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奉行20


停云收回冷厉的目光,抬手拢了拢发间轻灵作响的银饰,低声唤了一声:“白羽。”

  肥硕的大雕摇头摆尾的凑到了她身边,仰着头看向她。

  “你往南飞,去接应风鸢。”说罢,她从腰封处取出了一枚圆令牌塞进了白羽丰饶的羽毛中。

  白羽抖了抖毛,高鸣了一声展翅而去。

  须臾风动,白影一闪,消失于天际。

  见白羽离开后,停云幽幽垂着眼眸,盘算着手里的命蛊还有多少,够不够乔家三十余口用。

  可她思来想去,乔家之人用命蛊来控制未免太过奢侈,命蛊炼制多为不易,虽是苗疆最为常见的控制蛊,但所耗材料心力颇为巨大,一般只会用来控制有二心之人,否则效果不显。

  既如此,她不如直接给乔霁文吃上一只,乔家剩余的人,骗骗得了。

  如此想着,她嫣唇勾起,莲裙摆动间,往月洞门走去。

  院中乔霁文依旧不敢走,他吃不准停云的意思,生怕自己擅作主张引起她不满,但又不敢去寻她,只能等在原地,局促不安。

  身后银饰款摆的声音似冥府幽歌,听得人心紧绷。

  乔霁文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眼神滞滞,见了停云后愣了几息跪拜在地上。

  “下官问帝姬安。”

  他声音有些发抖,停云垂眸掩着眼底的幽光:“为何还在这碍眼?”

  闻言,乔霁文急忙抬头,神情遮掩不住的着急:“下官怕帝姬还有事吩咐!故而不敢走!”

  停云哼笑了起来,尖细的笑声似幽魂恶鬼萦绕他头顶。

  乔霁文额间生出了涔涔汗珠,生怕停云发疯又给他一只小蝎子。

  想到那只蝎子,他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难受,实在太折磨人了。

  停云见他欲言又止,吓得不轻,便收了笑,她将掌心的玉瓶丢在了他面前,圆滚的瓶身触地破碎,滚出了一枚乌黑的药丸。

  她眸色幽冷:“吃下去。”

  乔霁文动了动喉头,眼底的惶恐已然遮盖不住了。

  “放心,你若对本宫忠心,本宫自会保你一家平安,若是不,此蛊顷刻爆发,毒雾自你身而出,满布四野二里,你乔府之大,恰好二里之间。”

  停云眉眼轻轻勾挑,唇边挂着冷笑看着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乔霁文。

  乔霁文眼见是躲不掉了,只好颤着手去拿那颗药丸,小小的药丸似毒虫猛兽一般,叫人心生绝望惧意。

  “不知帝姬想要下官如何忠心?”乔霁文哑着喉咙问道。

  停云转眸背身,面朝着门外走去:“回京之后,用得到你之事,本宫会命人传信,届时竭力相助就可,至于京中之事不用惧怕,本宫既然出手了,旁人还没有这个本事敢在我手心里动手。”

  乔霁文听着她的话愣了许久,出神的看着指尖那颗小药丸,等回神时,停云已经不见踪影了。

  ……

  入夜,乔霁文跌跌撞撞的摔进了乔府大门,惊的乔家人满院灯火骤明。

  乔家老夫人是个白鬓贵妇,先前陆野兵围乔府时她一人群策大乱的乔府,很识时务的配合了陆野的调查,倒是个有眼力见的精明老太君。

  她亲自迎回了一家之主,命所有人闭紧嘴关好门,夹着尾巴做人。

  “母亲!这停云帝姬太过分了!竟敢把主君打成这样!”

  她身边站着一个以帕掩面哭哭啼啼的美颜女子,正恶狠狠的啐着停云。

  老妇人闻言,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她又惊又懵的跌在地上,泪珠悬在眼睫上,一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的样,若是乔霁文醒着定又是好一番心疼。

  偏偏老太太不吃这套,养的极好的指甲指着她鼻尖怒道:“我看你是拎不清?她先是南疆王,再是帝姬!那是陛下的女儿!别说打他了,就算杀了他!陛下都不能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蠢妇!想给乔家带来灭族之灾吗?”

