
他信了,也烦了,今晚说什么都不跟亲大哥睡。
同一间客栈,一点动静大家都知道。
存银出来瞧热闹,看见了娃娃跟画册,抱着云程一阵撒娇,“大嫂,我好酸啊,我也想要,你下本不是要给废柴书生配夫郎吗?照着我的脸来,我也想当小名人!”
程文杰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说存银不会把自己的娃娃送给别人玩吗?
叶存山出来经过,顺手给存银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信不信我先让你当小红人?”
存银不懂什么是小红人。
叶存山说把他屁股打得像猴屁股,他就是小红人。
这么多人呢!
大哥真讨厌!
存银麻溜儿把云程推到屋里,自己跟进去关门,还探头探脑说:“你夫郎在我被窝里!”
程文瑞斜靠着墙壁,打了个哈欠。
程文杰回头看看,内心天平倾斜,还是跟自家大哥睡。
叶存山出来又走,最后还是跟陆瑛一屋。
陆瑛说以后文杰找媳妇很难,“他这性子太难伺候了,高门贵女哪里会惯着他。”
说媳妇,叶存山就顺便问他成亲了没有,“没听你提起过表嫂。”
陆瑛尴尬,“我这还早呢,急什么。”
他爱玩,谁家挑女婿挑爱玩的?
家里相看过很多,不是别人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现在光棍一条。
他酸溜溜道,“文瑞家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待嫁的闺女呢!这些人,忒不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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