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整个空间安静地只有翻阅账本的声音,范之孝已经躺在地上,显然是疼晕了过去。
周尧冷漠地看着账本上一笔一笔的钱财往来,眉宇间凝着深深地寒意。
她将账本重重合上,抬头扶额,幽幽地叹口气,沉吟许久道:“此事,放出风去,就说宋岩给朕上了一道奏折,事关嘉荫县贪污一事,账本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按账本上双倍偿还可既往不咎。”
她拿起账本递给尚归舟继续说:“将涉及此事的大臣给朕列一个名单出来。”
以后缺钱筹集灾款,这上面的人,她还能查处薅羊毛。
毕竟她是皇帝嘛。
周尧支起头,眸子里凝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思索片刻说:“此事归舟,牧时,你们二人留在嘉荫县善后,如今丁云兴一众仍然虎视眈眈,朕需尽快赶到嘉州,你二人善后之后,速来与朕汇合。”
尚归舟二人点了点头:“臣侍明白!”
周尧起身淡淡道:“当地如今风气浑浊,青女会入会有一份名单,若是有人一字不漏地背完大晟行为思想方面的律令,可以给他们退二两银子,若是背不出,坚决不退!”
把银子看的比命重要,她还不信治不了他们。
尚归舟闻言,眼底闪过狡黠,抿唇浅笑:“臣侍明白。”
周尧走了一步,有一刻的停顿,黑眸中闪过的一丝冷意,继续道:“大牢里的那些人,需要重新审理,另外若是有人刻意捣乱,先斩后奏即可。”
她目光落在县令的身影上,停顿片刻,冷笑一声:“待知州来嘉荫县,他定然会保他,届时……”
“范之孝当街杖杀。”
“以儆效尤。”
“其他县衙涉事官员,按律当处。”
尚归舟与林牧时对视一眼,拱手行礼道:“臣侍明白。”
周尧抬眸看向牌匾,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既如此,今日你们便歇在县衙,朕先回客栈,明日一早便出发赶往林州。”
周尧不再看他们,她向来喜欢聪明人,这么点破事都办不明白,当不了她周尧的男人。
玄一随着她走出去,走出县衙没多久,她兀自顿了一下说:“留下玄四暗中保护,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玄一点了点头,在原地打了一个手势,一个黑影直接没入夜色之中,径直往县衙而掠去。
周尧走回客栈的时候,客栈依旧灯火如旧,小二热情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客房之中布置如常,那满堆的奏折已经消失,想来应该是玄一已经秘密送回去了。
周尧推开窗,街道如常地热闹,灯火照耀如同白昼。
谁能想到这所谓的青女降临,只不过是因为信息闭塞,常识不够。
日常生活之中的小小豆芽却能伪造神迹,实在是投机取巧,愚弄百姓。
看来修路之事得尽早提上日程,这嘉荫县的百姓就是吃了信息差的亏。
天空突然炸响烟花,自漆黑的夜里如同花朵绽开,她兀自叹了口气,不知道此刻战事如何。
玄一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抬眸看向立在窗边的她,微微失神。
烟花也只能与她作配。
直到烟花炸完,他才恍然回过神,低垂着头:“陛下,该洗漱了。”
周尧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他二人不在,倒是让你领了这个杂事。”
玄一将水稳稳地倒进盆中,一言不发,用手拭了拭温度才道:“陛下,听闻碣族已降,鞑靼一族只剩下老弱妇孺,镇远侯被建安侯围困,已然不足为虑。”
她的眉宇间不知为何仍然带着愁绪。
周尧坐在床边嗯了一声,缓缓道:“镇远侯一事之中,牵扯出不少旧臣,世家大族。”
既然好日子过腻歪了,她也不妨整治整治这些自诩清高的大族,让他们明白,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她垂了垂眼眸,任由玄一将她鞋子脱下,淡淡说:“朕记得你似乎很小便加入了暗卫。”
玄一低着头,小心地脱下袜子回道:“是,属下自小父母双亡,恰逢当年先皇建立无影司。”
“当时多大?”
“十二。”
周尧神色一凛,十二岁便不得不学会杀人,从尸山人海之中,走出来的暗卫,屈指可数。
周尧目光落在水面,沉吟问道:“父母因何故去?”
玄一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先皇重病,沈国公叛乱,在属下的家乡……父亲被强行征兵,母亲彼时重病,没多久便故去了。”
周尧恍然想起沈国公叛乱一案,联合了父皇的兄弟,安王,文王,起兵谋反。
当时她已经手握大权,将他们的联盟逐个击破,亲自率领军队前往安王的封地平叛,随后绕后袭击文王。
用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将这场叛乱归于平静。
父皇念及与安王和文王的同胞情义,判其终身圈禁,结果安王痛斥她一介女子如何当得了储君。
结果她这个储君,亲自在街市口监斩他们。
当时她特别好心,让文王和安王亲眼看见自己成年的儿子死在他们面前。
此事她落下手段狠辣的名声,她却觉得无所谓,还不如一劳永逸,省的那群大臣动歪心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帝王之路,注定是无法心慈手软的,她当不了仁宗,没有那样的仁德和容人之量。
玄一静默许久,淡淡道:“陛下,听闻此次宋大人亲手斩杀苏珏,领兵与建安侯汇合,围剿镇远侯。”
周尧抬脚踩在木桶边缘,眉梢微弯,嗓音一贯平淡:“宋岩他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的六艺与朕不遑多让,即使做什么都极致做好。”
玄一拿过手帕,抿了抿唇,轻声道:“属下尚在无影司之时,便听闻过宋大人的传闻。”
周尧待双脚擦干,她躺在床上,目光落在窗外有些失神。
玄一将被子展开盖在她身上,轻声道:“陛下,休息吧。”
周尧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却飘然起来。
她与宋岩……彼此亏欠,实在理不清。
父皇当年与宋太傅之间有了一桩交易,宋太傅希望宋岩留在朝堂,而父皇也不希望宋岩能与她纠缠。
父皇知她不愿意娶苏家嫡子,当年卧在床榻之上,不惜第一次用皇权威胁她。
大晟可以失去一个宋岩,绝不能失去一个理智的大晟女帝。
于是直接赐婚于他,而宋岩不愿意娶,直接选择带发修行,皈依佛门。
后来她亲自平叛沈国公之乱,宋岩暗中随她同行,以此功求陛下收回圣旨。
没多久父皇驾崩,宋岩才真的一步一步成为权臣。
其中当然也有她的有意扶持,但绝大多数都是宋岩自己的功绩和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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