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只落水鬼19
落水鬼还是偷偷跟着王瑞昌去那个药铺去了。
他怕王瑞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着,要是出事了,他还能补救一下。
药铺开在正大街,人来人往的,他只得猫着腰走。
不为别的。
怕有人像叶岁晚这样逆天,连鬼都能看得见。
不过,一路走来,别说人了,连王瑞昌都没看见了。
药堂的学徒迎面走来,他屏住呼吸,侧身靠门站着,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学徒果然与他错身过去了。
正当他庆幸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冰冷可怕的“等等”。
落水鬼不敢动了。
手脚吓得僵硬。
心噗通噗通跳,衣角上低落的水珠好像是被人拧下来似的,很快滴成一滩。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落水鬼都记得这惊险的一幕,一有人说“等等”,他就吓得想拔腿就跑。
给钱他都不愿意等。
不管那个人多有诚意,他听见“等等”这两个字,都骇得气血倒流。
落水鬼机械一般转过身,手指头指着自己,像是在问“我吗?”。
那个学徒板着脸,点头,“对,就是你!”
落水鬼吓得恨不得撒丫子跑。
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一步一步挪向那个人,低着头认错:
“对不起……”
谁知那人说:“去把重楼拿来,我忘在桌子上了。”
什么重楼?
“好!”
落水鬼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喊他。
后面的人进去,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木盒:“里面进了一只猫,把东西都翻乱了。”
“门关好了?”那人问,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并肩一起走了。
落水鬼这才大着胆子穿门进去。
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梁雪娇虚弱的坐在地上。
王瑞昌和另一个约摸落水鬼大的小鬼打起来了。
药铺的东西散乱,像是被打翻的。
小鬼招式很猛,按着王瑞昌的头在地上捶。
落水鬼看架势不对。
蹑手蹑脚准备离开。
“大人!”王瑞昌死鬼一样叫住了他,他脚步一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落水鬼只好捏着拳头,抵在唇前,咳嗽几声,假装刚出来露面一样:
“大家。”
他捏着嗓子,故作深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他妈谁啊你!”那小野鬼闻声,直接一拳揍上来了,揍得落水鬼眼冒金星。
落水鬼生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问:
“你干嘛?”
问的没有威慑力。
小野鬼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骨节间藏着一串串鞭炮似的,“快滚!否则我连着你一块打!”
害怕为什么不走?
事后叶岁晚问他,他回答不出来,就跟上次他问叶岁晚害怕为什么还来一样。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
他只是觉得有太多不平需要拔刀相助。
落水鬼往梁雪娇身前一站,梗着脖子,“你才是那个该走的!”
打架不靠斗嘴,野鬼的拳头下一秒就打过来了。
两人缠斗期间,王瑞昌又带着梁雪娇溜了。
徒留落水鬼在那苦苦坚持了半天,被打得鼻青脸肿才走。
他回胭脂铺的时候,刘念正坐在堂前等着,叶岁晚在后院做胭脂。
而后院另一侧,则是王瑞昌和梁雪娇这两只鬼占据着地方。
他鬼鬼祟祟的对王瑞昌招手。
王瑞昌不解:“大人,你回来了?”
落水鬼知道叶岁晚在生气,也不敢惹她,只想趁着她背对他们的时候,将两只鬼从店里带出去。
他赶忙用手指压住嘴唇,示意他闭嘴。
王瑞昌自认为小声,但其实后院的人都能听到:
“别管她,我们一进门,她就板着这张臭脸!”
他还告状!
叶岁晚生气,啪的一声,将手上的东西重重的掷去,吓了在场的一跳。
落水鬼鼻观眼眼观心的看着两只鬼,不敢说话。
院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叶岁晚也没回头来看他,故而不知道他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落水鬼大概觉得叶岁晚已经忘记他了。
又悄咪咪的朝两只鬼招手:“快走!”
梁雪娇拖着咔嚓咔嚓作响的铁链子,慢步走来,任谁不注意到都难。
落水鬼呲牙,捂住耳朵。
然后看一眼叶岁晚,正打算猫着腰离开。
又被叶岁晚喊住了。
她声音淡淡的:“真的要走吗?”
落水鬼不说话,挪动的脚步更碎小,更慢。
她又说,还是很平淡,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滚了就别回来了!”
她是说“滚”而不是“走”,她愿意收留落水鬼,而不愿意收留其他的鬼。
可是落水鬼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同。
他一贯听到令人觉得不舒服的话,都不回答,都装作听不见。
落水鬼带着他们俩离开。
走出后院,路过前厅,刘念还坐在椅子上等着。
落水鬼有些犹豫了。
他想把梁雪娇就在这的消息告诉她。
率先说话的却是梁雪娇:“不要跟她说实话,就当我死了,让她忘记我吧!”
作为一个她看不见的鬼,没必要再搅乱她的生活了。
落水鬼难得沉默。
他看着这个满脸掩饰不住落寞的女孩,觉得命运对她不公。
她看起来像个盲人。
脚步从她身边走过,眼见就要出去了。
“阿婆。”
刘念猛地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狂喜,她对着面前的空气说:
“你是不是回来看我了?”
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她又失望的垂眸的时候,王瑞昌随手推掉一个花瓶,“磨磨唧唧!”
他是不懂为什么有话不能说开,非要弄得每次都是生离死别似的。
花瓶啪叽一声,砸碎成片,兰花四溅,锋利如刀刃。
刘念高兴的说:“阿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你等一等!”
说完,她飞快的跑到后院去,又扯着不高兴的叶岁晚出来。
语气可以用兴高采烈形容:“岁晚,我阿婆是不是在这!”
叶岁晚看着眼前竖着食指示意她噤声的女鬼,女鬼正摇着头,想让她说不是。
这个女鬼一向是不在意的样子。
她好像只关心那个四五十岁、已不知死活的儿子。
明明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看到刘念了。
怎么可以让她这么轻易走掉呢?
叶岁晚突然恶劣的勾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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