  乔夫人被老太太这么一骂,顿时汗毛倒竖,惊恐的捂住了嘴,哽咽不敢出声。

  听闻帝姬是个记仇的主儿,若是今日的话落入她耳,乔家好不容易苟延残喘下来的机会怕是要覆灭了。

  “各房都散了吧,从此往后不必再违背心意做事了,咱们还得谢帝姬呢。”

  老妇人精贵的脸上染了几分疲态,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随后被侍女搀扶着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众人听到了她的话,面色各异。

  他们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从前诸多事,违背乔家祖训,离经叛道害人不浅,如今倒是可以脱离了,也算上不辱没祖宗了。

  只是离了这勾当,乔家的吃穿用度可就大不如从前了。

  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三房最温和的乔霁书扯了扯自家女儿的衣袖:“南星啊,回去看书吧。”

  乔南星乖巧的点了点头,趁着乔家大乱她才有机会出来露个脸,平日里乔夫人都捂着她不让她出门,说她是大灾星会害了乔家,全家人都不待见他们三房。

  她听着方才祖母的口吻,那位帝姬幼年和亲一路厮杀至此,不知吃了多少苦难,才成就如今,当真是好让人钦佩!

  乔霁书回头看到自家女儿正发愣,又开口叫了一声。

  乔南星这才回神,跟在父亲身后往屋里跑去。

  ……

  停云映着夜色坐在陆吾身上出现在了混乱的城北奴隶营。

  黑甲都认识她,见了她齐齐恭敬的抱拳行了军礼。

  “陆野呢?”

  她慵懒的倚在黑豹脑袋上,眸色幽幽的扫了四下,没见到想见之人。

  离她最近的黑甲军思索一番后回道:“侯爷应当在奴隶营废墟。”

  停云挑眉随后淡淡嗯了一声,拍了拍陆吾的脑袋,玄黑的豹子优雅凶戾,越过人群,往杂乱不堪的街道尽头走去。

  她坐直了身子,余光瞥到了脏乱街道紧闭的家家户户。

  他们透着狭窄的门缝,偷偷看着她,谨慎又畏惧。

  停云转眸,对上了侧面那扇还没来得及紧闭的门,里头那双失了精气神的眼眸又惊又怕。

  门内动静不小,想来是里头的人摔倒了。

  停云驱使着黑豹止住脚步。

  恰好李淮带着一队黑甲赶来。

  “怎么了帝姬?此处可有蹊跷?”他见停云止步,目光跟着她落在了对面那扇门上。

  “上去看看,里面的人似乎遇上麻烦了。”停云眉眼微微轻皱。

  李淮领命,大步上前踢开了门,将里面的人吓得惊惧万分。

  借着昏暗的火光,停云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是一对衣着破烂不堪的爷孙,白发苍苍的来人正蜷缩着身躯将那具小小的身体护在身下,俨然一副准备接受毒打的姿势。

  停云沉了几息,将准备上前把老人拉起来的李淮拦下,自己上前去了。

  李淮有些急,万一帝姬在他手里出事了,侯爷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刚想上前便被停云喝止,只好站在原地高度紧绷。

  停云提着裙摆缓缓蹲下身,抬手落在了那个老人身上:“老人家,不必惧怕,我们没有恶意。”

  老人僵直的身躯愣了一下,害怕的从手臂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停云,不敢说话。

  停云从他抬头的间隙里看到了他怀里的孩子。

  瘦弱的跟只小猫似的,且面色惨白血色全无,瞧着生气稀薄。

  停云眉眼缓缓蹙了起来:“你怀中稚子再不救治便无力回天了。”

  老人一听顿时慌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跪在了地上不停对着她磕头。

  枯败苍老的声音夹着磕头闷声响起:“求贵人相救!老朽这身血还能拿去用!求您救救孩子……”

  停云急忙将他扶起,不解的问道:“要你血作甚?”

  老人愣住了,看着停云眸中的疑惑,试探着出声:“贵人不是来选药材的?”

  闻言,停云眸底惊缩了一分,她回眸看向了李淮:“把陆野叫来,立刻。”

  李淮也不知停云的用意,只好留下几分护着她,自己飞奔出去找自家侯爷。

  老人依旧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恐慌。

  停云转眸,先是看了地上那个将死的孩子一眼,再看向了老人:“你口中的选药材是何意?”

  苗疆自古有人药一邪术,此道残忍万分,以人为万物之灵长为由,取脏器为药,血肉为引,治病长生。

  他口中的血肉药材不会是人药之术吧?

  大奚腹地,远离南疆蛮荒,中医之道博大精深,怎么会有人药之祸?

  老人见她这般模样,胆子倒是大了些,艰难的开口:“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声音苦涩哽咽,原本就嘶哑的嗓音因哭腔更加哑了,几近失声。

  见他这模样,停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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