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装了，摊牌了
“宋骞——送钱！”老妈扯着嗓子，强行把嗓音拖高了两个八度。
这是周雯雯女士的标志性动作，每到情绪激动的时刻，她便会cos古装剧太监说话的样子，故意把儿子的名字念成“送钱”。
宋骞知道老妈无休无止地唠叨即将拉开帷幕，他迅速往耳蜗里塞了两个耳塞。
周雯雯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位慈祥的母亲她时刻提醒自己“亲子关系绝对不能破裂”，她态度软了些许，晓之以理：“儿子，难道你不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吗？妈倒是想给你介绍对象，可没脸找中间人。”
嚯，相亲、红娘、女朋友，周女士是知道抓主要矛盾的。
宋骞在“社会闲散人员”后，给自己加了一个“万年单身狗”的标签。
周雯雯的唠叨声像是咒语一般钻进宋骞的耳朵，他的心里宛若有一千只蚂蚁在爬。这是什么新型惩罚？宋骞索性把亮橘色的耳塞一拔，叹气道：“妈，敢情您是想考验我意志力呢？”
大学毕业，赶上了经济大萧条，企业裁员狂潮四起，宋骞递了无数份求职简历，有几次甚至杀进最终面试，却始终迈不过被企业雇主录用的这道坎。
他自知没赶上好时候，没想在家里躺平啃老。为了赚钱，星巴克兼职、肯德基小时工、网吧网管、双11快递员……就没有宋骞没干过的活儿，他想给自己多送点钱。
宋骞把耳塞捏成很小一团，再看着它噗地鼓胀，“妈，我之所以找不到工作——”
见儿子颓然的样子，周雯雯强行让自己“点到为止”，如果能选择她也不想变成一个唠唠叨叨的中年黄脸婆，“妈知道。你别瞅着大厂不放，目光放长远，能进中小型企业上班也挺好的。”
“妈，难道您觉得我投简历只投大厂？”
大厂、初创企业……哪怕是皮包公司，宋骞的简历轮番轰炸一遍。除了电诈行业，他真不挑食。
周雯雯哑然，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如果你高中没休学就好了。大学就会提前一年毕业，那会儿工作没现在难找。”
谈话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中考考了不错的分数，宋骞进了省重点高中，高一他的成绩名列前茅。
要不是高二分到了实验班，遇到了天煞的林成风，他至于休学一年？！
林成风的爸爸是宋骞爸爸的领导，因为这一层关系，林成风一直压着宋骞，明里暗里各种欺负。
用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洗头是什么滋味？
一屁股坐在布满图钉的座位是什么感受？
表演一分钟用鼻子喝完珍珠奶茶的难度大不大？
这几道题宋骞会答。
他渐渐攥紧了拳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出了嘎达嘎达的响声：“妈，你以为是我想休学的吗？”
对他而言，休学是学习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复学之后他的成绩宛若狂泻的股市，再不复昔日辉煌。
“那你说，妈听着。你到底为什么休学？”周雯雯往沙发一坐，一副想听的模样。
指节的嘎达声戛然而止。
如果他说出当年被校园霸凌并罹患抑郁症的事实，老妈绝对一病不起。按照老爸宋瑞山的爆脾气，他绝对会抄起菜刀冲进领导家理论。
这些对爸妈没好处，都过去了不是吗？
“妈，我真不想上学，学也不想被我上，”宋骞别开头，不敢直视周雯雯眼角细密的皱纹，他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成绩不行、大学不行、找工作也不行……妈，既然条条大路都不通罗马，我想试着创业。您和爸资助我一笔创业资金呗？”
“给你送钱？！”周雯雯字正腔圆，再没喊错宋骞的大名，“给老板打工和自己当老板能一样吗？废话少说，你去你爸公司上班，从基层做起。”
“保洁工作？”宋骞眼皮一掀。
“臭小子你非得跟我对着干吗？”周雯雯不淡定了。
“我跟爸提过很多次了，全被他拒绝了。”
“？？？”
“爸的公司做出口，需要有扎实的英语基础。我英语四级考了三次才勉强通过。”
沉默三分钟。
“不对啊，”她狐疑地看向儿子，“你不是一直在上英语培训班？学费不便宜啊，妈给你买的还是大课包。”
成人外贸英语及口语班，大课包4万块，在儿子的学习上周雯雯向来出手阔绰。
宋骞的心脏仿佛装了一个无形的大摆锤，此刻狂跳不已。
4万块……他脸色一白，眼睛在地板上到处乱看，就是不敢和周雯雯有眼神接触。要是被老妈发现钱用在别的地方，他死定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每到晚上6点到8点，他都会背起双肩包去上所谓的“英语课”。
“啪——”周雯雯的铁砂掌拍到他的背上，揍得他嗷嗷直叫，“钱用到哪里去了？老实交代。”
“……”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见儿子不应声，周雯雯猫下腰从沙发底下抽出鸡毛掸子。
“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你最好是。”
“我、我投资了加密货币。”
“比特币？”周雯雯眼前一亮。
“不是……”
周雯雯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虽然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但对社会新闻有一些关注。“暴雷了？”她艰难地蠕动嘴唇。
“嗯。”宋骞手里攥着的隔音耳塞终于断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准备承受老妈的暴怒。
没想到，周雯雯起身去厨房打开一瓶儿子的快乐肥宅水，屯屯屯一饮而尽。
遇事不决喝可乐。
“嗝——”一口浊气涌出喉咙，她垂下眼眸，平静地说：“如果被你爸知道你拿学英语的钱买了加密货币，那玩意儿还暴雷了。你爸会被你气死的。”
“我知道。”宋骞小声说。
“所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妈……”鼻头微微一酸，宋骞的脑海中回荡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音调。
“我想静一静，你先进房间吧。”周雯雯眉头紧锁，川字纹更深了几分。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不孝子宋骞正准备往自己的房间移动，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
他脖子一歪，睨看老妈，语出惊人……
不装了，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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