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青牛背驮白云观
清风徐徐，吹过山间，带来泥土的清香，也吹来微微花香。
“小云，你走路慢点儿，小心脚底下，这路滑的很，别把螺丝骨崴到了。”
声音响起，林间小径中穿出两个身影，十七八岁的少年拉着一个用红布遮住眼睛的女子。
少年模样清秀，声音宛若清泉流淌，穿梭在林荫间，让人发自心底感觉愉悦和舒服。
但偏偏那一口别扭的方言口音，硬生生打破了这种美好，甚至转变出一种不可描述的怪异，另类又有些让人上瘾。
“大春哥，你说的地方到底是哪儿呀？”女子忍不住问道，口音和少年一模一样，带着些许期盼又有些许羞涩。
唔……，貌似这山林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呢。
少年小心翼翼的捏着女子的一点点衣角前面带路，眼中带着期盼，激动，还有一丝不安等复杂的情绪，一边带路一边不住安慰道：“到了到了，没几步路，不要怕嘛。”
越接近目的地，少年越是激动和不安，下意识的搓了搓手，然后给自己打气。
小径曲折，忽的景色转变，前方是一片树林，洁白的梨花开满山间，若冰雪覆盖，林叶上的露珠闪耀着金色的阳光，端的是少见的美景。
随后便是自然而然顺利的剧情。
惊喜万分的少女，和不算太傻，所以满脸通红鼓起勇气，趁机表白的少年。
夕阳和散落的梨花被迫在一旁做见证。
“小云，你喜欢吗，”
“喜欢。”
女子眼神中闪烁着光。
“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老汉儿说明天就牵一头牛要去你家提亲。”
少年鼓气勇气说道，紧张地不知所措，心里想的草稿全都忘了，脑子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女子当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住了，不知道如何回复，虽然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对村长家大春哥一直有所倾慕，但这番惊喜和突然表白，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所以不知所措。
于是一时之间忘了应答……
少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等待，要一个答复。没有得到回应我，这让他倍感煎熬，心神不宁。
就在少年快要奔溃时，女子终于回神，便欲要点头。
清风吹过山间，是哪来的一股异味呢，竟浓郁了几分。
“真是牛嚼牡丹。”
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让两人一愣。
“那过（谁）？”少年终于摆脱尴尬的局面，急忙问道。
二人寻着声音望去，便看见身后不知何时突兀的出现一……，
一件道袍？
少年愣住了，女子也似乎见鬼了似的，躲在少年身后。
一滴汗水浮现在少年额头，下意识的护住身后的少女，但他的腿也止不住的颤抖。
因为真的太他娘的吓人了。
这里是他偶然间所发现的，人迹罕至，鸟毛都没几根，更别说会出现生灵。
所以这一片景色保存的特别好，也是他选择在这里表露心迹的缘由，可以事倍功半，还不怕被人撞破而尴尬
但原本只有他二人的地方，突然有人说话，身后也突兀的出现一件破破烂烂，看上去有些老旧的道袍，这都让少年心头一凉。
是没有被人撞破。
可是撞鬼了！！！！
听说老一辈说，深山野岭出野鬼，有些喜欢在黄昏迟暮的时候出来找生人索命。
甚至有些草木阴气太重，成精之后幻化人形，穿着道服，喜欢找人论道。
你说不过他，就要被他吞吃掉，她说不过你就要恼羞成怒，吞吃掉你。
眼前这件漂浮的突兀的道服，让两人毛骨悚然。
更恐怖的是，那道袍居然在动！
居然在动！
在动！
而且向着两人的方向！
“啊！！！”尖锐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响，此起彼伏，穿出去很远很远，“荡气回肠”。
两人后背脊骨止不住的颤抖，最后撒丫子狂奔。
“哎哟我去！”
那“道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随后从高处骤然飘下来，“叫嚷啥呀，大惊小怪的，你们污染空气我都没说啥。”
一阵淅淅索索的摩擦声在林叶间响起，却是那件道袍在梨花林一旁的树林里穿梭，“飘”了过来。
用飘很不准确，因为“它”似乎面对着很大的无形的阻碍，所以发出声响。
“沙沙……”
响动还在继续，偶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哧哧的断裂声。
终于。
等到道袍彻底从林叶间“挤”了出来，才显露出真容。
那是一件残破老旧的道袍，后面居然还背着一个背架，束着一大堆干木，宛若成年巨熊一般，少说也有两百来斤。
与之相比，那道袍显得有些渺小，约摸半人高，松松垮垮，像是被一根精细的小竹子撑起来一般。
这道袍竟能背负起那么重的干木，极为怪异。
方才的声音，应该是这干木和林叶摩擦的声音。
“唔，还有些许酸臭味。”
道袍上盖着一个头冠，此时微微仰起，似乎真的在嗅些什么。
忽然，道袍双袖开始抖动，随后缓缓飘起。
然后一只……
嗯？
一只手！！
没错，一直小巧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了出来，轻轻抬了抬帽子，露出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原来道服的帽子之间还藏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一切情爱难得久，佛说众生皆苦，为何还是有这么多痴儿呢。”道冠下的小家伙一脸看破红尘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感慨一句。
他的眼光迷离，飘向远处，仿佛有故事一般。
顺着他的眼光，是连绵的山峰，白云环绕山腰，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清风一吹，小道士忍不住又仰起鼻子嗅了一口。
“嗯，如此熟悉的清香，这才是大道所在。”
小道士展颜一笑，似乎挺喜欢这空气中泥土的“馨香”，让人舌动。
随后，小道士放下手，那不合身的道袍又一次将他整个人笼罩，脑袋也被罩在了道冠内，只有一双大眼睛躲在缝隙后，注视着远方。
待身后的架子轻轻的颠了颠，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之后，“道袍”又背着巨大的干木堆向着小道士注视的地方“飘”去。
像是小竹子一样撑起不合身的大道袍的小道士，还有比道袍更硕大的干木堆，这是一个怎样怪异的既视感。
丁点大的小孩，背负如此重物，更是突破常理。
然后这十分怪异的组合又是那么自然，一路走来，穿行在林叶间，又想着远处前行。
“淅淅索索……”
“淅淅索索……”
“咔哧哧！”树枝断节……
……
小道士虽小，脚力却不慢，一路前行，越过山峰，前方风景逐渐变换。
这时，小道士注视的方向才显露出真容。
那是矗立在山壑间的一座奇峰，宛若巨牛盘卧，上面巨树参天，郁郁青青，悬崖峭立险峻，怪石嶙峋，隐隐有几分莫名的韵味。
牛角指天，搅入云霄，牛首却低头，正对着一片牡丹花海，仿佛也会欣赏一样？
花海一望无际，些许已经绵延到牛首边牛口处。
嗯，果然是牛嚼牡丹。
小道士脚步不停，步伐稳健，不紧不慢的前行，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快要登上青牛背了。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灿烂的金色光芒荡漾在牡丹花海中，微风一吹，此起彼伏，宛若波浪，闪烁着粼粼波光。
就连青牛身上也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道士的身影隐藏在山际的云雾中，哪怕背后的干木堆也无法凸显目标，一样被云雾笼罩，山林遮蔽。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改变，顺着青牛背往上，依稀可见一条古路，由青石板铺成，长满了青苔，残破不完整。
小路曲曲折折，向上而去，最后连接到最顶端，是一个看上去很破败的道观，断了几个檐角，缺一块少一块的，十足的断壁残垣。
上面牌匾上的三个字已经因为年久失修，风雨侵蚀，只剩下两个短横和一小捺证明那还是曾经有观名的。
小道士知道那三个字叫白云观，别看外面看上去很残破，里面其实……
更残破。
牛嚼牡丹，青石板古路，断壁残垣……，青牛背驮白云观，这连绵山峰的腹地，断绝人烟的地方，居然有些这样不为人知的奇异。
有几人能想象？
小道士确实见怪不怪，走到白云观前不远处，还特意停了一下，带着宽大的道袍和背后的东西灵巧的侧了一个身。
实在无法想象，这般怪异的组合，怎么会这般灵巧。
卡擦卡擦地声响在头上响起，最后眼前更是一道黑影闪过。
嗖！
却说是什么玩意儿咻的一下，便叫眼前躺着一根巨大的树木枝干，其断裂出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过一般。
说对了，还真是狗啃的。
小道士抬头，应该是抬了头，但隐在道冠下，看不见。
头顶是一只成人大小的狗，毛色黑白，形甚似狼，却和狼截然不同，说不清道不明，却一眼能识别，侧着头斜着眼睛看盯了一下小道士，随后一溜烟跑了，似乎以为小道士会去追它。
“二的可以。”小道士瘪了瘪嘴。
小道士也不去追，只是顾自推比自己高好几倍的破铜门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牙酸。
小道士充耳不闻，走了进去，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
“咚！”背上的架子卸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大地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干木散落一地，里面包裹着的一个铜质圆盘咕噜噜地滚了出来，啪的一声倒地，带起一阵灰尘。
顺着轮盘的轨迹，地上出现一道深深的痕迹，并且在圆盘落地处陷了下去。
仔细一看，院子里到处都是这种痕迹，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这东西保守估计重逾千斤！！
小道士似乎毫不在意，放下负担以后便随意舒展筋骨，无比惬意离开了。
到此为止，今日的日常修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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